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 第173章

作者:斑衣白骨 标签: 推理悬疑

  叶初阳脸上现出不悲不喜的平静:“他现在的确不记得我,或许以后也不会记起我,也有可能明天就想起我。总之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事。”

  法西娅还是愤愤不平,但只能听他的:“哦,我知道了。”

  叶初阳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他知道自己瘦了很多,本就不强健的身体元气大伤,需要补回来,所以筷子一直没停下:“虽然他把我忘了,但不是他的错。”

  法西娅:“你总是帮他找借口,不愿意责怪他。”

  鱼肉做的不好,腥味很重,叶初阳含着一口鱼肉险些吐出来,他白着脸把鱼肉咽下去,喝了几口水,才说:“我没有帮他找借口,我说的是实话。”

  海阳恶狠狠地啃着一块排骨:“江瀛伤了脑子之后比以前更混蛋,更不像个人。”

  边小澄默默点头,对海阳的话表示赞同。

  法西娅积气已久:“没错,以前他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对女人很礼貌。他现在一丁点人情味儿都没了,简直就是一个跋扈又傲慢的上流社会里的流氓!”

  边小澄:“咳咳。”

  听到边小澄出声提醒,正在弹劾江瀛的俩人连忙看叶初阳脸色;叶初阳低着头,慢吞吞地拨弄碗里的米饭,脸色黯淡无光。

  他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回房间躺一会儿,你们慢慢吃。”他往卧室走,走到门口回过头对海阳说,“海阳哥,待会儿有时间陪我去看粱心心吗?”

  海阳:“有有有。”

  叶初阳看看墙上的挂钟:“那我们四点钟出发。”

  海阳:“好好好。”

  叶初阳点点头,回房休息了。

  卧室门一关,外面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法西娅心有余惊:“我们刚才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海阳看一眼卧室,确定叶初阳听不着,才敢说:“再过分也不过,江瀛就是个驴心狗肺的王八蛋。”

  叶初阳说是回房休息,但却是整理起了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里,物品也全都腾挪出来归置回原位。时间很快耗去了大半,他收拾完一看表,差不多也到了四点。

  海阳在客厅等着,四点一到,叶初阳掐着点从卧室里出来,道:“走吧,去看粱心心。”

第147章 我的小朋友只是生病了

  疗养院住院楼后有一片公园,今天天气很好,许多病人在护士的看护下在草坪里和水池边散步晒暖。

  “粱心心的颅脑损伤很严重,尤其是她的前额叶,缺了一块。”

  齐院长抽出时间接待海阳,和海阳及叶初阳走在花园小道里。

  海阳:“前几天我们把她带回警局问话,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也不记得的名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齐院长道:“她现在患有意识障碍,是闭合性脑损伤造成的,是脑组织在脑腔内大幅度移动的后果。但是她本身的情况比一般脑损伤要严重的多,她的脑组织不仅仅是被移动那么简单。”齐院长把手举起来,上下颠倒,“她的脑子像是被人来来回回翻过很多遍,还切除了一部分。”

  海阳咋舌:“这也太吓人了。”

  齐院长摇摇头,叹道:“是啊,她是被人当成小白鼠用了呀。”

  海阳注意到叶初阳至今没什么说话,便道:“初阳,你说两句。”

  草坪当中摆着一张长椅,一条窄窄的鹅卵石小路通过去。长椅对着住院大楼,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儿,穿着白色的病服,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加菲猫:那是粱心心。

  叶初阳看着她,似乎看到了江瀛,不久之前他和江瀛来这里探视钟伶的时候,江瀛也是坐在那张长椅上;江瀛和粱心心很不相像,但是在某一个瞬间,粱心心洁白的身影消失了,长椅上坐着江瀛身穿西装的侧影……

  海阳见他跑神儿了,就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初阳?”

  叶初阳把他的手拨开,道:“江瀛和她一样,脑子被搅乱了,但是情况没有她严重,至少江瀛还知道自己是谁。”

  他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朝粱心心走过去,站在粱心心面前,微笑着问:“我可以坐吗?”

