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 第171章

作者:斑衣白骨 标签: 推理悬疑

  白斯年看了眼一旁抱着猫的粱心心,道:“这孩子会带你去。”

  叶初阳的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枪柄,缓缓叹出一口气,道:“我很累,连开枪的力气都没有。”

  白斯年道:“你觉得累,是你在命运面前无计可施,但是你却负隅顽抗,所以你觉得累,当你不抵抗,不挣扎,顺从命运的安排,你就不会觉得——”

  叶初阳把枪管一抬,对准白斯年扣下扳机,一声枪响过后,白斯年的左肩冒出一个血洞,鲜血瞬间浸透大片白色衣料。

  子弹削进白斯年的身体,像是穿进一根钢筋,把白斯年的身体插进沙发椅背,白斯年倒在椅背里看着他,笑着说:“比我想象中要疼得多。”

  叶初阳把枪扔在桌上,面无表情道:“主宰我命运的人不是你,你不是神。”

  白斯年却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道:“是吗?”

  他闭上眼睛,喉咙稍一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叶初阳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来,道:“很抱歉,我没瞄准你的心脏,但是我按照约定向你开枪,所以请你告诉我,江瀛在哪里?”

  白斯年静止不动,脸上始终维持着悠然的微笑。

  粱心心赶跑怀里的猫,走到白斯年身边,摘下白斯年左手的手表,对叶初阳说:“跟我来。”

  叶初阳跟着她下楼,走进一楼东边的一间书房,书房很大,三面墙壁里镶着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摆满了国内外书籍。粱心心捧着那只手表走到书桌后的书架前,踮起脚拨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露出里面一只密码盘,她按下六位数的密码,书架像一扇门推拉门似的向右移动,露出门后的台阶。

  门后的灯自动亮起,粱心心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叶初阳跟在她身后,走下台阶,才发现书房里藏着一个地下室,地下室很宽阔,被一面玻璃墙隔断,玻璃墙后光线昏暗,看不清后面是什么,但能看到玻璃墙前面摆着一排电脑。

  看到正在运动的电脑,叶初阳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方才白斯年给他看的实时监控画面是假的,监控里浑身是血的江瀛只是一段录像,他看到的是正在电脑里播放的录像。

  叶初阳问:“江瀛在哪里?”

  粱心心不答,径直走到地下室西侧的一面墙壁前,那面墙壁被特殊加工过,墙面是黑色的金属,打成一只只两三寸长的暗屉。她把手表盖揭开,取下指针等物,从表盖底部拿出一根指甲盖长短的黑色晶管,然后拉开一只暗屉,把晶管放进里面,暗屉又缩回墙壁里。

  啪地一声,她用力拍下桌上的按钮,几快电脑屏幕急速闪过一串串代码,玻璃墙后随之亮起灯光。

  叶初阳终于找到了江瀛,江瀛就躺在墙后的一张床上,头上扣着像是头盔一样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接满了电路。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他抓住粱心心的肩膀,想让粱心心停止正在运行的程序,但是粱心心只是一言不发的指了指电脑——电脑里闪出红色危险警告标志,下横着一行小字:十秒钟后启动自毁程序。紧接着,电脑开始数秒,从十倒数,然后是九、八、七……

  叶初阳晃神的瞬间,倒数已经结束,最后一个数字在电脑里一闪而过,随后,整排电脑屏幕熄灭。玻璃墙后的灯也暗了,整间地下室陷入黑暗。

  粱心心打开墙上的开关,灯又亮了起来,玻璃门向两旁闪开。

  叶初阳跑过去,一把掀开扣在江瀛头上的头盔,立刻用手探他的人中,确定他的呼吸还没停,只是体温偏低。

  他轻拍了拍江瀛的脸:“江瀛,能听到吗?江瀛?”

  江瀛没有反应,深陷在昏迷当中。

  叶初阳焦急的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突然听到门口方向传来警笛声,而粱心心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地下室。很快,粱心心回来了,也带回了警察。

  带队的人是小陶,小陶一进地下室,看到地下室满屋精密的电脑和仪器,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科幻电影拍摄现场,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周围,卧槽两个字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叶初阳:“陶警官!”

  小陶才发现叶初阳和江瀛也在这里,这下憋在嘴里的卧槽脱口而出。他把江瀛从地下室背出来,一路吆喝着前面的刑警让路,把江瀛放进一辆警车,说:“赶紧送医院!”

  叶初阳想跟着江瀛去医院,但他正要上车,就听身后一名警察喊道:“陶哥,楼上有具尸体!”

