作者:别称
“你是在找人吗?”云端问道。
夏认真地点头,扬起脸:“他……有点眼熟。”
“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哥哥……”
小朋友再次黏黏糊糊地抱住他,云端怎么撕也撕不下来,灰蓝色眼睛的男孩子宛如一块牛皮糖,云端被绊得甚至不能动作,在队友促狭的目光里着急地学起了企鹅走路。
“不许撒娇!”
云端简直不敢想象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夏这样撒娇,会是什么情况,于是他特别严肃地敲了敲夏的脑袋,只换来一只更黏糊的黑头发小朋友。
队友们超大声地咳嗽起来,新增客户端若无其事地探头看了看:“天色好像有点暗了,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尖叫奶油假装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走回去还是雇马车?”
云端怀里扒着一个小朋友,无言地看着他们。
老实的牧师将长法杖塞进武器袋,有些疑惑:“这里又没有窗,你们怎么看出来天色变暗了的?”
队友们再次咳咳咳哈哈哈嗯嗯嗯。
他们离开图书馆,回到原先的落脚点,据说尤尼克协会大楼已经被修葺一新,所有人已经疲惫到不想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于是云端雇了一辆马车,叫它带大家回去。
马车的前轮压过地面,碾过马路上细碎的小石子。
云端膝盖上暖融融的,就像趴了一只大猫,虽然这只大猫总是不太安分,总是试图用自己稚嫩的小脸去蹭云端的侧脸,撒娇撒的令人不敢直视,好像云端真的很吃这种水润润的大眼睛似的。
……不!他真的吃!
云端一点办法没有,他无奈地叹口气,薅乱了小朋友的头发,差点就在马车上滚作一团,队友们老神在在,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都看过了无数次。
接着术士捏住夏的肩膀,犹疑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有些不太对劲,”云端想起了副本里的那个黑影,“夏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夏说话时仍然带着黏糊的小鼻音。
他灰蓝色的眼睛往上抬起,接着云端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夏的眼睛清澈,并不像是藏了什么心事的模样;又或者说,是他看不出来的心事。
云端被缠得实在没了办法,于是只好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任凭怀里挤了个巨大的热水袋。队友们纷纷打了个哈欠,天色真的如同魔术师所说的一般,逐渐变暗了。
街边的行人行色匆匆,街边叫卖的商贩也露出疲惫的神色,车窗里都是旅客陌生的面容,远方灯火通明,照亮了这整座城市,包括云端他们上午去过的居里亚斯宫。
现在,元首大概已经开始处理帕达斯的问题了吧。
云端的目光往外移动着,这时马车停在一处报刊亭面前,车夫懒散地抽打马匹的屁股,敲了敲车厢的前门槛:“先生小姐们,前边路堵了,要回头吗?”
“不用,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前面闹事,”车夫探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治安官已经过来了。”
云端在他说话的时候,透过打开的马车车窗,正好看见一步之遥的报刊亭门面。他一顿,皱起眉头随口道:“先等一下吧,”然后探出去敲了敲报刊亭的窗户,“老板,来一份报纸。”
坐在另一边的队友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新增客户端笑道:“云端?怎么突然有心情买报纸了?”
云端付了钱,把报纸往他脸上扬去:“忽然看见的,你看看这个人像不像你?”
