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 第38章

作者:斑衣白骨 标签: 推理悬疑

  叶初阳心跳得很快,跳得胸腔闷闷的疼,他严厉地看着江瀛的眼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江总,我理解你现在情绪暴躁又冲动,只要你不伤害旁人,你做出任何事我都能理解。但是如果你借着自己行为不受控的时候对我胡作非为,那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江瀛偏过头,嘴唇低低悬停在叶初阳嘴唇上方,道:“所以你不愿意和我接吻。”

  叶初阳陡然有些口干,他干咽下一口空气,道:“对,我不愿意。”

  江瀛忽然低低一笑,道:“你知道每到这种时候我都怎么解决问题吗?我要么找人打拳,要么找人上床。既然你拦着我不让我打拳,作为补偿,你是不是应该陪我上床?”

  叶初阳觉得荒谬,觉得气愤,气过了头倒哑住了,只愤懑着无声冷笑了下。

  床头的手机响了,是江瀛的,江瀛的手机没电了,叶初阳给他充好电,今早上才开机。江瀛拿过手机,依旧停留在叶初阳身体上方,稍一低头就可以亲到叶初阳嘴唇的地方,接通了电话笑道:“喂?宝贝。”

  叶初阳本垂着眼睛不看江瀛,闻言忍不住抬眸看着江瀛,因为和江瀛通电话的人是周青楚。

  江瀛双眼幽幽地注视着叶初阳的眼睛,坦然笑道:“我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丰海。让你担心了吗?真是对不起,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我现在正在应酬,结束了给你打电话。嗯,拜拜。”

  在江瀛和周青楚讲电话的时候,叶初阳刻意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心里莫名有些心虚,直到江瀛把手机扔到一边,才说:“你真是荒唐。”

  江瀛不说话,朝叶初阳压了下来,叶初阳连忙转头避开他,但是江瀛却并没有吻他,而是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低声道:“骗你的,我不会逼你跟我上床。”

  叶初阳茫然地睁大眼睛,粗喘了几口气,心里终于松懈下来。

  江瀛又说:“我不想让你讨厌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怪物,所以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伪装自己。你能感觉到吗?”

  叶初阳迟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应该克制,但是你不需要伪装。”

  江瀛沉沉一笑:“那你会讨厌我吗?”

  叶初阳犹豫片刻:“我会喜欢真实的人。”

  江瀛道:“如果我把你手上的绳子解开,你会推开我逃跑吗?”

  叶初阳道:“如果你继续栓着我,我一定会逃跑。”

  江瀛直起腰,把绳子解开,然后低头看着他。

  叶初阳揉了揉被绳子勒得发青的手腕,略有几分埋怨地看着江瀛:“以后不能随便把人绑起来,听到了吗?”

  江瀛迟疑着点头。

  叶初阳看着江瀛,竟从江瀛脸上看到些许紧张和乖巧,这让他心里一软,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付之东流了,柔声道:“那你还去打拳吗?”

  江瀛皱起眉,很挣扎的模样,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不去了。”

  叶初阳微微笑了:“那你要什么补偿?”

  江瀛疑惑:“补偿?”

  叶初阳道:“对,作为你今天不能打拳的补偿。”

  江瀛双手按着床铺,弯下腰,低着头把脸藏了起来,说:“你能……抱抱我吗?”

  叶初阳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江瀛的声音很低,但是他没有听错,江瀛只是在向他索求一个拥抱。于是他躺在床上朝江瀛张开手臂,道:“过来。”

  江瀛和叶初阳面对面躺在床上,叶初阳拥抱着他,他把头埋在叶初阳略显单薄的胸膛里,低声道:“你身上有种很甜的味道,像奶油蛋糕。”

  叶初阳道:“是我用的沐浴液的味道。”

  江瀛道:“很好闻。”

  叶初阳:“嘘——再睡一会儿。”

第35章 猫和老鼠

  江瀛的确缺觉,从清晨睡到当天中午,醒来后往身边一看,叶初阳已经不在床上了。他翻了个身,看到叶初阳在窗边坐着看书——卧室和阳台间隔了一扇落地窗,窗下摆了一张线条简约的白色漆皮贵妃椅,叶初阳是怕冷的体质,卧室里长时间开着充足的空调,他自然就要找暖和的地方了。

  他把两层窗帘里面的一层纱帘子拉开了,把强烈的日光挡了一半在外面,放进来黯黯的一半,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翻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纱帘繁杂的筋纹一条条的筛进来落在他脸上身上,纱帘子被风微微吹拂着,那些条絮状的阳光就在他身上来回浮动,偶尔一条光晃到他眼睛上,把他镜片照得闪亮,又长又黑的眼睫毛也一根根显露出来。每当阳光晃到眼睛上,叶初阳都有些不舒服,他会把眼睛眯一眯,或者把头偏一偏躲那光,但是都不能躲开,反而使眼镜错了位,他又腾出手伸着食指抵着两只镜片中间的镜框把眼镜往上推一推,每当做这个动作时,他都习惯性皱一下鼻子。

  江瀛看着他,觉得他十分好看……叶初阳身上有一种时光静默春光潋滟的温柔又明媚的气质,他尤其喜欢叶初阳推眼镜时皱一皱鼻子的动作,因为这个动作会显露出几分稚气,很可爱。

  他盯着叶初阳的时间过长,渐渐叶初阳也察觉了,就把头转过来对上江瀛的目光,然后把书轻轻往胸前一按,道:“什么时候醒的?”

