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傲
另一半则已经脱离他的身体在空中无序地飘荡,旁观着他拙劣的表演,心里清楚他应当去思索自己和南星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却又只是懦弱地陷入茫然的状态里。
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两半灵魂都震得生疼。
等等,懦弱,懦弱......好熟悉的词汇......
啊,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过的吗?你说南星是个懦夫。
在聚光灯前轻飘飘放下这句话的时候,南星会在哪里呢?是躺在手术台上,安静地等待被医生开膛破肚吗?
时间可不可以在这瞬间静止?世界可不可以在这一瞬间被冻住?
让所有人的动作、思绪全部停止,让他能够有力气走到南星面前,去请求爱人的原谅。
他想起当年在学校讲台上初见南星的那一眼,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所有美好东西的总和。
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不是吗?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结果都被你搞砸了。
其实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南星原本应该一帆风顺荣耀加冕的人生,因为你那一晚的强迫,产生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于是更无辜的南星必须做贼一样偷偷跑到异乡把她生下来,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难怪就算你之后终于掏出了那颗真心摆在南星面前,也根本没有用。
因为那压根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水龙头的水一滴一滴地滴落着,心脏虽然疼痛难忍,却还是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所有的一切都向楚天阔证明着一件事——时间没有静止,世界没有冻住,它们不会聆听任何有罪之人的忏悔,公平冷漠地向前走着。
Hurt脸上为什么会突然流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为什么要过去打开那扇门?楚天阔听不见外面暴力的敲门声,也听不清工作人员焦急的催促声。
“比赛......登场......”
像是隔音不好的房间,借助着手势,以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楚天阔大致理解了工作人员的意思。
这里是F国,是世界赛总决赛的舞台,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于是他脸上挂起了公式般的客套微笑,顺从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请等一下,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刚走出去没几步,他用十分冷静如常的语气,礼貌地冲工作人员说道。Hurt这次没有工夫再去跟着他,已经加快速度跑向了自己的战队处。
楚天阔走进洗手间的隔间,将门锁上,他脸上还带着机械化的笑,嘴里满是血腥味,边笑边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一分钟,他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仿佛连灵魂都要一并呕出去。
从这里到候场通道的路怎么会这么短又这么长?短到他根本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南星,长到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南星?
像只提线木偶一样被戴上了信息素监测手环,监测值异常的报警提示音突兀响起,微弱的电流刺向楚天阔的手腕,却像是电在了一块死肉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见南星疑惑又焦急的神色,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正在说些什么。
大概是安慰的话吧,楚天阔想。
凭什么你还要来安慰他?被害人居然要来安慰凶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闪现撞墙、团战逛街、空大、补刀严重落后……所有低级错误,所有和楚天阔这三个字搭不上边的错误,他全部犯了一遍。
他连第一局比赛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摄像机的镜头对着他不停地放大再放大,从赛场上跟到了休息室里,并不给人任何的喘息之机。
在所有镜头的注视之下,楚天阔死死地拽住了南星的手,说出了从比赛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我们谈谈,好不好?”
不是在询问,倒像是哀求。
一脸严肃的许成过来和南星说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带着自己走到了休息室的隔间里。
隔间里没有摄像机,摄影师原本想跟着进去,被许成强硬地阻止住了。
南星抱臂靠墙站着,眉毛狠狠地蹙了起来。
“安安......”
“安安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躺在盛林医院病床上几百个日日夜夜,南星常常会做梦,梦里就是这样的场景。
楚天阔的嗓音和梦里一样嘶哑,像是一阵湿润的风海流,从遥远的地球另一端漂流而来,流淌过广袤的海洋,穿行过荒无人烟的沙漠,在漫长的旅程中,所有的水汽都蒸腾凝结成了一场暴雨落下,最后体力不支终于在一块土地停下。
只是那块土地贫瘠荒芜,风海流因为漫长的流程也变得疲惫干燥,没办法为他降下甘霖,费尽力气也不过是刮起了一些黄沙尘土,露出因为皲裂而渗出血的心口来。
可是那只是梦而已,高中地理课上不是学过吗?世界上没有一种风海流能够穿过大海和沙漠,来到大陆的腹地。
于是南星几乎也以为这就是一场幻梦而已了,如果楚天阔没有哭得那么可怜的话。
像是和父母讨要一个在玻璃橱窗里用来展示的玩具但失败了的三岁小孩,毫无形象、毫不顾忌地痛哭着。
不,说是痛哭也并不恰当,因为楚天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眼睛里涌出泪水,喷涌而出的巨大情绪洪流不仅吞噬了他,也淹没了南星。
理智的做法,或许是继续隐瞒,能多瞒一时是一时,可这一刻,南星突然也觉得很疲惫。
疲惫到他不想再说谎了。
“我还有必要回答吗?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知觉在这一瞬间终于回归,视线中所有的物体突然以光速急剧后退,连影子都抓不住,无数的声音一齐涌入了楚天阔的耳中,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手环发出最高级别的报警声,皮肉的痛并不能将心口的痛转移多少,隔间的门正在被人大力地拍打着,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是最廉价最没用的东西,楚天阔一直是这么想的。
原来不是这样的。
原来当你痛苦到没有办法的时候,身体除了能给出眼泪,其余的东西都被反向压缩逼成了一支支血箭,目标明确地朝心口刺去。
他以前一直避而不谈的、现在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原来一早就已经得到了。可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又发现他早就彻底失去了。
所以楚天阔怎么能不流泪呢?
