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第130章 花叶之争
金昭今天难得回家早。
早得很不正常。
全家只有金启星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家, 两个阿姨都不出声。毕竟这是东家的家事,她们插不上嘴,也不愿意谈论。但小少爷的话说得明明白白, 他说二哥就是亲生的。
大少爷说不是,他说是, 这一家子的糊涂账终于有个清算的时候了。从上一代到这一代,总算到了这一天。
还不到下午两点, 金昭的车就停在了院里。不等司机给他开门,他一脚迈了出来, 面庞呈现出急躁过后的猪肝色, 嘴唇微微发紫, 像喝了高浓度的烈酒。阿姨连忙开了门, 金昭不换鞋直接走到客厅,还没看到金启星就问:“东西在哪儿?”
“爸爸!爸爸!”听到他声音的金启星从楼梯跑下来,手里晃着那些他不敢撒手的纸。
他完全看得懂上面的字, 尽管有些内容不太明白,但大部分都很好理解。金启星不敢撒手,他把这当作了二哥回家的门票, 只要有了它, 二哥就能回来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说他不是家里人, 连爸爸也会道歉!
家里再也没有争吵,爸爸不会和二哥动手, 二哥也不骂人。以后爸爸就会对二哥非常非常好, 给他买好吃的, 买衣服,像疼自己一样疼爱他,带他出去玩儿!
金启星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爸爸对自己很好,所以也很想看到二哥也这样。
他跑到金昭面前,把那几张纸递给他,金昭先摸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先去自己玩儿吧。”
“爸爸你看啊,这上头写着呢,大哥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的!”金启明还担心他看不到,小手指着那行字,“爸爸你看!”
“好,爸爸会看,你先上楼去,乖。”金昭从来不和小儿子发脾气,好言好语将他哄上楼,然后一个人进了书房。他没立即去瞧,而是先剪了一支雪茄,剪的时候因为分神,不小心剪破了手指头。
雪茄的烟开始弥漫,金昭才把那些纸拿过来。
纸已经被金启星捏得乱七八糟了,很多褶皱。可上面的公章清晰通红。第一页是基本情况和被鉴定人概况,接下来是很多很多检验结果,大概是各种基因座的名字,从D3S1358到FGA,一连串,太过医学专业而看不明白。
从第一页往后翻,足足用了十几分钟。
金昭终于翻到了最后一张。
[D3S1358等21个STR基因座均为人类的遗传学标记,遵循孟德尔遗传定律,联合应用可进行亲权鉴定,其累积非父(母)排除概率大于0.9999。综上检验结果分析,被鉴定人金丞的等位基因可从鉴定人金昭的基因型中找到来源。]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金昭是金丞的生物学父亲。]
下面是鉴定人、司法鉴定人执业证的证号,以及鉴定中心主任医生和证件号。
通红的章盖在这里,尘埃落定,给这一场20年的荒谬画上了一个句号。只不过拨乱反正的节点不在任何人的生命关键时刻。
金昭的手小幅度地发着抖。
他猛吸了一口,烟含在口腔里。
刘曼妙没有出轨,金丞是自己的儿子。
他继续吸雪茄,这一刻根本没有抽法和技巧,胡乱地消耗着昂贵雪茄的身长。金昭在迷蒙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青涩可人的刘曼妙,以及刚刚接回家的金丞。他把怯生生的金丞抱在怀里,往上举了举,金丞叫自己“爸爸”。
忽然再一闭眼,金启明坐在沙发上,低声说:“您和二弟没有血缘关系。”
金昭头一回发觉自己真的老了。
但事情错了就错了,他已经没法挽回。就像他确实不懂一直信任的大儿子为什么会骗自己,思来想去,应该是怕分家产。一旦金丞的身份得到确认,金丞不可能不要家业的一份儿。
哪怕金启明平时是这个家里最维护金丞的,但在利益面前,还是会把感情分得清清楚楚。那么以后他对自己呢?这个儿子对自己有多少真心?
金昭浑身麻木,后脑勺剧痛,最后他站起来,把那一沓子鉴定证明带进洗手间,放在了盥洗台的水池里。他点燃了打火机,能够摧毁一切的火苗儿将它们烧了起来。白纸卷着边儿挣扎,最后也无能为力地化作一滩灰烬乌有,连一个字都没有剩下。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金昭现在才心痛地想起那个儿子曾经叫“金启丞”,是自己给他起的名字,哪怕他明白自己这辈子亏欠了刘曼妙,逼疯了一个无辜清白的女人,哪怕他承认这十几年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但他没有办法去回头。自己不可能去找金丞痛哭流涕,承认错误,更不可能求着他回家,重新认回自己这个父亲。一切就像这些纸一样,当作不存在。
想着,金昭的后脑勺疼得更加剧烈。
金丞和江言已经回到学校,手机弹出了“派送成功”的消息。
“已经签收了。”金丞放下手机。
江言带他找了地方坐,检查他脖子上的淤青。奇怪,怎么还这么明显?金启明这是奔着给金丞掐死的结果去动手的么?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言问。
金丞摇了摇头。
“万一……金昭想要让你回家怎么办?”江言担心这个。
金丞讽刺地笑了笑:“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我和他相处时间太久了,我了解他。只要他看到结果,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够了。他不能一直冤枉我妈,这口气我必须要出。但是他不会想要挽回,因为一旦挽回就是承认他做错,会让他生不如死。”
“真的?”江言没见过这种爸。事实上,他也没见过自己爸。但金昭要是真这样做,也好,金丞就不会有心理负担和犹豫不决,就不会在“得到那一份可怜的亲情”和“彻底断联”中摇摆。金丞可以不回头,大步往前走,去他自己的人生里。
“真的,他只会一错到底,一路走到黑,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受够了。”金丞反而轻松了,解脱了,“唯一不舍得就是三弟。以后不回家我就见不到他了。”
原本江言只是有一个设想,这时候大胆地建议:“要不咱俩也在外头租房吧?”
