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 第166章

作者:斑衣白骨 标签: 推理悬疑

  他又抱起石头砸了几下,木板终于撬开了一角,江瀛搬住那一角用力往上一抬,终于把一块两寸来宽的木板掀了起来,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

  叶初阳站在洞口往里看,只看到黢黑一片:“这里怎么会有个洞?”

  江瀛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里照,照出一片往下延伸的梯形石阶。他脱掉外套递给叶初阳,道:“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着。”

  叶初阳也很好奇这里为什么出现一个地洞,所以叮嘱江瀛:“看一看就上来,一定要小心。”

  江瀛捋起袖子,拿着手机照明,踩着台阶往下走;台阶坡度不算陡,十几层台阶下是近两米高的圆形地道,周围都浇了水泥,所以没有泥土剥落,就像一条黑暗的隧道……

  江瀛走下最后一层台阶,顿时闻到一股腐臭味,刺得他鼻腔发硬。

  叶初阳在上面问:“江瀛,听得到吗?”

  江瀛道:“听得到,下面是一条隧道,我往前走走。”

  他用手机照亮往前走,里面的空气浑浊潮湿又夹着腐臭味,很让人窒息。不远处忽然响起吱吱响声,他把光晃过去,照见水泥壁下几只老鼠;老鼠异常的肥硕,其中一只的毛发呈坚硬的红色,贴着墙根爬走了。

  看到老鼠,江瀛隐约觉得找对了地方,又往前走了几步,腐臭味反倒不那么浓烈。他专注观察前面,没留意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拿着手机一照,看到一只黑色运动鞋。

  江瀛心猛地一跳,把光照向前方,在几步外看到一个人……其实那不是人,而是一具白骨,白骨身上还穿着完整的衣服,一件运动衣外套,一跳牛仔裤,靠着墙坐在地上,头歪向一边,就像一个人睡着了。

  江瀛盯着那具骷髅,慢慢走近,近到可以看清楚骷髅头左侧缺失了一块顶骨,他看着骷髅脸上两只凹陷的黑黢黢的眼窝,还能看到虫蚁产卵留下的痕迹……骷髅身旁躺着一只黑色的破旧的皮夹,江瀛弯腰把皮夹捡起来,看到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想必就是这具人骨骷髅。

  叶初阳在地面上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江瀛上来,他喊江瀛,江瀛也不应。他急了,正要下去看看,就见江瀛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下。

  他连忙握住江瀛的手,把江瀛拉上来。

  江瀛似乎很累,摇晃两步就坐在草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发怔。

  叶初阳蹲在他面前,看到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了一层汗,神情空茫茫的,像是把魂儿留在了地底下。

  他擦掉江瀛额头上的汗:“下面有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江瀛低着头,自言自语着什么。

  叶初阳仔细听,才听到他在来回默念四个字:黑洞、隧道。

  叶初阳急道:“什么地洞?你在说什么?”

  江瀛:“小娅看到我在隧道里,宋友海说黑洞里有死人……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叶初阳愣了愣,又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方形洞口:“你是说,这下面的地道就是小娅说的隧道,宋友海口中的黑洞?”

  江瀛没有回答,神情更加恍惚空洞。

  叶初阳发现江瀛手里攥着一只破旧的皮夹,他把皮夹从江瀛手里拿出来,翻开皮夹,看到一张身份证,又愣住了,

  薛林,这是薛文桥的父亲薛林的身份证。

  皮夹显然是江瀛从地道里拿出来的,薛林已经失踪了十几年,他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出现在地道里?答案不难猜想,正是因为猜到了答案,所以叶初阳心生恐惧。

  江瀛猛地抓住叶初阳的手,神情几近狰狞:“我是凶手吗?”

  叶初阳心跳得很快,在江瀛的注视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他想对江瀛说‘你不是’,但是他迟疑了,他没说出口。

  江瀛没等到叶初阳的否定,所以他对自己有了判断:“我是凶手。”

  这句话说出口,他筋疲力竭般阖上眼睛,倒在叶初阳身上,晕了过去。

第140章 镜子

  “小红帽按照奶奶的吩咐,一桶一桶地把肉汤倒进大石槽里。一阵阵香气飘上屋顶,飘到恶狼的鼻子里,小红帽才停下来歇息——”

