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温德尔：“……”这个小人偶是有点怪，但好像那些冒险者们更加奇怪！
祂一时分不清自己对哪个更加好奇一点，最终只是按照异常事务调查局的规章制度记录了一下这个小人偶，将考古队的相关档案与它做了个关联，便把它存放进了仓库之中。
若不是咸鱼一条，无论是这个幻境还是那个古怪的封印物，大概都不会这么容易地引起温德尔的注意。
温德尔知道这些冒险者们有奇怪的能力，他们和精灵有点类似，所有人都被一个奇特的思维网络所连接。温德尔等本土原住民——也就是冒险者口中的‘NPC’——需要通过手机才能完成的事情，冒险者们只需要凝视着虚空就能完成。
在温德尔用手机远程解锁了档案权限之后，那个很聪明的冒险者——今日有雨很快就坐在临时营地的火堆旁边，进入了凝视虚空的状态，大概已经翻阅起了档案。
如今神庙第一层的怪物暂时已经被清理干净，队伍里的好几个玩家都有双躯壳，背包里补给也足。这个队伍能一直坚持着打到现在，里面的玩家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
在今日有雨阅读多蒙的考古调查队档案的时候，其他玩家便也各自着手处理起自己负责的方面。
——下厨的下厨，煮奶茶的煮奶茶，拍风光照的拍风光照，总之各有各的忙碌。
温德尔也被咸鱼一条塞了一杯温热的奶茶，两人捧着奶茶，在这神庙中闲逛了起来，就像一对在博物馆中约会的小情侣。
——甚至比大部分博物馆还要舒适许多，因为博物馆一般不让带奶茶进入。
“所以，工艺之神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咸鱼一条一边吸着奶茶里的珍珠，一边有些八卦地提问。她虽然是个作家，但整合线索并不是她的强项。正如她的ID咸鱼一条一样，在不产粮的时候她能不干活就不干活，阅读档案寻找线索这类事情，还是交给今日有雨大佬忙碌吧！
至于工艺之神的八卦，说起这个她可就不累了！
温德尔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作为时之老人所遗留的封印物、未知的观测者已经活过了极为漫长的年月，即便历史已经不再是属于祂的权柄，可祂也的的确确亲身经历过那些时光，仔细想一想的话，确实能翻出不少记忆。
“我对艺术了解不深。”温德尔蹙眉，“这位神明的名声不显，我印象中祂发家于西大陆，但却莫名受到了矮人们的追捧……这一点也十分微妙，矮人们一边骂祂长得丑、审美也差，一边却寻求着祂的庇佑做出更好的作品……”
咸鱼一条：“……”怎么说呢，这就很符合她对矮人的刻板印象。
其实温德尔也说不好工艺之神是怎么成神的，在祂自己的理解中，工匠与艺术这两个神阶攀爬起来都不容易，前者或许还会简单一些，毕竟工匠手艺的好坏有目共睹，一个技艺精湛的顶级工匠多活上些许年份，总能攀到足够高的位置。
可艺术却是个虚无缥缈毫无标准的玩意儿，美艳动人的作品可以被称之为艺术，丑得惊人的也可以被称之为艺术……
嗯？等一下，或许这就是即便矮人们认为工艺之神很丑，祂却依然能够成神的原因？
第1082章
温德尔说到一半就陷入了思绪之中，祂感觉自己的思绪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但却未能准确地捕捉到它，就在祂努力搜索着那道灵光的时候，咸鱼一条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
“美的事物可以被称之为艺术，丑的事物也能算得上艺术。黑红也是红，工艺之神大约是占了这个便宜，利用了咋咋呼呼的矮人们。
矮人们本就是功利的种族，歧视又重，嗓门又大。可矮人们自己的审美也总是充满争议，被各个种族所鄙视。这么一吵吵闹闹，工艺之神的流量不就有了吗？信徒和粉丝不就出现了吗？”
作为本源世界里饱受饭圈撕逼之苦、只想好好创作的实力派作家，咸鱼一条对这种运营模式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先是选中本就是水火不容互相对立一触即发的两方势力，然后反串小号潜入其中开始演戏，对着对面喊话嘲讽，在所有人都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大战已经爆发，双方对骂打上热搜，路人经过都会被踹一脚。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撕头花、莫名其妙的打成一团，最后肝脑涂地一片狼藉。