  江瀛大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言不语地又看了他半晌才翻身躺平了,抬起手背遮住眼睛,声音沉沉地问:“几点了?”

  叶初阳看看桌上的小立钟,道:“三点多了,还睡吗?”

  江瀛不说话,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了,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了起来。

  叶初阳看着他,从他严肃又冰冷的脸色中看出有事发生。叶初阳什么都没问,事实上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问,江瀛也是俨然不会说的,江瀛似乎累得很,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是脸上的神气愈加厌倦。他觉得江瀛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抑郁症患者,消沉又沉默,或许还很焦虑,但是江瀛没有抑郁,江瀛在私下里一贯都是死人般的僵滞又沉默。

  叶初阳把心思从他身上移开,又打开手里的书看着,忽然听到江瀛问:“你烦我了吗?”

  叶初阳怔了一怔,然后看着他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江瀛从床上坐起来了,靠在床头目光飘散地看着他,道:“我在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你受不了了就跟我说,我会调整我的状态。”

  叶初阳默了默,道:“这也是你学来的吗?”

  江瀛笑道:“对,我的老师们管这叫做察言观色。”

  叶初阳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道:“你不用看我脸色,我私下里也很安静,很不喜欢说话。”

  江瀛看着他,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道:“我睡不着了,想找点事做。”

  叶初阳有点紧张,担心江瀛说话不算数跑出去打拳,毕竟江瀛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没有立场强留住江瀛,如果江瀛执意要去拳庄,他也无计可施。但是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江瀛慢悠悠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那本书上,道:“给我本书看。”

  叶初阳就把手里这本递给他,是一本红皮子的西藏生死书,江瀛接过去翻到夹着书签儿的那一页接着看,扫了两行就说没意思,但还是看了下去。

  叶初阳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做工作,有了钟伶这个比较成功的病例,齐院长现在很支持他的研究,又给他发了一份病人履历表,有三四十号人,病情很详细,资料打包发送到他邮箱,光下载就一个多G的容量。他偶尔悄悄回头看一看江瀛,江瀛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看书,可能是因为文字太艰涩的原因,江瀛皱着眉头,读得很吃力的模样。每次看到江瀛这幅样子,叶初阳都忍不住悄然一笑,又悄悄回过头来继续看资料。

  江瀛看了二十几页,得出一点感悟,很不爽地问:“这书就教人怎么打坐?”

  叶初阳看着电脑没回头,抿着唇角道:“哦,是吧。”

  江瀛把书扔下了,从床头桌子上拿起了烟盒和打火机。这是他西装兜里的东西,叶初阳帮他洗衣服之前把烟盒和打火机掏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叶初阳听到啪嗒一声打火机盖子被甩开的声音,回头就看到江瀛点了一根烟,烟味立刻飘到他周围,他咳了一声道:“出去抽,我有点鼻炎。”

  江瀛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烟,哦了一声,拿起桌上一只水杯当烟灰缸用,拉开落地窗去了阳台。

  午后的阳光还很毒热,江瀛在阳台待了二十几分钟还没回来,叶初阳放心不下,每每都看到江瀛背对着他弯腰撑着栏杆往外看,手里始终捏着一根烟,姿势都很没怎么变过。他觉得江瀛不是想抽烟才去的阳台,江瀛想要找一个独处逼仄的空间才去的阳台。

  又十几分钟过去,或许是被太阳晒得受不了了,江瀛才回来。

  落地窗一响,叶初阳就回头看。江瀛前脚踏进屋里后脚就停住了,一副不知该进该退的样子,看着叶初阳可怜兮兮地说:“我身上烟味散干净了。”

  叶初阳撑着下颚朝他笑了笑,道:“哦,那就进来吧。”

  江瀛在他刚才看书的贵妃椅上坐下来了,看到脚踏上搁了一个平板电脑,他把平板拿起来,问:“谁的电脑?我能用吗?”

  叶初阳道:“我的,用吧。”

  然后叶初阳就听到了经典动画片猫和老鼠的前奏,他看着资料愣了一下,回头看到江瀛躺在躺椅上,把平板搁在腿上,在那里看猫和老鼠。江瀛开的外放,虽然调小了声音,但经典的交响乐飞得满屋子都是,叶初阳甚至从配乐听出了正在播放的一集是‘飞来横祸’。

  江瀛看得很专心,面无表情一丝不苟的模样说是在参加视频会议也不为过。

  叶初阳很想笑,他没想到江瀛竟然会喜欢看动画片,而且还是猫和老鼠。

  江瀛喜欢猫和老鼠里的那条威猛的大狗,放的也都是那条狗出场的集数,每次大狗出场的时候他都格外专注,脸上也会因为大狗的遭遇而浮现细微的表情,可以说是浸入式观影了。他一动不动地看了近两个多小时的猫和老鼠,途中只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微信,喝了两次水,此外什么都没干。

