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傲
“学习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什么别的事?”
“你干嘛一直针对我啊, 我没惹你吧?”那人声音听起来十分委屈。
我对天发誓我真不是针对他, 事实上我刚睡醒视线模糊, 连他是谁都没看清,纯属是因为他吵到我了而已。
上课铃声催命一样准时响起,我长叹一口气, 心里盘算着等什么时候去A市必将和江月白决一死战。
班主任踏着铃声准时入场,在惯例对我们进行了一番鞭策之后。突然冲外面招招手,说道,“今天还有一位转学生过来, 叫南星。多的也就不介绍了,处着处着就熟悉了。大家都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人语调拖得老长,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回答一般,前面的人一个个的脑袋像面朝太阳的向日葵一样转向了门口处,好奇地盯着。
我觉得我看到了今天唯一让我心情变好的事物。
一张十分好看的脸。
更准确的说,是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就像是江月白养的那只宠物猫一样。
“大家好,我是南星,以后请多多指教。”他表情看起来十分从容,但右手正拽着书包带子,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和你还挺搭的,”前桌的语文课代表突然把椅子往后挪了点,神叨叨地说,“秋老楚天阔,光粲极南星,你俩天生一对。”
“滚远点。”我一脚踢在他的椅子上。
动静虽然算不上大,但放在安静的教室环境里足够引起众人关注了。班主任皱着眉头示意我俩别闹腾,我做了个投降外加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准备将视线从新来的小同学身上收回,那一丢丢的好奇心已然得到满足。
但他突然猝不及防地笑了,笑容很浅,很淡,转瞬即逝,要不是我对自己足够自信都要怀疑是没睡好眼花了。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突然希望这只宠物猫能对我展露肚皮。
南星是个界限感分明的人,这件事没用多久我就明白了。当然,这不是说他不礼貌,相反,他待人接物的礼仪周正得让你挑不出错来,却十分排斥与周围人扯上除普通同学以外的关系,乐于做一座孤岛。
月考结束,他以比我高出三分的成绩霸占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一时间成了新的风云人物。说没半点不甘心是假的,毕竟那位置应该是我的固定居所才对。但也怨不了别人,谁让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错了呢?
老师用的传统解题方法,和我的思路并不一致,但我自信我的思路绝对没有问题,只是演算来演算去还是没能得到正确数值。
我在稿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好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一旁的人突然开口道,“这里换算错了。”
南星拿着铅笔,越过他单方面划定的楚河汉界直奔稿纸而来,他轻轻在那处画了一道虚线,又重复了一遍,“这里换算错了。”
我顺着他的笔迹看去,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笑道,“真厉害,多谢啦。”
他也冲我礼貌性地笑了笑,回道,“没关系,昨天你也帮了我,就当扯平了。”
我花了比解这道题还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昨天的语文课上,他在底下偷偷做物理题,没想到老师突然cue他,我难得见他慌张的模样,最后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老师的问题。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把它称之为帮忙都算抬举,但南星就是固执地觉得他欠了我,所以今天立马还上了这笔债。
于是更多相处的细节浮现出来。
我们虽然是同桌,但每天的交流仅限于早上好、打扰一下、谢谢、不客气等一系列幼儿园小朋友学习的简单词汇,即便我刻意找话题,最后得到的也只是客套性的微笑。我们中间虽然并没有小学生那样幼稚的三八线,但南星自动地安排了一条隐形的楚河汉界,所有物件的边缘严丝合缝,如非必要绝不越雷池一步,建造了铜墙铁壁将外人隔绝。
这对我来说算是初体验了,说实话,在交朋友这事上,掌握主动权的应该永远是我才对。按这个逻辑,下一步我就该知难而退,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就不做呗,谁稀罕啊?但人大概就是犯贱,越是得不到的你就越心痒痒,于是我乐此不疲地持续进攻。
我知道他有哮喘,于是从那以后便随身带着吸入剂以备不时之需;他不能剧烈运动,体育课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好吧,孤零零可能是我自己脑补,南星说不定很享受这种不用和别人打交道的状态,但我还是厚脸皮地硬往上凑,在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大半的时候,终于获得了手把手教他投篮的机会;青春期的Alpha满脑子都是些不入流的龌龊想法,于是总有些因为南星这张脸而引发的各种风言风语,脾气暴躁的我也因为冲这些人动手而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次处分......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有人打趣说你是不是性别认知障碍,南星是Beta不是Omega,更多人则疑惑我为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
讲句真心话,我也不知道。
可能我只是想有一只猫吧,一只只黏着我的猫。
也许是老天爷见我心诚,我们的关系很快迎来了拐点。
那天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面色凝重地将南星叫出去,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便冲了回来,从课桌里拿走手机又飞奔出去,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惶恐不安。
我想我就快接近正确答案了,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跟着他跑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我毫不费力地追上了他。
他表情呆滞,并不搭理我,等到手机开机之后立马拨了个电话。
“李姐!我外婆怎么样了!”我听见他急切的声音。
那边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马上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还不等我开口询问,突然捂着脖子,痛苦地张大嘴巴,呼吸越来越急促。我连忙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一边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让他的呼吸声和我一样。
“咚——咚——”
“咚——咚——”
心跳声有如擂鼓,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星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失了魂一样地跌坐在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开始叫车。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笼罩了一切,明明还是白昼,却仿佛进入了黑夜。下一秒,暴雨滂沱而下,结成了雨幕将我们包裹,隔绝了其他。
奇怪,明明是雨天,我却闻到了太阳的味道。
我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他头上,看见他手机界面上不断转圈却始终无法显示出的界面,瑟缩的身体,毫无血色的脸,颤抖的睫毛,我明白这也许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脆弱的不加掩饰的他,也清楚这是我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我决定赌一把。
“用我的吧,密码7800,回来还给我就行。”
我把外套留给他,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了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你能陪我一起吗?”