好好干活创作的人发现一夜之间快乐老家崩塌了，热血战斗的人在尘埃落定之后拔剑四顾心茫然，只有拱火的那些人大赚了一笔流量财富，稳固了自己的粉丝，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搞事的战场。
咸鱼一条常常叹息，当年那个互帮互助和乐融融的网络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也唯有这个游戏，还能让她找回当年的快乐。
仔细想想的话，挑选矮人这种脑回路简单、贪财、四处树敌且骂人脏得不行的喷子作为信徒，这个神明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而且，工艺之神的业务领域，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
“说起来，艺术的范围相当大啊！艺术有具象的、也有抽象的，包括雕塑、绘画、文学、诗歌、舞蹈、戏剧甚至是行为艺术，几乎能概括人文的方方面面。
艺术是人类情感的表达，是历史的载体，也是思想的交流，从这个角度来说，工艺之神可以借此对非常多的神明发起攻击！可工艺之神又只是一个小神，祂何德何能，获得一个如此之大的权柄呢？”
“工匠与艺术之神当年以石匠发家，祂擅长石雕，后来延伸为木雕等一系列雕刻工艺品，然后又向绘画领域延伸，”温德尔顺着咸鱼一条的思路往下捋：“可真要说起祂为什么能将权柄扩张的如此之快……
大概是因为这些领域的神位空悬，在祂出现之前，并未有司掌艺术的神明出现。”
“咦？”咸鱼一条震惊道：“这么重要的文化领域，竟然没有神明？”
“很令人惊讶的事实。”温德尔点头，“我之前也从未仔细想过这点，但非凡者们总是喜欢瞄准至高权柄打个头破血流，特别是自然系的神位永远是香饽饽，至于人文相关的领域，知识、历史、魔法乃至于律法都是较为热门的选择。”
咸鱼一条瞬间有种高考结束看着考生报志愿的错觉：“艺术院校竟如此不受欢迎！”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温德尔笑了笑，说了个更现实的理由：“艺术是需要金钱支持的，这是上等人的爱好。用于创作的大理石、油画颜料、画布画笔都非常昂贵，而成品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画作和雕像都不能吃，不能用，只能看。可在人们都吃不饱饭的时候，活下去才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美、丑、哀愁、愤怒……这些艺术作品所要表达的情感对于他们毫无助益。
若是过于敏感的人，看久了还会遭受污染，对普通人而言就是雪上加霜。
就连工艺神自己，平时主要收集的也是工匠的信仰，艺术这一部分，倒像是祂自己强加的。只是因为无人反驳，这名号与信仰就逐渐落在了祂的身上。
其实，比起工匠与艺术之神这个称谓，缩写的‘工艺之神’反而更为贴近祂的实质。对了，这个简称也是祂自己提出，让信徒们这么呼唤的。”
咸鱼一条顿悟了：“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感到奇怪，工艺品严格来说，定义是‘有一定艺术属性的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装饰品’。大概只有最为顶尖的手作工艺品才能被视为艺术品。
工艺之神这个简称，相较于工匠与艺术之神而言，可以算是暗中降了一个位阶。我还以为这个简称是祂的敌人想出来贬低祂的，或者是由于某种翻译问题，在两个权柄中各取一字作为简称，没想到只有简称才是贴合实际的吗？”
“没错，信徒每称呼一次工艺之神，就会加固一次祂的权柄。”温德尔肯定道。
也就是说，工匠与艺术之神的名字中，工匠是祂的本职，艺术是因为神位空虚，哪怕被明摆着抢注了商标也没有苦主伸冤。可这个鸡贼玩意儿知道这个名讳名不副实，便用一个有着双重解读方式、其中一种解读贴合实际的、另一种解读法对应神名的‘简称’来偷换概念！
“这就是个偷换概念的文字游戏啊！”咸鱼一条很快就品出了味道，“这欺诈味满满的风格，真的很像光明神！”
“嗯？可是，为什么要偷换概念呢？”蹲在一旁捧着杯子吸奶茶偷偷吃小姐妹CP粮的啮球球睁着澄澈的大眼睛发问，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原来的名字不好吗？”
