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放逐者
夜里开始落起小雨,滴在瓦檐上淅淅沥沥。
好像整个九州都跟着静谧下来,寒风灌进走廊,将花格砖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终于有忍不住的人。
“想看好戏就那么难?算了,我找地方高枕安卧去!”狄焚雪说着,掀帘而出,好像完全没看到漠寒在门口一样,就看着夜空长叹:“哎呀,这月色真是好,难怪有人看半天都不动。”
“……”
九州会吐你槽,说它没刷新月亮程序在这里!
“好月,好景,当浮生长醉啊,哈哈!”
狄焚雪大笑,拂袖而去。
漠寒看着他从眼前消失,想了想,还是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说:“梁先生,你是知道我师父他没有大碍的…”他停了下,然后又说,“而对玩家来说,无论死几次,都没有影响,我以忆山剑起誓,从今往后,必定竭我所能,就算死,也不绝对不让你看见。”
风是往走廊上吹的,却不知为何,漠寒这句话说完后,那帘子相反的往外飘了下,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缓缓落下来。
半晌,谢紫衣的声音才低低传出来:
“你所为并无不妥,凭常枭龙的武功,想要杀他,须得再耗上许久,湛罗真人的伤势不能再拖,速战速决,才是对的。”
“因我武功不高,两仪剑法才不能在三百招内取他性命,缘由在我。”
这句话后,又是许久的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舒重衍与湛罗真人刚才的情景刺激到了,漠寒听着风雨声,以及街上遥遥传来的更鼓响,也低声说:“梁先生,你听,像不像南枫镇客栈的晚上。”
江南多雨,偏偏又不大,雨滴在瓦片上再顺着凹处流下来,一夜都没有休止。那个时候,破客栈里到处都漏风,还有漏雨的声响,歪歪斜斜的木桌上大约只有冷馍馍。
“绝尘宫的莲池,有大雨的时候,水都会漫出来,那时候,大约鱼也会跟着滑出来罢。”
“确实见过。”谢紫衣起初不知道漠寒想说什么,但是他稍微一想后,忽然有些明了,蓦然注视帘外,右手不自觉的缓缓收缩,捏得极紧,但外面的漠寒却看不见,只是继续说:“我大约知道梁先生想跟我说什么,无非是人如浮萍,如果不想认真的话,聚过就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总是有东西是不想错过的,但想要的多了,总是会患得患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听起来是个对所有人都好的主意。”
从谢紫衣的声音里是听不出他神情剧烈变化的:“人,近之则生怨隙,何况有‘天意’在上,这一切知不是你‘活着’时很短的一段经历而已,你没有必要太过认真,我也不想认真。”
漠寒忽然笑了一声:“于江湖‘相忘’,那是因为这样对两人都好,但我无论走或是不走,与你其实并无影响,‘天意’若是给你三年,我就在这里三年,若是十年,我也在九州十年,再以后的事情,我暂时束手无策。”
烛火燃尽,暴了下灯花,就熄灭了,屋里屋外一片漆黑。
雨声淅沥,一夜,隔着一道帘子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听着固定响起的更鼓,默默在心里数,三更,四更,五更…将天明的时候,雨停了,铅云散尽,居然看见了带着暖意的晨曦。
再喧嚣其上的传闻,被传得沸沸扬扬后就有冷却期,九州的剑屏峰一战虽然还是论坛热点,不过逐渐的,就不再是人人见面必然提到的事,就算挤火车一路到学校报到的陈墨跟梁爽都没听周围座位的学生把这个话题持续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九州不是武林高手也没关系,只要有钱,自然能请到武功高的人,那时候,只要不是门派独密的武功,其他大路货拳法身法,连NPC武师都不介意教给你。
当然剑气纵横,凌波微步啥的是没指望,不过翻个墙跳个房,使套虎虎生风的刀法还是米问题的。很少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一心想要成为绝顶高手了,这大约跟游戏新进来的玩家年纪也有关系,由于九州的设置,玩家都不会有超过二十五岁的外表,像年轻的学生也就罢了,稍微大些的中年人到九州之后,大约只有老朋友在路上遇到敢肯定的一口报出名字,他们已经是社会上拼打摸爬许多年的人了,纵然有梦想,也不会那么不切实际。
“啥,你老爹也进游戏了?他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梁爽摊手,“他连我叫啥都没问,他的脾气你也不陌生,要是自己觉得没个样子,是不会跟人说一个字的。”
“嗯,我晓得,你像他。”陈墨点头如捣蒜,话题一转,“对了,你听说国内有三家大游戏公司联手签署合作协议,誓要用一年时间研发出比九州更好的全息网游吗?九州运行一年半了,期间有无数打着全息网游幌子的小游戏跟风,都不怎么上台面,简直就跟当初3D电影开始出来的时候那样,第一个经典很难超越,但是总有被…”
陈墨的的意思很明显,梁爽看着死党,微微点头,“你知道我这次回老家过寒假,带了一批电子配件回来,初八一过完年,我老爸公司卖出去多少吗?”