马匹发出低低的打鸣声,车夫勉强拉出有些烦躁不安的马匹,向另一边过来的行人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于是再次敲响了车厢的前门槛:“先生小姐们,前面有人得了重疾,没钱治病,被医生赶了出来,现在在诊所前边闹事。”
“唉,时代的问题……”
新增客户端骂骂咧咧地把脸上的报纸摘下来,顺口回复了车夫一句。
他首先就看见了云端说的那张照片,或者不能说是照片,而是一张画像,看上去的确跟他有七八分相似,身上穿着魔术师长袍,头上的魔术帽和他如出一辙。
这暂时还不能说什么,然而看见文字报道中那些和他们一行人相似的描述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新增客户端笑容逐渐消失。
“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街角喧闹的声响中,他们凑到一起,开始看这份新鲜出炉的报道:
【瘟疫爆发!帕达斯陷入瘟疫,已有数十人死亡,城主指认瘟疫源头!】
手一抖,报纸直接从魔术师的膝盖上掉下去,被尖叫奶油囫囵个儿捞起来。
【……帕达斯城主公开承认,这几个人在帕达斯逗留多日,并意图不轨,闯入帕达斯城。之后迅速离开,帕达斯城主在他们下榻的旅馆发现多例感染患者,经过调查确认,为以下几人。】
第63章 chapter.62
相隔的报道篇幅还是帕达斯东边畜牧产量, 云端一把合上报纸,冷静地扫视自己的队友。
“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这几天的行程。”他道,掌心十分干燥, 看上去并不是很慌张,毕竟帕达斯离这里有着不远的一段距离, 就算是一张通缉令, 也不能说明什么。
尖叫奶油的目光移到车窗外, 她沉思片刻, 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我觉得可以向元首说明这件事,”她朝着云端询问道,队友们也一同看向他, “还是说云端会有更好的方式?”
“这个方法很好, ”云端完全同意她的想法, “希望他能为我们提供保护。”
前面的喧闹似乎彻底过去了, 大街上重新恢复以往的模样, 路灯沿着街角, 正在一盏盏点亮。他们示意车夫拐个弯,往居里亚斯宫行驶去, 幸运的是,在宫门口遇见了刚刚出门的元首和一干人等。他们互相打着手势, 低声聊一些严肃的话题。
见到云端一行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元首露出明了的神色, 抬手让旁边的人不要阻碍这几位刚从帕达斯冒险归来的先生小姐。
彼此互相脱帽致敬后,元首先生打了个手势:“我想各位有紧急事情需要我出面?”
云端把手里拿着的报纸递了过去, 等元首看完, 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担心,被元首无奈的微笑安抚下来。对方像是仍有不少急事, 下属时不时拿出表来对照时间,而这位先生仍然不慌不忙。
“帕达斯的通缉令是无效的,他没有公开后续的线索,也没有盖上帕达斯的公章,很可能只是在吓唬你们。”
元首沉思片刻,道,“建议你们出门小心,他很可能在私人场所发布了带赏金的悬赏。”
所有人回到落脚的尤尼克协会大楼,大厅原有的狼藉被清理一新,好像之前没发生过任何塌方事故。前台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面看报纸,等他们一行人走进来,不慌不忙地将报纸翻过去一页,发出簌簌抖动的声音。
“宵禁时间十一点。”他懒洋洋地喊一声,像是说过多回。
希望毛毛躁躁的安德烈尤尼克能像它的兄弟一样,获得一个好结局。不,也有可能并不是,因为重新上课接着考试,都是任何生物的噩梦……大概。
他们踩上木地板,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云端这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和他带出来的小朋友谈话。
“夏,刚才那个战斗副本,我的影子出现了一点变化。”
云端直白地提起这个话题,看见夏的眼睛移开,晃了晃脚,意味着他的确知道什么,只是不说出口。
术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保命技能,你懂的,或许我可以知道它的触发方法?”
他脚下沉默的影子顺着台灯,正在一点点蔓延开来。
夏只用稍微一抬腿,两个人的影子就能完全地融合,灰蓝眼睛的男孩似乎对这件事上了瘾,一直和云端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一样。
沉默片刻后,夏说:“是的,云端,我想起来了一些。”
云端无奈地微笑,叹了口气:“不喊哥哥了,夏?”
夏从床上跳下来,直直地站立在云端面前,和坐下来的云端视线平齐,能看见点以前精灵的影子。他伸出手去,抓住云端的衣袖,有些犹豫地缓慢说道:
“我是想起来了一点以前的记忆,包括一些过去拥有的能力,不多,起码……”可以保护你。
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隐约有了精灵的模样。
这令云端有些惊讶,他记忆里的精灵夏,可是半点没有关于影子的技能!