“不是不好。”咸鱼一条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比较直白的例子：“工匠与艺术之神这个名号高端大气上档次，可以吸引到更大的艺术权柄，但说白了这位神明本质上与艺术并不能完全贴合，强行给自己加了个权柄，算是个学历造假的玩意。
类似于祂说祂毕业于哈佛大学，平时人们都以哈佛大学毕业生来称呼祂，但仔细掏出毕业证书一看，靠，毕业院校哈尔滨佛学院。
你说祂说谎了吧，人家不过用了个简称，你说祂没说谎吧，可事实又不是那个事实。”
“噗！”啮球球瞬间秒懂，“不愧是咸鱼大大，好直观的比喻！”
第1083章
“那既然都是谎言，为什么不干脆就顶着艺术之神的名头招摇过市呢？”啮球球继续好奇发问。
“因为信徒的信仰会带来污染。”温德尔推正了鼻梁上的眼镜，回答道，“这世上具有愿力，因此误解与谎言也具有力量，但没有真实的依托，它终究是无根之萍，会造就巨大的污染与反噬。
最理想的状态下，神明的本质应该与信徒的理解吻合。”
NPC开始讲重点内容，本来四处分散着做事的玩家们迅速地围了过来，一点都不想错过这有着重要信息的CG动画。
“神明有着极为漫长的生命，在成神的那一瞬间，祂便抛弃了作为人类的一切——肉体被法相取代，意识被信仰污染，曾经的友人、家人、爱人都成为了另一种短命的生物，无法与自己一起共同终老。
踏入无尽的未来的那一刻，祂们成为了新的种族、新的存在，新的……孤家寡人。
成为神明，虽然可以获得无上的荣光、强大的力量，却也会面对更多的危险、没有尽头的孤独、还有失去一切的恐怖。
基石里留存的所有信息，就是神明所真正拥有的，属于祂自己的一切，是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温德尔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寂寥与哀伤：“神明在得到了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所有。即便是深深刻入基石里的信息，也未必就是永恒。
在漫长的时间之中，神明的思想、喜好会随着环境、注入的信仰发生变化，千百年后，当祂们再度回首看向当年的自己，或许会惊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从前最讨厌的模样……又或者，一切都面目全非。”
他看向咸鱼一条：“咸鱼小姐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一艘航行在海上的木船，每一个零件腐朽之时，人们都会将那个零件替换掉。千百年后，这条木船上每一块木板都不再是当年的木板，那么这条船究竟是当年的那条船，还是一条新船呢？”
“是忒修斯之船！”今日有雨兴奋地道，看向咸鱼一条和温德尔的眼中写满八卦，明晃晃地透着“你们约会时就聊这个？”的疑问。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觉得放在神明身上也同样通用。”温德尔说，“基石中的记载，会在时间中像木板一样慢慢腐朽，神明或将之遗忘、或将之替换，或坚定地将之再次描摹稳固。
如果基石之中记载的神明本质与信徒的理解完全一致，神明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木板的替换与修补。
但若两者的理解不一样，神明就会陷入挣扎之中，基石消磨的越厉害，信徒的信仰污染影响就越大。神明会像是老年痴呆的老人一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信徒说自己是谁就是谁。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我不能否认有的神明并不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模样，祂们的目的只有永生和力量，哪怕自己从一艘木船完全变成一艘钢铁之船也没有关系。
但也有不少神明，会紧紧攥住基石之中留下的最后的‘自己’。”
“神明会一点点地通过与自己的权柄接壤的概念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温德尔跟咸鱼一条混得久了，许多用词都有了冒险者们的风格，“这是最简单的扩张方法，就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奶茶：“就像这个，卖奶茶的可以增加卖牛奶、卖水果茶、甚至是咖啡、鸡尾酒、佐茶的小蛋糕……