  病房里,法西娅把格林童话摊在腿上,声情并茂的朗读小红帽的故事。

  边小澄倒骑在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一直笑吟吟的。

  “恶狼闻到这么香的肉味儿,想低下头看究竟,结果一不小心掉进大石槽里,被活活淹死了。小红帽和奶奶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战胜了恶狼。”故事到了尾声,法西娅啪地一声合上书,“念完啦。”

  边小澄捧她臭脚:“小娅,你读得真好,”

  法西娅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然后看向病床上依旧昏睡的展星羽:“但是星羽哥还没醒。”

  边小澄道:“医生说急不得,只能慢慢等。”

  法西娅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又把书翻开:“我再给他讲一遍小红帽的故事。”

  边小澄把她手里的书拿走:“你已经读了四五遍啦,今天就到这里吧。”

  法西娅不肯安分:“我们带他出去晒晒太阳吧,光把他关在屋子里也不好。”

  边小澄看了看展星羽这两天明显苍白瘦削下去的脸,犹豫了片刻,然后出门去找医生,医生说病人可以离开病房呼吸呼吸空气晒晒阳光,这样会有利于康复。于是边小澄找了辆轮椅,和护工两个人把展星羽搬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和法西娅离开了住院大楼。

  大楼后面是一片花园,幽绿的草地上栽了几个石亭,几名护士和病人在其中散步。两人把展星羽推倒一颗大柳树底下,条条缕缕的树荫洒落下来,把草地染上了淡墨色。一个穿病号服的七八岁的男孩儿好奇地看着轮椅上紧闭双眼的展星羽,问道:“大哥哥睡着了吗?”

  法西娅展开一条薄毯盖在展星羽身上,乐观又开朗地笑道:“对啊,大哥哥睡着了,明天就醒啦。”

  边小澄从病房里带了一条被单,把被单铺在草地上,两人席地而坐,像是在郊游。法西娅看着展星羽的脸,有感而发:“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他是个特别傲慢特别不好接近的人。”

  边小澄道:“其实展总人很好,他待下很宽和,虽然年轻,但是工作能力很强,帮了江总很多很多忙。”

  他们都对展星羽缺乏了解,对展星羽能说出的感想只有关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也是展星羽冷漠惯了,不会和他们过多接触。

  边小澄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道:“是白律师。”说着接通了电话,“你好,白律师。是是是,我带展总出来晒太阳了,我们在住院楼后面的花园里。”

  边小澄讲完电话,法西娅问:“谁啊?”

  边小澄道:“公司的法务顾问,过来看看展总。”

  很快,白斯年在花园小径里走来了,怀里抱着一束粉色和白色的洋桔梗。他走到法西娅和边小澄面前,向他们微笑打招呼:“你们好,我来看看星羽。”

  边小澄接过他怀里的花,和他寒暄了几句。白斯年提出想和展星羽单独待一会儿,边小澄有点犹豫,但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带着法西娅走开了。

  白斯年走到展星羽的轮椅前,蹲下身看着展星羽,看了许久才说:“你太狡猾了,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你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又在骗我。”

  他摸了摸展星羽的手,发现展星羽体温偏低,就把他的手放在毯子下,道:“你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太不信任我,连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他在轮椅前坐下,隔着毯子握住展星羽的手,低下头,姿态像是在忏悔,但是他的眼睛里只有无垠的寒光:“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非做不可,我也没有选择。你知道它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她们。”

  他闭上眼,神色隐忍又挣扎:“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放弃那么多年以来我们建立的一切,可你却一点都不理解我,你一直都在逼我做选择,但是我没有选择,我没有!”

  他压抑又愤怒的低吼没有被任何人听到,午后的花园仍旧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展星羽身边,用身体挡住了不远处的边小澄和法西娅,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按下盒子底部一个小小的机关,从盒子侧面伸出一根细得像针一样的拇指长短的尖头晶管,猛地用力把晶管插进展星羽的太阳穴。

  他弯腰在展星羽头顶轻声说:“我会让你醒来,然后带你走。”

  边小澄牢记江瀛叮嘱过他不许任何陌生人靠近展星羽,白斯年虽然不是陌生人,但非常时期也是需要防备。他数着白斯年和展星羽独处的时间,十分钟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到了树下。

  他走到白斯年身后时,白斯年向他转过身,他看到白斯年往兜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他没在意,说:“白律师,医生说展总现在容易受凉,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该回病房了。”

  白斯年笑道:“也是,现在已经入秋了,风的确有点凉。”

  边小澄把洋桔梗放在展星羽腿上,又把毯子帮他盖好,无意间一转头看到白斯年西装下摆,突然怔了一怔。

  法西娅折了几根柳条枝插进桔梗花里,喜滋滋道:“边秘书,好不好看?”