“啊?”金丞坐直了。
“白队那个小区我看就不错,我可以去房屋中介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白队是一个人住,所以他一直住一居室,咱们可以租两居室,以后你想弟弟了就接他过来住几天。你妈妈要是稳定了,也可以过来住一住。”江言悄悄地捏住他的指尖,以后金丞不会缺少家人的,师父会疼他,师妹们也会喜欢他,祝白白……
咳咳,祝白白可能需要花时间接受。毕竟金丞开学的时候连祝白白都没放过,瞎撩一通。
“好啊,咱们租房。”金丞也不管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反正先答应了。他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金昭的别墅是大哥的家,是三妈和三弟的家,唯独不是他的。他住阁楼已经住够了,不想看人脸色。
到了下午,学校的公众平台上发布了处分通知。
周高寒试图利用学生会牟取暴利,被给于严重警告处分。财务部的干事在侥幸心理的作用下挪用学生会资金,知情不报,被发现后归还全部数额,经研究决定,从重给于其留校察看处分。剩下的3名财务部干事,全部都是口头警告。
而处分通知里提到的人全部取消了在校相关表彰和奖励,以及其他权益的申请资格,永不恢复。
这大概就是学校能给到的最严重处分了,因为他们不涉及社会影响所以没有被直接开除学籍。但这样黑色的一笔必定要留在他们的档案里。金丞只觉得罪有应得,谁能想到刚开学时气势高昂的周高寒等人短短半年就有了处罚。
看来这人啊,真不能贪图不是自己的东西。学生会那么一大笔钱他们想吞,真是胆大妄为。
接下来的几天,金丞和江言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冬训之前的准备,可是各怀心事。江言是摩拳擦掌,准备在一周后的比赛里一决高下,终结这么多年的“花叶之争”。金丞是恨不得时间暂停,能多混一天就多混一天。
至于金昭那边,和他猜想得差不多,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在比赛前两天,金丞在大家伙的陪伴下给妈妈换了疗养院。新地方没有之前的疗养院好,但胜在离学校近了不少,打车才需要半小时,经常可以去看她。因为金丞是直系亲属,转院手续都是他亲手签字,在规定流程里办理出院和入院。一开始金丞还担心大哥会跳出来阻拦……
他实在太有阴影了,阴到他两只耳朵断断续续失去听力。如果再见到那张脸,金丞大概率会再次应激。然而金启明却没有出现,在江言、白队和昌哥的帮助下,刘曼妙顺利入院。入院当天她是清醒的,在知道这些孩子都是运动员之后笑得很开心。
比赛前一天,金丞接到了金启星偷偷打给他的电话,才知道金启明为什么没来阻拦。他回香港了,好像是因为香港那边的公司出事了。
这大概率也是恶有恶报,公司出现了经营不善。那么自己骗人的报应呢?金丞看向正在熨烫道服的江言。
“明天上午咱们9点就走,我师妹和师弟他们从家里走,咱俩直接从学校走。”江言准备好黑带。
“那个……你把我的道服也熨平吧。”金丞提醒他。
“啊?不需要吧。”江言回头问。
“万一……你师父觉得我挺不错的,想和我切磋切磋呢。”金丞都不敢想明天多么惨烈。
“也是。”江言完全没怀疑,去衣橱里翻出了金丞的道服。
这一夜,金丞是跑到江言床上睡的,祝白白回了家,宿舍只有他们,变成了二人天地。江言细密的亲吻落在他背后和侧腰,金丞纵容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高潮的时候他紧紧搂住江言,听觉又消失了。
江言以为他是失神,反应不过来,笑着亲他的眉骨。
第二天一早,北京开始下雪,两个人背着各自的运动包,出发了。花叶之争会在今天有一个结果,他们也会有一个结果。
第131章 眼里的仇恨
出租车开很慢, 但金丞还是觉得开太快了。
“嘿,今儿这场雪真突然,一下子就下来了, 全市都堵车。”司机师傅抱怨着,打开了暖风。
“没事, 您慢慢开,我们不着急。”江言现在干什么都心情很好。
“那我就慢慢儿开了啊, 咱们今天肯定快不了。”司机倒是完全看开了,安全第一。
金丞只希望再慢再慢, 环路堵得没法看, 几乎动都不带动了。江言的手机一直在响, 看了几眼之后他说:“咱们肯定是赶不上开场, 有几个道馆已经开始比试了。”
“好。”金丞攥紧江言的手。他兜里的手机也在震动,大师姐和二师姐一定在催他。
“没关系,让他们先热热场子, 我们肯定是最后的满堂彩。”江言以为他是害怕,又劝道,“你别怕, 我肯定能赢。”
“要健康完赛才行, 输赢……不那么重要, 你别出事。”金丞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人啊, 为了赢, 为了上场, 他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换成江言,他就怕他出事。
江言拍拍他的手背, 再劝:“跆拳道现在有这么多规则呢,出不了什么事。对了,付青云刚才给我发了信息,他也会去。”
“好啊,国训队解散之后我都不知道他回哪儿去了。”金丞想起自己从付青云手里抢的小皮筋,忽然很想问一件事,“你和他……为什么现在不好了?”