这更像是隐匿这方面能力,迅捷的,出人意料的刺客。
而金头发的精灵夏拥有洁白的羽翼,出生之后活在众人的目光下,从来没有接触过精灵树背面的影子。
……还是说游戏策划在他经历过所有的剧本之前,就已经定好了夏的所有副本剧情,因此拥有副本倒计时的说法,在参与副本的情况下不改变它的大致剧情。
难道,影子技能是他还没有参与过的夏的别的副本……夏不是已经死在绞刑架上了?!
陡然一瞬间,云端想起很早之前有人说过一句话:疯狂的黑夜鸟。这让他莫名有些胆寒,描述和夏深沉的黑色头发,还有浓郁的灰蓝色眼瞳,都十分相似。
他立刻安慰自己,这些听起来和夏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许只是游戏npc随便一说。
云端摸了摸夏的头发,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僵,没想到夏一点不介意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就像只讨好主人的猫。
“呼噜呼噜……”夏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云端一把捏住他的脸,小朋友——不,现在只能称为夏了,露出委屈的神情。
“不许学猫叫。”他警告地抬了抬下巴。
最后大朋友和伪装的小朋友排排躺在柔软的床上,云端拉灭了台灯,长长地打着哈欠。夜色已深,困倦仿佛永无止境的潮水般涌上来,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德行。
“说不定比今天更糟糕,比如帕达斯的通缉令贴满了整个尤尼克协会的门面,而捉拿我们的人就站在床头。”
云端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往枕头里一缩。
他不准备下线,打算就在游戏仓里睡一觉,也省的还要看一遍上线必备开场动画。
他拍拍夏那边的被子,叫好友好好睡觉,他都已经不计较好友装嫩,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和他料想中的一样,夏低低地应一声,同样闭上了眼睛。
深夜,有一道人影顺着尤尼克协会大楼的外墙,身手利落地借助突出上爬,金属光泽一晃而过,像是确定了什么,小心点地推开了某层楼的一扇窗户。
映着月光,床上的人影胸膛微弱地起伏,显然是睡熟了。
他娴熟地爬进房间内,从兜里掏出一支灰绿色的玻璃管装药剂,小心地打开后,捂着口鼻,等待药剂扩散。药剂很快消散了大半,被那人小心地塞上软木塞。
“是的,没错,应该就是这里。”
那人大笑起来,行动也无所顾忌,仿佛是对着空气说话,神情间不再有顾虑,“你放心,我带的挥发性催眠药剂,绝对醒不过来。”
他从内衬里掏出一张纸,有些粗鲁地走到床边,把云端翻过来,借着月光仔细对比,随即点头,手从裤兜的一侧摸出一把匕首,掌心贴着匕首的刀柄,渗出微不足道的汗液。
陡然一个停顿,匕首从颈边一拐,迅速回转,重重地挡住了背后的攻击!
——刺啦!
冷汗瞬间滑落,一点……连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攻击!
站在他背后的人完全不在意被挡下的一击,刀刃碰撞的声音没有惊动任何人,这就足够了。
夏的视线从乖乖睡熟的云端身上收回来,他的右臂有不知名的黑色火焰沿着手臂滑下,将匕首完完全全地包裹,安静地燃烧起来。
他沉默地站起身,赫然间,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脸庞成熟而英俊,半边身子融入墙壁的阴影,一身看不出装饰年代的黑色刺客装,很明显,是一位熟稔隐匿技巧的刺客!
阴影掩埋住的地方,他似乎看见对方脖颈上有伤口血肉翻滚,冒着黑色的气泡。
……诅咒?
从来没见过……通缉令上也没有……完全,陌生的面孔……
只是不足一次眨眼的愣神间,他的颈边被割开一道细细的血线,有血液顺着脖颈留下,被他狼狈地捂住,后退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