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輕薄的假象
敢情这是任务失败的后续,白飞卿想,这大圣贤真是个不死心的。
白飞卿本想放弃任务,可拉开任务面板一瞧,这竟是不可放弃的,他也就作罢了。
“那弟子就先告辞了。”
白飞卿御剑飞离蜀山,回到京郊别院安抚了下因为被主人独自留下而不开心的景乐后就下线了。
荆楚,该到了。
第五十八回
白飞卿才出游戏仓,荆楚就上门来了。
荆楚是跑来的,大汗淋漓,气喘不止,一进屋就死狗般地趴在沙发上,把白飞卿泡好的茶牛饮而尽。
白飞卿问:“怎么不坐车?”
荆楚有气无力地说:“咱俩这条路线的轨道坏了,在维修呢。”
“哦。”白飞卿点点头,给荆楚倒了杯白开水,免得他再糟践自家的上好茶叶,“你先歇歇吧。”
“别!”荆楚一个鲤鱼打挺,端正坐好,“别吊我胃口,小幽那事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白飞卿顿了顿,挨着荆楚坐下,缓缓道:“我有个很荒谬的想法。”
荒谬?荆楚怀疑自己听错了,白飞卿此人,虽是个小说家,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却无多少浪漫情怀,实在是个理智的人,他能有多荒谬的想法?荆楚没言语,静待下文。
白飞卿没即刻往下说,他轻击玻璃桌面,似在斟酌词句,“我第一次与魔尊打交道,是在落霞岭的墓室里,那时,我不知他是魔尊,只当是个强悍的隐藏boss。”
荆楚不明白白飞卿为何提起这茬,却也不去打断。
白飞卿说:“作为一个boss,魔尊确实强得逆天了,他一招便将我秒杀。”
“屁哦!”荆楚难以置信地高叫,“秒杀?你?!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就算魔尊再强,也不至于能秒杀你吧!”
荆楚从未与魔尊交过手,对魔尊的实力并无概念,但是,他是很清楚白飞卿的斤两的。白飞卿级别高,装备好,虽说蜀山派走的绝非血牛路线,但就靠着白飞卿那一身全属性的极品装备,他的血量和防御力那也不是盖的,即便是在挑战越级boss时也断不会有能把白飞卿给秒了的情况。就算魔尊很牛吧,但牛到能一招秒了白飞卿,这还让玩家们如何去挑战他啊?!
荆楚说:“我操,这是bug吧!”
白飞卿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魔尊的那一击,很真实。”
“真实?”
“对。”白飞卿双眉微蹙,似在回忆那日情景,“就渀佛是,我真的中了一掌,气血翻腾,五内俱焚,难受得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了。可后来我反复核查了我的神经同步率,无论是疼痛感或是其它感知,我都是调到了最低。”
《天下霸道》是一款颇人性化的游戏,玩家能在虚拟的世界中体验到最真切的仙侠世界,为了无限逼真,玩家可自行调节神经同步率,而在同步率中又分为几个小的板块,例如疼痛感,瘙痒感,饥饿感等。也就是说,当同步率高时,玩家在游戏中就与在现实中相差不远了,当怪打到了你,你会疼;当有人挠你的痒痒肉,你会痒;当你久不进食,你会饿。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乐意享受疼痛的,因此,将同步率调节至零时,即使你在游戏中被人分尸了也不会有丁点不适。
荆楚说:“是游戏运营出错了?你有投诉吗?”
白飞卿说:“我本也不在意的,那难受劲儿过了也就好了。但有一次,小幽与满满在吵闹时,小幽咬了满满一口,痛得满满都快哭了。你也知道,满满是最怕疼的,他的疼痛感一直都是零,我还特意问了,他也的确是调的零。”
荆楚不由自主的汗毛倒竖,他咽了口口水,“然后呢,你要表达什么?”