他在哭他得到过的和即将得到的东西,失去过的和即将失去的东西。
外面的人终于打开了这扇门,楚天阔被摁在了墙上,随行医生将某种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镇静剂,他的信息素已经突破阈值,按照规定,我必须采取紧急措施进行处理。”
“需要给你也来一针吗?”
南星呆呆地看着目光变得停滞的楚天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医生是在对自己说话。
“......不用了。”
许成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其他人的表情也满是担忧。
“休息时间已经到了,请STS战队选手准备上场。”
没有感情的播报音从休息室的广播器中传来。
楚天阔此前没有向联盟报备过有可能影响比赛正常进行的潜在疾病,此时因为情绪波动而需要注射镇静剂,也不属于官方认可的能够暂停比赛的合理理由。
所以他们必须按时上场。
“身体确定没问题吗?不行的话,这局换小林上。”许成作为教练,必须给出自己的合理建议。
“没问题。”楚天阔没有多说,有些摇晃地站起来,苍白的脸色毫无说服力。
许成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怕刺激到楚天阔,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连劝慰的话都恁爹的不知道怎么说!
不可能是因为Hurt,楚天阔不会把这种人放在心上。
许成自然清楚,从过去到现在,唯一能引起楚天阔大的情绪波动的人只有南星,可他怎么也想不通,就这么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南星到底能做些什么才能把他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知道了。”临上场前,南星走到许成身侧,小声地说。
“什么?”
“孩子的事,他知道了。”
南星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了许成最害怕的事。
大白天的,许成觉得自己被当头劈了一道雷,恨不得让医生留步,再给他来一针镇静剂。
信息素监测值显示一切正常,楚天阔的表情、动作、语言也显得一切正常。
像是一场经年不落的雪终于下了起来,雪水溶进他的血管之中,所有的知觉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那些痛苦的、难受的、撕裂的、悔恨的情绪成了被冰冻的火焰,药水是波澜不惊的海平面,任凭情绪的火山在下面如何爆发,都不能使海面波动一分。
STS又输掉了第二局。
【我要举报有人盗号!TMD谁偷了楚天阔的号!!这人假冒的吧!!!】
【楚天阔就是STS最大战犯最大短板,真没想到这句话有一天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这下真是我行让我上了,至少我不会闪现暴毙。】
【怕Hurt怕成这个鬼样子???都要上镇静剂了???还有眼睛,是哭过吧???WOC还能更怂点儿吗!】
【楚天阔真是Hurt的大孝子啊!KING的庆功宴,楚天阔不来谁敢动筷!】
【晦气真TM晦气!我周天熬夜不是为了来赤石的。】
【呵呵,等着被3:0吧。决赛被零封,怎么不算是创造历史呢。】
【退役!我就两个字,退役!】
【Hurt都笑嘻了,好丢人真的好丢人,完全被虐杀。】
【镜头刚刚扫到了STS粉丝区,一妹子还举着楚天阔的应援牌,妆都哭花了。】
【靠,粉丝的命不是命吗?粉丝做错了什么来这坐牢。】
【软脚虾,没想到这词会和楚天阔联系在一起......】
【真的好小丑,显得之前帮你说话的我也像个小丑,能不能把我为了这场直播准备的烧烤外卖的钱退了。】
【玩的不如小明,你问我小明是谁,哦这是我正在上小学的表弟。】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LPL第一ADC?LPL第一下路组?LPL什么时候变成了我们学校旁边的网吧联赛,怎么没人通知我?】
【别拉南星下水啊,南星这两把已经是尽力他妈给尽力开门,尽力到家了。】
【南星听我说,你现在要做的是把楚天阔的键盘狠狠砸在他的手上让他立刻受伤退场,换林特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这么说很恶毒,但早知这样,我宁愿他的手一直不好,就这么退役算了......】
【这算什么恶毒!他们才是真的恶毒!把我骗来看比赛结果当猪杀啊!】
【史上最离谱杀猪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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