江言也没料到他会问,但还是说了:“我和他认识很早,像师兄弟,但不是。之前我们关系也很不错,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直到……那年他因为我师父总是不收他当徒弟,负气离开了咏夏道馆,去了省队。”
“就因为他的离开?”金丞不相信,江言不是度量这么小的人。
果真江言摇头:“如果他只是离开,我只会祝福他。你也有师父,应该懂得收徒不止是看实力,更重要的是投缘,没有这个缘分肯定不成。他确实很出色很优秀,但我师父还是收了祝白白,这一点就让他埋怨上了。他离开咏夏道馆之后,在别人面前说了一些我师父不好的话。”
金丞咬了下后槽牙。
“我没有父亲,师父在我成长当中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和我妈一起养大了我。这就是我的底线,我的雷区,他否认了花咏夏的意义也否认了我们道馆的理念,从那天开始,我就不会再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只是见面还能说上两句话的外人。”江言从来没和付青云说过为什么他们不再亲热,因为他也觉得很没有必要,现在他转而又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倒像我师弟。”
金丞笑了一下,是一瞬即逝的苦笑。他能想象到当年的付青云是什么态度,十五六岁最骄傲的时候,长期得不到花咏夏的认可,他或许并不是真恨上了花咏夏,毕竟那是他的启蒙老师,而是一股从未发泄过的情绪。他埋怨花咏夏有眼无珠,他拼命要打破花咏夏给他的魔咒,所以急忙验证自己羽翼丰满,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但在江言眼中,这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那自己怎么办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们道馆里的孩子。我一直都只有祝白白一个师弟,可是有两个师妹,我就觉得自己少点什么。”江言试图给自己的师妹师弟数量平衡一下。虽然现在师父年龄大了,不一定会收徒,但说不定呢,江言就是觉得金丞应该是他师弟。
联盟赛并没有选择咏夏道馆也没有选择合正,而是将地点定在了南三环的一家室内馆。首体大靠近北五环,去南三环简直就是穿了半个北京城,一路环路又天降大雪,路面湿滑。
环路上追尾的还多,有几段路完全不带动的。
祝白白刚刚结束了一场友谊赛,在同量级选手里他还是一马当先。今天他穿的还是首体大的道服,可是黑带换成了自家的。眼瞧着马上要到最后最后了,大师兄居然还没到。
“怎么还没来啊?”陶含黛着急了。
女生都打完了,男生已经接近尾声,结果重量级的没到。花咏夏倒是不着急:“今天下大雪嘛,不着急,不着急。”
“就是,不着急,着急也没用。”江夜灵已经想开了,和坐在旁边的周木兰是一个想法。俩孩子好好的就成,性别已经不重要了。特别是他俩这回分手,江言每天都跟个阿飘一样晃悠,眼睛来不来就蓄满了泪水,可把她俩吓得够呛。小年轻的爱情就让他俩去头疼,大人不插手才是最好的。
“您就是太不着急了。”陶晴绿把暖宝宝塞师父怀里,但是没办法,师父的性格就是自由散漫。面前是正方形的室内场地,坐在对面看台2层的那家就是叶合正。王清清和顾梦瑶分别坐在他两侧,虎视眈眈。
方才双方女孩子已经打完了,有输有赢,势不两立。场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两家不可能和谐相处。
叶合正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清清,你联系你师弟了吗?他到哪儿了?”
“说在路上了。”王清清回答,面对陶家姐妹时,她仍旧保持着三局两胜的傲气。
不止是他们到了,白洋和陶文昌也到了,两人坐在普通看台上。昨天江言给他们发了请帖,请他们来看比赛表演,他俩看外头下雪就一大早坐地铁来了,结果江言到现在都没出现。
这可真够行的啊。陶文昌好奇地问:“江言怎么说的,他今天比赛啊?”
“嗯,他就说这么多。”白洋是跳高专业,对于国内武术圈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刚才看完了品势和特技表演,又看完了十几场对战,现场已经很清晰了,今天是花家和叶家之争。正说着,陶文昌指向正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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