  小陶一听,立刻抓住叶初阳的肩膀,目光惊疑地看着叶初阳:“怎么回事儿?”

  叶初阳回过头,透过落地窗看到白斯年还坐在那张沙发上,姿势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像是睡着了。两个警察围在白斯年身边,一个警察正在把被他扔在矮桌上的手枪装进物证袋……

  白斯年死了?他不敢相信白斯年真的死了,但是事实却是白斯年已经死了,而且死于他手。他心神恍惚,仿佛看到已经死去的白斯年悄然向自己转过脸,又一次露出那嘲笑的、轻蔑的、不堪一击的微笑。

  二楼的警察推开落地窗,又喊:“人刚死,是枪杀。”

  小陶关上车门,捏紧了叶初阳的肩膀,道:“让江瀛一个人去医院吧,你得跟我回警局。”

第145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二楼装着监控,完整拍下了叶初阳开枪射击白斯年的一幕,并且法医在手枪上提取到了两枚完整的指纹,均属于叶初阳。更重要的是叶初阳对自己开枪射击白斯年一事供认不韪,成为中队这几年来破案最迅速的枪击杀人案。

  海阳和叶初阳关系密切,所以海阳需要回避,叶初阳涉入的案子由海阳的副手,中队副队长负责。副队长名叫吴庞,是个比海阳年长几岁的中年人,近四十岁的年纪,身材精悍面相严厉,手段比海阳强硬的多。

  但是他强硬的手段在叶初阳面前没有发挥之地,叶初阳坐在审讯室不到十分钟,在吴庞出示警方已经掌握的证据后,就承认自己向白斯年开枪。

  小陶充当书记员,一边做笔录一边频频偷瞄叶初阳,脸上表情很痛惜。

  吴庞问:“枪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杀被害者?”

  叶初阳觉得自己在做梦,眼前的警察和腕上的手铐不真实极了,当吴庞向他问话时,他仿佛灵魂出窍,看到了坐在审讯椅上的自己;眼前的人很模糊,耳边的声音很悠远,他的灵魂一点点腾升,一点点升到审讯室屋顶,即将穿越墙壁离开的时候,被一声呵斥拽回体内。

  吴庞:“说话!”

  噗通一声,他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往下狠狠一砸,身体的沉重感失而复得,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手铐困在审讯室,没有离开过。

  吴庞还在问他,小陶也着急地看着他,仿佛在催他赶快答话。

  叶初阳低下头,看着手腕上流着冷光的手铐,道:“枪是白斯年给我的,也是白斯年让我向他开枪。”

  吴庞不信:“白斯年让你向他开枪?难道他想死?”

  叶初阳低低笑了一声:“很匪夷所思是吗?但是我没说谎。”

  吴庞:“白斯年让你开枪你就开枪?难道你不知道你在杀人吗?”

  叶初阳终于感到痛苦,不是为了白斯年而痛苦,而是痛苦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这种痛苦像一根拴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不断的拉紧,拉紧……

  他说:“我知道,但是我办法,我想救江瀛,江瀛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吴庞和小陶耳语了几句,对叶初阳说:“江瀛已经醒了,正在楼上做笔录。你先把你的情况交代清楚。”

  叶初阳:“我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白斯年打伤江瀛,把江瀛带走,我认为他的行为是绑架。然后他用江瀛的下落威胁我向他开枪。你们可以查我的手机,可以看到我和白斯年的通话记录和白斯年用江瀛手机给我发的短信。”

  吴庞:“我们找到了你说的短信,但是这并不能成为白斯年绑架江瀛的铁证,具体要看江瀛怎么说。”

  审讯室门被推开,海阳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他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一份笔录,看都没看叶初阳一眼,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吴庞,把手中的笔录放在桌上,道:“江瀛的笔录。”

  在吴庞翻看笔录的时候,海阳稍稍侧眸瞥了叶初阳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眼神很复杂。

  叶初阳盯着那份笔录,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了江瀛的笔录上,只要江瀛说出实情,就算他向白斯年开枪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他犯下的也不是故意杀人,法律就会酌情。

  吴庞很快看完薄薄的笔录,神情很古怪:“江瀛忘了?”

  海阳的下颚不停的抽动,像是在咬牙:“对,江瀛说他不记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白斯年家的地下室。”

  说完,他绷着唇角欲言又止,生生咽下一句粗话。

  吴庞一丝不苟的看完笔录,再次看向叶初阳的眼神中夹杂着同情:“江瀛不仅忘了今天发生的事,他连你都忘了。”

  叶初阳不解:“什么意思?”