我知道我赌赢了。
在出租车上,南星才告诉我原来他的外婆在去菜园除草时,突然摔了一跤,当场昏迷。我并不怎么会安慰人,最后只是笨拙地抱了抱他,和他说别怕,我在这里。所幸他外婆吉人天相,没什么大碍。
医生宣布结果的时候,他一个没站稳差点要来个平地摔,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南星反手抱住我,目光里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谢谢你!”
我刚想回答,却被他飞扬的笑容引走了注意力。他突然牵起我的手,用狡黠的语气说,“楚天阔,和我一起逃跑吧。”
我不知道我们要逃离什么,但既然他牵着我的手,我就只能跟着他跑下去。
身边场景快速变化,医院洁白的墙壁、四四方方的教室课堂、盛夏阳光下的操场,最后定格在金色大雨倾盆而下的幽静峡谷——我们捧起了一个金灿灿的奖杯。
他从穿着蓝白相间校服,还带着几丝稚气的高中生变成身着黑色队服的少年人,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突然松开了我的手,温柔地告诉我就到这里为止吧。
画面突然变得扭曲,奖杯倒转变成一条金色的蛇,吐着信子缠绕在我脖子上,让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什么叫就到这里为止?这明明应该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才对。
没等我理清混乱的思绪,他突然满怀爱意地奔向了与我背道而驰的方向,黑色的队服随着他坚定的步伐慢慢变成一件合身的白色礼服——终点的方向是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和小孩。
他的眼睛依旧专注而深情,只是被注视的对象变了。
“我这辈子只爱她。”
暴雨将太阳的温暖尽数席卷而去,金色的冷雨终于落在我身上。
第26章 不是你的孩子
凌晨四点的天空泛着灰蓝色的冷意。楚天阔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像是静止的雕塑。
他从来不是一个怀缅过去的人,对于自己所做的事也从来不会后悔,因为没有意义——上帝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 只是在这一瞬间,楚天阔突然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他做了一个开头很好但结局潦草的噩梦, 醒来之后,他的身旁还是站着南星, 和以往一样笑着问自己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呆。
大概人上了年纪便开始喜欢回忆过去,楚天阔又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和许成的那次对话。南星的喜欢太过明显,都不需要刻意窥探, 那些无法隐藏的爱意都会从骨肉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一开始的感觉是烦躁, 因为楚天阔已经将南星摆在了最好朋友的位置上。Beta这种不能被标记的恋人风险性极高, 一不小心就会分道扬镳, 这种例子自己不是见过吗?
这种不稳定性并不符合楚天阔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位,他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和南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在看到前上单范离和他女朋友之后改变了主意。
如果直接拒绝的话,或许用不了多久南星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而只要想到南星可能将未来存在的某位恋人的优先级置于他之上, 楚天阔就像被入侵领地的兽类, 本能地感到焦躁不安。
夺冠时四目相对的瞬间, 好像点燃了某条秘密引线,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醉,又都选择了放任自流。南星的一句“就是炮友而已”明明应该合他心意, 既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又能暂时阻止南星喜欢上别人,那一丝转瞬即逝的不适最终被他有意忽略掉。
谁规定了喜欢一定会有回应?谁说他喜欢我我就必须也喜欢他?
他享受着南星隐蔽但全身心的注视,故作不知的逗弄也别有一番乐趣,虽然他从没想过和别人谈恋爱的事情, 但楚天阔仍不觉得这是喜欢。
最多只是占有欲而已。
所以在听见南星要和他结束关系时,他才会这么愤怒。
【睡醒了给我回个电话。】
聊天界面传来父亲秦书鹤的消息,楚天阔将自己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拨通了他的电话。
秦书鹤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这个点你是还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睡不着。”
“因为那孩子?”
相较于自己的另一位父亲,秦书鹤对于身边人的情绪总是通透得让人有些心生惧意。
楚天阔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南星,却还是像叛逆期的小孩儿一样嘴硬,“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电话那头的秦书鹤轻笑了一声,也不戳穿,“奶奶昨天看了你们比赛,问你怎么不告诉她南星回来了,让你下周带着南星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他不会去的。”
“那可未必,我看他俩以前相处得挺好。”
“他和我以前相处得也挺好,人都是会变的,爸你不会不懂吧?”
秦书鹤沉默了许久,笑骂道,“小兔崽子,敢拿你爸开涮了。”
“你要是不想问南星就不问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你奶奶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要是下星期她见不到南星,说不定下场比赛你就能看见她坐在观众席上举着你俩的cp应援牌。”
“要不你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奶奶,让她去问。”
楚天阔的手指在阳台的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目光投向了隔壁的南星房间,半晌才应道,“知道了。”
“所以您为什么这个点还没睡?”
“怎么,还管上你爸了?人上了年纪,觉少是正常的。”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楚天阔听出那是打火机的声音——秦书鹤只有在心情十分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
“楚明雍来找你了?”
“没大没小的,他也是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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