“百分之三十的纯利润,我老爹已经在家里盯着我念了,擦,难道你不知道,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你丫的给我增加压力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陈墨嚷完,又低头很是不赞同的说,“我觉得你小子再聪明,没个十年八年的,你绝对不成。”
“的确是这样…”
“九州不可能继续运行十年,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
“知道哥们你是为我好,但这种事情,就好像怕被车撞死,就不要上街,怕被噎死,就不吃饭…可能没严重到那个地步,但是,人总是要死的不是?”
“咦?怎么扯到死上面了。”
“你会因为,你将比你所爱的人后死,就不去爱那个人了吗?你会因为那个人只能与你在一起寥寥数年,就要放弃?”
陈墨点头又摇头:“等等,这不是一个概念,你以后难道都单身,伯父怎么办?别说谢紫衣并非真实存在,就算他真实存在…光是一个男人这点,伯父能接受得了吗?”
“…你没发现我又减了一公斤体重?天天晚上下线后都想着这些问题,翻来覆去睡不着。”
梁爽揉揉脸上顽固的黑眼圈,“麻烦你找话跟我说,放我一个人就会胡思乱想。”
“你那游戏头盔明明带睡眠功能,你干脆在游戏里睡就是了,下线干嘛,省得你小子咒怨似的跟着我!哥是有女朋友的人知道不”
“……”
梁爽忍住想吐槽的心,只是问:“你真要还跟着上武当山?最好机会啊,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就没感觉到这些天脖子后面发凉?”
“你丫威胁我?”
“…不是我,是那些侍女,你难道没注意”
“我注意到她们人天天换,虽然都穿一样的衣服,但是真心数数,我都看到不少了,真是美女啊,那啥要植树造林美化世界的宣传是对的,一片亚马逊雨林的享受感跟学校操场后的小树林泥煤的在本质上有云泥之别啊!就是光看都幸福死了!”
“她们跑去接近你,是因为好奇,不是善意,你都感觉不出来?”
“我就感觉到她们看我的眼神与众不同,别打断我美好的沉思与满足了…”陈墨像挥苍蝇一样猛赶梁爽“话说,某人刚才好像还说,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你不懂,看美女,是男人的天性,你是因为不愁看,怎么能体会我森森的痛苦?”
“……”
“对了,我搞不明白,你师父也好,谢紫衣也好,他们匆忙的往回赶做什么?绝尘宫副本现在封闭着吧,要是回去,那不是整天都要跟进副本的人掐架吗?”
“你想进?”
“呃,别说得这么阴森森,我知道打不过你。”陈墨跟着叮嘱一句,“对了,你记得把灵华公子那卖身契偷出来啊,我还等着回报教主呢,成为酆都教大人物在此一举啊!”
“我还用得着偷?”
“行,你说啥我都信!只要那张卖身契,我立刻从武当山消失,你请我住我都不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
“对!等等,你还得告诉我一件事。”陈墨纳闷的问,“那个传闻是谢紫衣徒弟的那个,叫啥重衍的是谁,为啥他更像你师父的徒弟,都不跟谢紫衣在一起?还有我觉得他看你很不顺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春雨连绵,使得武当山少数的石阶都湿漉漉得极其湿滑,一些青草石阶中的裂缝里冒出来,还零星开着几点小花,说不上又多好看,却叫人心情特别好,这大约也是心境吧。
这条路并不算偏僻,是山下人为了上玄岳观拜真武大帝供奉香火才有的,因为下雨,所以路上几乎看不到有人,一眼望去,树枝都开始冒新芽,颜色青嫩,风里还有幽幽清香,怎能不神清气爽。
第一个抬头的是谢紫衣与湛罗真人。
正好瞥见茂密遍布的树林间掠过一道淡灰色的影子,动作极灵巧迅捷。
漠寒与舒重衍也警觉的循着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那影子从较近的树干上探出头来,被树叶遮住大半的眼睛狭长而呈明亮的橙黄,然后就听到“呼”的一下风声,秦独岸惊叫一声,抽出他那柄吴钩剑,就跳到一边——这里他武功最差,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成。
然后!
“豹子?”