  粱心心似乎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一朵云,轻轻抓揉着加菲猫的脊背。

  叶初阳在她旁边坐下,也往天上看着,看到碧蓝的天空和像是一朵朵柔软的蒲公英似的白云,风轻轻一吹,云就散了。

  “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必须要问,白斯年都对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像是一朵风吹即散的蒲公英,“我怀疑白斯年把对你的事又对江瀛做了一遍。”

  粱心心的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入迷地看着天,脑袋慢慢从左摆到右,随着云流散的方向。

  叶初阳:“你还记得你爸爸吗?还有你的双胞胎妹妹,记得他们吗?”他对粱心心的回应不报有希望,自言自语般说了下去,“他们都因你而死,但你却被白斯年带走,把你当成一个小白鼠饲养起来……他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和他相似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种与众不同让你变得可怕又可怜,正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白斯年才会选择你,就像他选择江瀛一样。”

  阳光晒的镜片外出现虚影,叶初阳把眼镜摘下来,看着天空无力地轻笑一声:“其实我们都没有逃离白斯年,你被他利用,我被他利用,江瀛也被他利用。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带走了你,带走了江瀛,他把他想带走的人全都带走了,就像握有生杀权力的暴君。你已经被他杀死了,难道还要让江瀛遭到和你同样的伤害吗?”

  起风了,风卷起草屑,扑在叶初阳身上。他掸了掸衬衫,戴好眼镜,对粱心心说:“好好养病,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他站起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听到粱心心在他身后说:“他说,我是一扇门。”

  叶初阳回过头,看着她:“什么门?”

  粱心心举起手,张开手指,阳光顺着她的指缝呼呼的转:“我是一扇门,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叶初阳:“另一个世界是哪里?”

  粱心心的手像一只风车,在阳光下来回翻转:“我问他,我能去吗?他说不可以,因为我是门,我要永远站在世界的入口,等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就为他关门。”

  叶初阳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往下一摔,咚咚作响:“他要去哪里?”

  粱心心指着天:“那里。”

  她指向天空,盘旋在她指尖的是草木碎屑和蝴蝶,也是星辰大海和宇宙。

  叶初阳终于明白了;白斯年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神域,一个名叫潜意识的神域。

  他追问过白斯年,通往潜意识的海床在哪里,白斯年不肯告诉他,此时他也终于明白,白斯年制造的海床不是机器,而是人,粱心心是他手中残次的试验品,江瀛是他手中完美的成品——江瀛就是他的海床。

  江瀛既是通往神域的门,也是守门人,当白斯年以归来者的身份进入神域,江瀛仅剩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他关门。

  齐院长时间宝贵,和警察简单谈了谈就回办公室工作。海阳一个人没型没款地蹲在一颗大榆树下,拿着手机给属下回消息,啪啪啪打完几条信息发出去,发现跟前儿站了一个人。

  “聊完了?粱心心啥也说不上来吧。”海阳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站起身把手机揣兜里,一抬头看到叶初阳眼圈发红,脸色极差的站在他面前。

  他连忙扶住叶初阳肩膀:“咋了咋了咋了?谁怎么你了?”

  叶初阳有些站不住,身体往前一栽,额头抵在他胸前,微微哽咽着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江瀛,为什么那些人全都不肯放过江瀛,江瀛究竟做错了什么?”

  海阳:“江瀛又咋了?他不是好好的嘛,能吃能喝还能忘了你。”

  叶初阳举起拳头砸在他肩上:“你对他也有偏见,他是受害者!”

  海阳:“行行行,他是受害者,咱们先出去吧,这儿太热了。”

  离开疗养院,海阳在疗养院内部的贩卖机里买了一盒冰淇淋,把冰激凌盖子掀开,又把木勺在衣服上揩了两下,冰激凌和勺子全都递给了叶初阳。

  叶初阳一个人坐在后座,背靠着车门,躺在车门和座椅的夹缝里,拿着木勺挖冰激凌。

  海阳驾车往回开,道:“现在跟我说说吧,你刚才受啥刺激了?”

  冰激凌冻得太实,叶初阳用木勺边刨边说:“我知道白斯年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海阳:“白斯年都死了,他还有什么计划?”