白飞卿说:“小幽,或者说是魔尊,他们不仅仅是一组排列组合的数据,而是确实存在的。”
荆楚被白飞卿的言论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白飞卿说:“在线gm在与我商谈时,多次透露出小幽与魔尊的合体是他们无法阻止的,试问,若他们真的只是一组由电脑操控的数据,那么,这么庞大的一个制作团队又怎会真的就束手无策了。天下游戏公司的信誉素来是不错的,且又与我签了正式的合同,因此,我方才按捺住,在真像水落石出前,我暂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荆楚静默听完后,半晌,讷讷道:“这想法……是很荒谬。”
荆楚木然地喝了口水,忽的就想起雪原之战后的那次,景幽骑在他背上,把他压进了雪地里,他死活挣扎着都起不了身,就好像是真的多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如今想起,是有点怪异。
在全息网游中人的负重能力都是靠力量加点和装备给提上去的,与现实里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在游戏里,一个娇滴滴的小萝莉能徒手甩飞一个彪形大汉!荆楚的天山派是近战门派,在力量上本就优越,他又是个中高手,那负重能力是在白飞卿之上的。就景幽那小样儿,来一个人他能扔一个,来一对儿他能扔一双儿。但偏偏的,他却被那么一个瘦弱的少年给压得起不来了。可若把这一幕放到现实里,那倒是说得通,荆楚本身就是偏瘦的体型,不见得就比景幽强壮到哪儿去,被一个和自己重量相差无几的人给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也是正常的。
但,那是在游戏里啊!
白飞卿自嘲一笑,“你是不是不信?”
荆楚点头,又摇头,“这……太不可思议了。”
白飞卿说:“世上不可捉摸之事不知凡几,当初游戏公司答应我的要求时我已隐隐察觉到有奇怪之处。”
“奇怪?”荆楚不解,“他们与你签约对他们可是天大的好事,以你雄厚的读者群和号召力,为《天下霸道》写一本小说,并且是绝笔,这可比他们投放个百千万去打广告的来得实惠有用多了。”
白飞卿说:“政府对全息网游是有定时监控的,一个月或者三个月的抽查。npc与玩家结婚是法律明令禁止的,若是政府在抽查中查到了我和景幽,那游戏公司可就是违法了,罚款是小,但对公司的形象不啻于一次重大的打击。可他们却轻松地与我签了合同,那就表明,他们有十层的把握政府是追踪不到景幽的数据的。以当下的科技和技术,一组追踪不到的数据,就意味着,那是不存在的。”
“可小幽是存在的啊。”
“所以说……”白飞卿眸中精光四射,闪烁着令人为之炫目的光彩,“小幽不是一组数据,他,是真实存在的。”
荆楚觉得这话题是越发科幻了,按白飞卿的推测,景幽不是真正的npc,那他是什么?是玩家吗?他提出了疑点,“小幽从不下线,玩家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即使是他不受游戏公司十八小时最长在线时间的限制,但也不可能几天几天的都在游戏里混着吧。不说必要的吃喝拉撒,单就是精神承受力都得崩溃啊。最紧要的是,小幽变成了魔尊……这……玩家也不会大变活人吧。”
白飞卿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但,他们也不一定就是玩家。”
荆楚昏头了,不是npc,也不是玩家,那是什么?难不成是gm?!