这些都是正常的接壤的概念，但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在卖奶茶的时候顺便卖点完全无关的大件家具。
道理是一样的，神明也有经营成本，业务扩张了，就得为信徒解决相关方面的问题。
可要是新的业务领域是神明完全不擅长的东西，或者说新业务的信徒不够多，权柄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到位……那么祂们就得付出更多的力量去完成信徒们的要求。要是做得不够好，祂们就会失去信徒的信仰。信仰流失越多，人们越不信任神明，就会导致神明失去权柄。
若是单纯失去新业务部分的权柄也就罢了，可信徒们对神明的信仰往往是一个整体。不信了就是彻底不信了，那么神明就会彻底地失去顾客，迎来倒闭关门的命运。”
这讲解实在接地气，众人看向咸鱼一条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揶揄——‘你们平常约会到底都在聊些什么东西啊！’
“咳……”咸鱼一条脸上微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所以这位‘艺术之神’的做法相当取巧，祂自知自己的水平无法满足客户（信徒）的需求，又不想获得差评流失客户，就干脆玩起了文字游戏——这就像是汉堡店的广告里总会打上一句小字‘图片仅供参考，商品请以实物为准’。
人家质疑祂艺术不给力，祂就可以说自己是‘工艺之神’，再加上艺术审美这玩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的说美有的说丑有的说看不懂，只要脑残信徒够多可以带节奏，那么跟风称赞的信徒就只会多不会少。”
“嘶，这个做法，越听就越像光明神啊！”希望的色调越听越觉得可疑。
然而系统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看来推理还是推理，哪怕是NPC说故事也不行，必须得找实质证据。
大家只得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看完档案的今日有雨。
“有雨大佬，档案中有什么有用情报吗？”菟芷充满希望地问。
“还真有。”今日有雨笑吟吟地道，“多蒙爷爷不愧是和异瞳对歭多年的超凡存在，他组织队伍来这里，是想找一个符号，或者说，一个纹印。”
“纹印？”众人下意识地重复道。
“对，这个纹印，就是能将光明神与小号连接在一起的铁证！”
第1084章
“能将光明神与小号连接在一起的纹印……莫非是圣纹？”咸鱼一条的反应很快。
“没错！”今日有雨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根据档案记载，多蒙爷爷曾目睹光明神通过自己好友身上的圣纹烙印神降。
从那以后，他便认为这个圣纹印记是光明神定位自己‘备用躯壳’的锚点，并开始有意识地查找、记录那些身上有类似纹印的人或超凡者。”
“嘶，这玩意不好找吧？纹身随便往身上哪个隐秘部位一藏，衣服一遮，根本就看不到！”希望的色调咋舌道。
“确实啊，要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倒还好说，大不了找一伙人套他麻袋把衣服扒光看看有没有纹印就完事了。但要是没有目标，也不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逮个人就扒拉他衣服啊！”
亮刀悍匪说着说着，在众人纷纷投来的略带谴责的视线中逐渐消音：“怎……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等下！我可不是变态啊！”
“咳……”今日有雨轻咳一声，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某玩家的狂暴发言上吸引回来：“正如大家所想，除了圣子们的圣纹都在后脖颈，位置较为固定以外，其他小号的圣纹必然十分隐蔽。
多蒙在数千年的漫长时光中，也只发现过几个身负圣纹的可疑之人，但这几个为数不多的小小胜利，也证实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事实上，我们之前在黄金乡也目睹了同样的一幕——光明神通过老婆大人后脖颈上的圣纹神降。我也觉得这个逻辑链十分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