  边小澄:“哦,好看。”

  白斯年走了,和来时一样步履翩翩优雅潇洒,

  法西娅推着轮椅走在花园石板路上,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边小澄在走神儿,就用力在他脸前挥挥手:“喂喂喂,想什么呢?”

  边小澄神情很疑惑:“刚才我在白律师衣服上看到几根毛,是黄色的,软软的,像是橘猫的毛。”

  法西娅不明所以:“所以呢?”

  边小澄:“之前我去消防队处理后续,听消防员说展总的别墅起火时房子里只有展总一个人,但客厅有猫砂盆和喂猫的小碗儿,里面也有一些橘色的猫毛,但是房子里却没有猫。”

  法西娅:“是星羽哥养的猫吗?”

  边小澄笃定道:“展总很讨厌猫猫狗狗,不太可能会养猫。”

  法西娅:“那他家里怎么会有猫砂盆?”

  边小澄抱着胳膊思索:“就是说啊,为什么别墅里会有猫砂盆,却没有猫呢?”

  法西娅心不在焉,顺嘴说:“他养了两天不想养了,就送人或是被人带走了吧。”

  边小澄一听,醍醐灌顶,立马就要给江瀛打电话:“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电话接通了,但接电话的人是叶初阳:“边秘书,江瀛昏倒了!”

  边小澄愣了愣:“啊?怎么回事?你们在哪?”

  叶初阳:“我们已经进市区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你通知医院打开急救通道。”

  边小澄:“好好好,你把车开到北门。”

  几分钟后,叶初阳把车开到北门,立刻下车打开后车门,两名男护士把江瀛抬出来放在病床上,扒开江瀛的眼皮看了看,随即给江瀛扣上了氧气面罩。一行人推着病床从紧急通道直接进了急救室。

  叶初阳想跟着他们,但是双腿实在虚软没有力气,只能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刚才他背着江瀛在山上走了两三公里才走到停车的公路边,他想立刻打电话求助,但是山上信号薄弱,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拨不出去,只能背着江瀛下山,再开车回市区。

  边小澄跟着病床走了,法西娅见叶初阳满头大汗,就用手帮叶初阳扇风:“姐夫怎么会晕到呀?他又受伤了吗?”

  叶初阳早已不累了,但是额头还是不停地往下滚落汗珠,他摘掉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汗,说:“你进去看着江瀛,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回到车上坐在驾驶座,把眼镜重新戴好,原地将车掉头,车身飞一般窜了出去。

  法西娅以为他一定会等到江瀛醒来,没想到他只是把江瀛送到医院就走了,她对着车尾大喊:“你去哪儿啊!”

  叶初阳开车到了一分局,得到保安放行后一路小跑进了办公楼,上楼途中给海阳打了通电话。海阳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整理会议纪要,接到叶初阳的电话听叶初阳说要见他,就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单位办公室。”

  话音刚落,办公室房门被推开,叶初阳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劈头盖脸地说:“我要见宋友海。”

  海阳差点没反应过来:“……见谁?”

  叶初阳:“宋友海。他在医疗所是吗?我要见他,你想想办法。”

  他一向斯斯文文慢慢悠悠,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躁,海阳觉察出异样:“你见宋友海干嘛?”

  叶初阳此时很没有耐心:“我当然是有事才要见他,你先让我和他见面再来盘问我行不行。”

  海阳秉公不阿:“不行,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我,否则按照规定,你不能见他。”

  叶初阳想起江瀛在他面前晕到那一幕,心里异常挣扎。

  他不能告诉海阳,他发现了薛林的尸体,他担心薛林的尸体上留有罪证,而那罪证指向江瀛。他并不伟大,他目前还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而且他心存侥幸,或许他能查明真相,或许江瀛不是凶手。

  他不善于伪装,海阳一眼看出他心里有隐瞒,就摆出官腔问道:“说话呀,你为什么要见宋友海?”

  叶初阳:“我要弄清楚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海阳:“什么事?”

  叶初阳现在太需要帮助,他看着海阳,把一两分希望寄托在海阳身上:“我们一起看过江瀛在看守所和宋友海见面的录像,你还记得宋友海对江瀛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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