  叶初阳:“我说他没死,你信么?”

  海阳苦着脸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这他妈……我信还是不信啊。”

  叶初阳轻声慢语地解释道:“我跟你说过,白斯年背后的三十七号在研究集体潜意识,白斯年成功了,他制造出了通往潜意识领域的海床。”

  海阳生无可恋:“你继续说吧,反正我听不懂。”

  叶初阳挖出一勺冰激凌送到嘴里,叹出一口冰凉的冷气:“江瀛就是他制造的海床,你可以理解为江瀛是他进入潜意识的媒介,当他进入潜意识领域后,一定会阻止其他人利用他制造的媒介进入潜意识领域,所以他一定会关停海床。”

  海阳:“怎么关?”

  叶初阳淡淡道:“杀死江瀛。”

  海阳拧眉:“他都死了,怎么杀江瀛?”

  叶初阳:“我不知道,或许他安排了杀手,或许……或许他会安排江瀛自杀。”

  海阳听的稀里糊涂:“杀手咱们倒是可以防,自杀怎么防?”

  叶初阳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于是把冰淇淋盖子盖好,道:“我必须在白斯年下手之前把江瀛带回来。”

  海阳已经放弃了弄懂他的话,随波逐流地问:“从哪儿把江瀛带回来?”

  叶初阳沉默不语,阖着眼皮像是睡着了,半晌过去,冷不丁地问:“海阳哥,你能弄到安眠药吗?”

  何止安眠药,海阳连蒙汗药都能弄来,打了一通电话就弄来了能放倒一头牛的安眠药。当天晚上,海阳开车带着叶初阳和边小澄来到了江瀛小区楼下。

  边小澄把药瓶放在公文包里,下车前信誓旦旦地向叶初阳保证:“放心吧叶博士,我一定会把江总放倒。”

  叶初阳:“……注意剂量,不能放太多。”

  边小澄肩负重任出发了。

  高档小区的夜晚很安静,车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连声人话都听不到。海阳放下车窗,啪嗒啪嗒地抽烟,唉声叹气地说:“我连咱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是想放倒江瀛揍他一顿,也应该让我上去,这小秘书跟你一样秀气,他扇江瀛一巴掌还得倒找四根手指头。”

  叶初阳紧张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公区大堂:“少说几句。”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四十六分钟后,九点十五分,叶初阳的手机响了。叶初阳接起来:“边秘书。”

  边小澄压着嗓门:“叶博士,江总睡着了。”

  叶初阳:“好,你出来吧。”

  几分钟后,边小澄做贼似的夹着公文包从楼里跑出来,一上车就连忙关上车窗,亢奋的好像刚才炸毁了敌人的碉堡。

  海阳转过身叼着烟问他:“扇了江瀛几个耳光?”

  边小澄:“啊?”

  叶初阳:“别理他。你放了几片药?”

  边小澄:“三片,足够他睡到明天中午了。”

  叶初阳抬起手腕看手表,又是十分钟过去,江瀛理应睡熟了。他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把公文包拿好,道:“你们在车里等我,十几分钟就好。”

  海阳不放心他:“我跟你一起去。”

  叶初阳:“不行,人越多动静越大,我一个人上去。”

  海阳:“江瀛现在六亲不认,如果被他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叶初阳:“我知道。”

  他下车关上车门,提着公文包径直穿过公区大堂,乘电梯上楼,到了门口输入密码,先自己鼓了鼓气,然后慢慢推开门。

  一楼亮着灯,纵深望过去空无一人,叶初阳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站在楼梯口往楼上看,看到二楼主卧门关着,门下漏出一条光。

  他悄无声地上楼,站在门口试探着把门推开一掌宽,顺着门缝往里看,看到江瀛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笃定江瀛已经睡着了,江瀛警觉性很强,放在往常,轻微的响声都能吵醒他,此时俨然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深眠。

  叶初阳推门走进去,站在床边,看到江瀛身上穿的黑色睡袍是自己的,这件睡袍他已经穿了四五年,当时打包行李搬来时拿了过来,或许边小澄弄错了,以为是江瀛的,遗漏了这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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