荆楚犹犹豫豫地道:“飞卿,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他不愿打击白飞卿,但不得不承认,这想法就如白飞卿自己所言,太荒谬了。可一细想,又是颇有道理的,他一时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了。
白飞卿仰躺进柔软的沙发靠垫中,云淡风轻道:“也许吧。”
《天下霸道》的格局重新划分,玩家大约分为了三派:正道,魔道,中立。除却散家能在各大地图自由游走外,正魔两道的和平玩家们都安分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些耐不住寂寞爱惹是生非的,就时常潜入敌方地盘进行暗杀,以此赢得奖励。与此同时,帮派间的大战次数呈几何状增长,一天下来,全服起码有五场以上的大型帮战。
值得一提的是,听雨楼,最强联盟,勤爆总局,昔日《天下霸道》的三大帮派,听雨楼走的正派路线,最强联盟和勤爆总局都走的是邪派路线。
听雨楼和最强联盟本就为了争夺全服第一大帮的头衔而积怨已深,最近缓和了也是因着幻游境的事儿,如今又成了对立的两头,那是天天都能擦出火花,每日开一两场帮派战都成了例行公事。
勤爆总局自是不会帮着最强联盟去攻打听雨楼这个昔日盟友,但勤爆总菊本人却是与梦满满的交情好过梦空空的,为了帮梦满满出口气,也是和听雨楼干过几次。
听雨楼损失了梦满满这个超级大奶妈和粉叔这一强大战斗力,再加上白飞卿十次有九次都是不在的,在与两帮的交战中竟是输多赢少,这多少打击到了帮众的积极性,也给全帮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至于幻游境,竟是出乎意料的走了正道,最强联盟和勤爆总局自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征讨野战都是天天打,可两个帮愣是谁也舀不下幻游境。和听雨楼一对比,幻游境可说是意气风发,居然渐渐有了取代听雨楼成为正道老大的趋势。
局势瞬息万变,这些白飞卿都瞧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白飞卿玩转着红莲玉佩,启动了追踪功能,如同幕布的投影上,魔尊以手支颐,斜靠在竹榻上,闭目小憩。
第五十九回
红莲玉佩萦绕着魔尊的一丝气息,也就成了变相的监视器,能短暂地幻化出魔尊当下的境况。可任由白飞卿记忆力超群,堪当活地图的本事,也无法单从一席床榻就判断出魔尊的所在地。可他也不急,他找不到魔尊,但魔尊却总是能找到他的。
白飞卿在景幽的房间里耐心等待,那张被魔尊所毁的木床也已是换了新的,跟从前那张一模一样。
景乐仰面躺在摇篮中,睡得正酣,打起了小呼噜,他的上衣在翻来覆去中向上卷起,软绵绵的肚皮暴露在空气中,无害又娇憨。白飞卿给景乐盖了被子,但小家伙似是嫌热,不领情地把被子给踢开,摆成一个“大”字型,刚好把被子的一角给压住了。白飞卿没奈何,又不忍吵醒睡得香甜的小宠物,只得退而求其次地给他把衣服给拉扯端正了。
景乐比景幽好伺候得多,他机灵,懂事,又十分听话,从不和白飞卿闹脾气,主人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羊羔。即便是白飞卿冷落了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他也能自得其乐,并且他和雪球儿也相处得很融洽,是个让白飞卿省心的小人儿。比起景幽,景乐更像是一只合格的宠物,他会讨主人的欢心,更不会给主人惹麻烦。但就算如此,白飞卿对待景乐,仍旧是比不上曾对待景幽时的用心了。
白飞卿想,景幽是不同的。那个小东西耗尽他了所有的心力,独占他的关切和宠爱,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那不仅是他无意间得到的用以解闷的小宠物,那更是他爱着的小情人。
没有人,能够取代景幽!
不期然的,白飞卿想到了魔尊,那个狂妄,嚣张,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像是一团最烈的火,风吹不熄,水扑不灭,他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他拥有着绝对的强大,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景幽的灵魂。
魔尊说:“我就是景幽。”
他是吗?白飞卿不确定,可他不可否认,在魔尊的身上,是的的确确有着景幽的影子的。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景幽,是不完整的;魔尊,也是不完整的。当他们融合后,他们才是真正完整的生命体,才是一个人。
换一种通俗的说话,白飞卿爱上的景幽,是某个人展示出的一面,可每一个人总是有很多面的,魔尊,就是白飞卿爱人的另一面。那么,当你的爱人用你并不熟悉的那一面儿来面对你时,你就不爱了吗?