这并不难认,那样修长优美的曲线,以及爪子按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行走方式,秦独岸除了知道这不是金钱豹之外,啥品种是搞不清楚,不过豹子这种东西是夜行生物吧,还有这只——九州其他地方也是出现过45级豹子的,好像没有这么大的,粗粗估下,连头都有2公分了,露出来的牙齿尖锐锋利,而且练武的人眼睛好,能够清晰看到那细长状牙齿上还有一道跟深深印痕,擦,这不是血槽吗?看着尤其惊悚。
结果漠寒还没拔剑呢,那豹子就一下跳开了,颈子后的毛全部竖了起来,两侧的大眼睛满是惊惧警惕,估计在犹豫要不要扭头跑。
这反应真熟悉= =
漠寒不由得想起半路跟他们分开的狄焚雪。
狄掌令说是要上京去,不由分说就牵走了那匹据说是千里良驹的马,结果狄焚雪跟谢紫衣辞别的话还没说完,那马就等不及似的狂奔而去,狄焚雪怎么拉马缰都没用,让所有人笑得连连呛咳。
等等,豹子?还有这花纹也很像!难道是——
漠寒刚想到,就看见那只豹子终于谨慎又谨慎的绕开一个大圈,从旁边挨近谢紫衣,然后欢快的就蹭上去了,它动作还特别轻巧优雅,长长的尾巴稍微一勾,平衡能力出众得让人咋舌,它在湿滑的石阶上轻盈越过,那姿势,比懂轻功的人差多少,想来也是,豹子在树干上都能随意跳跃攀爬,更别说地上了。
“这豹子,长得也太快了吧。”才不过一年半而已。
漠寒还是觉得那小小的一只,看着像猫咪的更可爱啊,虽然喜欢乱抓他衣服…
他还没想完,就看见树林边的泥土里无声无息爬出几条颜色斑斓的绳子状东西!
漠寒默默转头,扶额。
他忘了这是武当山!
第110章 这是陷害
学校食堂,就是永远是那传说里到点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挤到发现上课时就心心念念想着的又便宜又最好吃的菜早已经剩下可怜的一根半条,浸在菜汤里,伸头看附近的窗口也没有了 ,换个较远的窗口重新打吧,也是不可能抢到的了,只能垂头丧气的乱点几样。
然后端了餐盘与死党会合的时候,往往就有更不平的事情!
同一份番茄炒蛋,居然有满满当当跟可怜巴巴浅浅一层的区别…
陈墨开始咬勺子,果断决定从梁爽那边舀点浇到自己的饭上。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就要自己努力改变才对(是这么理解的咩),然后左看右看,埋头对死党说:“阿梁,特大新闻,听说木有?”
“你天天都特大新闻,我怎么知道你的标准是啥,是校花换男朋友了,还是新一届系花出炉了又或者某某系来了新的美女讲师?”
“擦,哥们是这么没水准的人吗,话题除了女人就是女人?”
陈墨嚷嚷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旁边一个路过的同班同学飘下一句:“陈哥,我觉得你真是这样的人!”
“噗——”
“哇,好小子,你等着!”陈墨冲那家伙挥了几下拳头,然后继续埋头苦吃,一边神神秘秘对梁爽说:“我告诉你,九州闹鬼了!”
梁爽正努力在那份青椒肉丝里翻肉丝,没好气的接一句:“不是有一个专门闹鬼的副本么,好像就在京城,明天你就去看看吧。”
“谁要说这个,告诉你,是活生生的见,鬼,了!”
梁爽看着陈墨那郑重无比努力塑造阴森气氛的模样,乐了:“哦,那你说说吧,反正九州里面啥事都能发生,就算来个冤屈动天六月飞雪也有可能,赶明个要是能刷新出个僵尸副本来,我一定陪你去打,但我估计你更希望会出兰若寺吧,可惜了~”
“我咧,那有啥好的,聂小倩有喜欢的人了,玩家是没希望的,等等我听你在胡扯,别打断我话题!”
呃,在胡扯的人,貌似是陈墨你吧。
“这事说起来就透着诡秘,好像是混扬州那边一个姑娘,是学梳发的,别笑啊,听说古代是有这行业,专门到大户人家给那些夫人太太梳头发,还有找上门请她们梳头盘发的青楼女子,赚得还挺多呢,据说是江南那边女玩家里最热门的职业了,要手巧,还要长得一般般…其实学这个比学吹拉弹唱针线刺绣要简单咩,总之就是那么一群人里面,有个女的,大约二十几岁,一个人在单位附近租房子住,然后因为煤气泄漏死了,你说这人在现实中都送火葬场半个月了,居然有人在九州看到她,这不是闹鬼是啥?”
“编的吧,这鬼故事一点不恐怖。”
“滚,我女朋友同寝室的室友就是扬州那边的,有板有眼有时间地点呢,网友嘛你知道的,平常都不说自己现实里的情况,十天前的庙会上还跟那个女的在一个卖团扇的摊子前遇见,然后就再没看到,她觉得奇怪就问旁人怎么最近不见这姑娘了,结果却听人说她半月前人就…你说这不出鬼了咩?”
“人有相似,也许她看走眼了。”梁爽突发奇想:“或许,是数据延迟,九州抽风了也有可能。”
“我去,你听说过这种数据延迟吗?”陈墨说着用勺子一戳梁爽手背,“我说,你小子从今早开始,有点不对劲啊,一会愁眉苦脸,一会有傻笑,总体来说又高兴过头,连那死挑剔教授的课,你也敢主动回答问题,是精神亢奋咩?”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真相…”
“啊?你嘀咕啥,食堂这么吵,就不能说大声?”
“没,我说你在武当山上小心点。”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威胁”
“…住久你就懂了。”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