  海阳一把抓起笔录,走到叶初阳面前,啪地一声把那两张纸拍在横在叶初阳身前的桌板上:“你自己看。”

  叶初阳拿起笔录,一行行看下来,越来越心凉,越看越害怕。

  笔录很薄,绝大部分记载的都是问话警员说的话,而江瀛只说了寥寥几句话。

  警员问他和叶初阳是什么关系,他反问叶初阳是谁?并称自己不记得叶初阳此人,更和此人没什么交集;警员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斯年家中地下室,他说自己没有记忆,醒来就是在医院;警员为了验证他的记忆是否丧失,问他家人,他全都说得出姓名,再问他商业伙伴和公司员工,他全都不记得,包括边小澄。总而言之,江瀛忘掉了许多人,叶初阳就在这些人当中。江瀛忘记了和叶初阳有关的所有人和事,称叶初阳为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笔录下还有一张医生开具的鉴定书,上说江瀛的脑前额叶有损伤,正是江瀛丧失部分记忆的源头。

  叶初阳看完笔录和鉴定书,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道:“我能见他吗?可能他看到我,就想起我了。”

  海阳和吴庞商量了几句,吴庞同意了,于是吴庞亲自压着叶初阳上楼,海阳像尊杀神似的紧跟着他们。

  四楼楼道里很安静,不时走过一两个值班的警察,走廊中段的办公室门外蹲着一个男人,叶初阳没戴眼镜,走近了才认出那人是边小澄。

  边小澄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呼呼通通走近,连忙站起来,扭头看到了叶初阳。他面有愧色,仿佛做了一件对叶初阳不起的事情,不敢和叶初阳对视,只匆匆瞥了叶初阳一眼就连忙低下头。

  叶初阳看到他的神态,心里更加不安,问道:“边秘书,江瀛呢?”

  边小澄没抬头,指了指办公室:“在里面。”

  吴庞把叶初阳带到办公室门口,没进去,叶初阳站在门外,一眼找到了江瀛;办公室里人很多,有两名刑警、一个提着公文包像是律师的男人、江家的老管家关师傅、以及江瀛。

  江瀛换了一套干净的深灰色西装,站在办公室里的鱼缸前,貌似在看鱼,其实是把鱼缸当镜子,正在扯颈上的领带,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戴领带。

  海阳:“江瀛,往这儿看。”

  江瀛转过脸,神情慵倦又冷漠,目光像一道冷风似的从叶初阳脸上刮过,仅仅在叶初阳脸上停留了两秒钟,然后回过头继续拉扯颈上的领带。

  拿着公文包的律师说:“警官,又有什么事?”

  海阳指着他:“你闭嘴。”他走进房间站在江瀛面前,“门外的人就是叶初阳,你认不认得?”

  江瀛微微皱眉,很不耐烦的模样,扯掉领带慢慢往手上缠:“不记得,不认识,还要我说多少遍?”

  海阳:“你看清楚,他是叶初阳!”

  面对愤怒的海阳,江瀛像是在观看某种猎奇的动物,眼睛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嘴角溢出些许讥笑:“所以呢?”

  海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是你男朋友,两个小时前为了救你杀了一个人!”

  江瀛低眸看了看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冷冷道:“松手。”

  海阳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你忘了谁都不能忘记他,现在只有你的口供能救他。”

  江瀛狠狠的把海阳往后一推,海阳跌了几步,后背撞上鱼缸。

  江瀛用力扯了扯凌乱的衣领,道:“我记不起来,也懒得记,我对救人性命这种事没有兴趣,难道犯法吗?”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叶初阳,眼神轻浮又玩味,勾起唇角,“男朋友……我是同性恋吗?”

  他不是在问谁,他像是课堂上不爱学习的学生,对着枯燥的课本照本宣科,言语冷漠又满不在乎。

  叶初阳想走到他面前,但是吴庞抓着他的胳膊,他走了一步就停住了,看着江瀛问:“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江瀛倒是勉为其难地向他走近两步,挑拣一件货品般上下打量他一圈,最终发现这件货品不合自己心意,于是扬了扬眉,表示自己兴致缺缺:“不记得,就算你以前真的是我男朋友,但是我现在对男人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

  边小澄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江总,叶博士真的是你男朋友,你们已经同居了,感情很好。”

  江瀛拧眉:“同居?”

  边小澄:“是的,你们同居了。”

  江瀛:“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边小澄:“我知道。”

  江瀛道:“那你立刻去我的住处,把他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边小澄哑然,没想到江瀛竟然这么果断,这么绝情。

  叶初阳又一次试图往里走,这一次吴庞没有拦他,他如愿走到江瀛面前,问道:“江瀛,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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