白飞卿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他依稀记得,当新婚之夜醒来,他最爱的小东西悄然而去,换来的却是一个绢狂的男子时,他几乎是愤恨的。他痛恨魔尊,痛恨这个夺去了他爱人的人,他恨不得抽他的筋,拔他的骨,喝他的血,将他肢解开来,让他把景幽还给自己。可是,当魔尊的容颜与景幽重叠,当魔尊那饱含着几分委屈的眼神与景幽如出一辙时,白飞卿就压下了那些疯狂的念头,他清楚地意识到,魔尊,其实也是景幽的,一个长大了的,不再是懵懂少年的,成熟的景幽。
一个人的成长是缓慢的,是在时间的冲刷与洗礼下,经过了困难与挫折的锤炼,一步一步地脱离青涩,走向成熟。但景幽的成长无异于是拔苗助长的成果,他在一夕之间长大,褪去了少年的皮囊,成了一个男人,一个与年少时截然不同的男人。
可那到底,也是景幽啊。
白飞卿少有的矛盾和茫然,他斜靠着床头,双眼失了焦距,与景幽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最终,定格在魔尊那略显妖异的脸上,他用着抱怨和不满的调子说:“我就是景幽啊。”
白飞卿顿时,心神巨震。
魔尊的到来,总是伴随着鸡飞狗跳。白飞卿院子里的猫猫狗狗又遭了殃,被魔尊给撵得四处奔跑,雪球儿情急之下窜进了屋,后腿微曲,一个飞跃就如同子弹头那样扎进白飞卿的怀里,寻求自家主人的庇护。
魔尊冷哼,“臭猫!本座要拔光你的毛!”景幽对雪球儿的不待见似乎也由他给继承了,见雪球儿被白飞卿给抱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几欲燃起火来,吓得雪球儿鸵鸟般地抱着头,留个大白屁股冲着魔尊瑟瑟发抖。
白飞卿颇是无奈道:“我家雪球儿得罪你了?”
“哼,本座就是不喜欢这只猫,从前还欺负过本座!”
成千上个雪球儿也没那能耐欺负得了魔尊,因而,他所指的欺负对象,是景幽。
白飞卿神色略一恍惚,随即正色道:“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事问你。”
魔尊大摇大摆地往床上一坐,与白飞卿并排挨着,“哦?你是想通了要加入本座麾下了。”他唇角一钩,笑得有几分邪气,左颊的红莲好似更加红艳了,“你的位置,本座是始终给你留着的。你一来,本座便将魔军交由你来统帅可好?”
白飞卿放下雪球儿,轻踹了它一下,雪球儿就“喵呜”地跑开了,他说:“并非此事。”
魔尊的笑容没了,无意识的嘟了嘟唇,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与白飞卿闹别时的景幽,“那是何事,莫非你要代表蜀山来与本座宣战?!”
白飞卿说:“我既已说过不会与你为敌,就绝不食言。”
“那你要干嘛?”他的眼角眉梢蓦地浮现出喜色,“你是承认了本座就是景幽,来找本座和好的吗?哼,虽然你多次冲撞本座,但念在你我一场情分上,本座就不追究了。”
白飞卿:“……”这家伙那自说自话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白飞卿淡然道:“也不是。”
魔尊:“……!”
魔尊偏过头,自觉丢脸,不肯再看白飞卿,竟是十足十的孩子气,哪儿还有半点睥睨天下的威风。
不知怎的,白飞卿的心底忽然就软软的,像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滋生,让他想要像对待景幽那样摸一摸魔尊的头顶,给他顺一顺毛。可到底,他没这么做。
白飞卿问:“你叫什么名字?”
魔尊说:“景幽啊。”
白飞卿说:“你的真名。”
魔尊不明所以:“本座的真名就是景幽啊,这名字不是你给取的么?”他眨眨眼,狐疑道,“人类在进入老年期后会记忆力衰退,但你不是处于壮年期吗?”
白飞卿顿觉自己与魔尊沟通不能。
白飞卿耐着性子说:“在我给你取名前,你的名字是什么?”
魔尊愈发莫名了,“在景幽前就是魔尊啊,你可不就这么叫本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