  傍晚,叶初阳看完了资料,把电脑一合,摘掉眼镜问江瀛:“饿不饿?我们下去吃饭。”

  江瀛的眼睛没从动画片里移开,道:“我不想动,你帮我带回来。”

  叶初阳想了想道:“那我打包回来和你一起吃。”

  江瀛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再没什么表示。

  叶初阳问他有什么忌口,他先说没忌口,又说不喜欢太油太辣不喜欢鱼肉和猪肉,绿色的香菜和紫色的茄子也不喜欢。叶初阳很无语,心道这么挑剔也敢说不忌口,他上次见到这么挑剔的人还是在三年前,那人老来并发病去世了,现在坟头长草三尺高。他家里人回老家给他办白事的时候连葬礼执事和鼓乐班子都不敢请,担心他从骨灰盒里跳出来挑剔执事的语病和鼓乐班子不准确的声阶。

  叶初阳下楼在小区内的菜馆里打包了几个菜,回来一看江瀛已经不看猫和老鼠了,正在房间里做俯卧撑,还是那种高难度的俯卧撑,把双脚高高撑在墙上,紧靠上肢的力量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江瀛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了,脸上汗水滴答滴答往地板上砸。

  叶初阳看得心惊胆战,觉得这套动作的难度高于上青天,他要是像江瀛这样做上一个,两条胳膊都会被撅折。他站在门外叹了口气,道:“江总,先收了神通吧,出来吃饭。”

  江瀛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胸口和脖子全洗湿了,身上睡袍前襟也湿了一大半。他反客为主地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摆上桌了才问:“叶博士,会喝酒吗?”

  叶初阳会喝酒,但不常喝酒,家里的酒都是法西娅备下的,平常也都是法西娅喝,他只在海阳偶尔过来吃饭的时候陪海阳喝几杯,平时基本上都是滴酒不沾的。现在江瀛要和他喝酒,他也就倒了一杯,不管是多是少就这一杯。

  江瀛啪啪啪把四五瓶啤酒全都打开了,还没吃菜就干了一杯。

  叶初阳皱眉道:“别喝太多。”

  江瀛道:“放心,我不会喝醉,酒精对我来说助眠的作用,我喝完酒就想睡觉了。”

  叶初阳道:“你睡了一天了,还睡吗?”

  江瀛捏起一只虾,剥着壳说:“不睡着的话,我担心我管不住自己跑出去。”

  叶初阳看着他平静的脸,难以看懂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的脑子里被塞入了什么,道:“很难受吗?”

  “怎么跟你形容呢——”江瀛剥下壳,把红彤彤的虾子肉放进叶初阳碗里,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手说,“算不上难受,就是心里很痒,有一股冲动,像被链子拴在笼子里,也不知道逃出去有什么方向,但就是想逃出去。”

  叶初阳看了看碗里的红虾,决定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如果没有链子栓着你,你想做什么?”

  江瀛很诡暗地笑了,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叶初阳却坚持:“我想。”

  江瀛抬眼看他,眼睛很黑,黑得有股子杀气,道:“我心里现在还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很压抑,我也习惯了这种压抑,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被压抑住,我会做出比现在疯狂百倍的事。”

  江瀛虽然说他不知道答案,但叶初阳却觉得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压抑着不告诉任何人,正如江瀛所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压抑。

  叶初阳不再问了,也没有勇气追问下去了,他陡然有些恐惧,但不是对江瀛的恐惧,而是恐惧蛰伏在江瀛身体里那些黑暗的力量。

  他把自己的恐惧流露得很明显,江瀛看出来了,就笑道:“你开始怕我了吗?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如果你不问的话我能一直不说。”

  还有一句话,江瀛没说出口:明明是你想了解我,但了解过后却在怕我。

  叶初阳道:“我的确害怕,但我不是怕你。”

  江瀛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相信他的话,剩下的时间里都安静的吃饭,没有多余的话。

  吃完饭,叶初阳道:“想出去走走吗?”

  江瀛说不想,然后就回房间了。

  叶初阳打扫完厨房和餐厅,回到房间看到江瀛又把平板电脑打开了,接着看猫和老鼠,看猫和老鼠的时候他不停地捏自己的手指,把骨节儿捏得咯咯直响,像是要把一节节骨骼全都捏碎掉。

  叶初阳不想给他过多关注带去的压力,所以就像平常一样忙自己的事,在客厅和卧室进进出出,看了一会儿资料就去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还给法西娅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法西娅说她和边小澄要去夜市玩,估计要很晚了。要不是信任边小澄的人品,叶初阳断然不会同意法西娅和一个不知根底的男人混到半夜三更不回家,当下也就应允了,叮嘱他们喝了酒的话一定要叫代驾开车。

  夜深了,叶初阳洗了澡回房间,看到江瀛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或许是喝了那些啤酒的原因,江瀛闭着眼睛看似已经睡着了。

  叶初阳走到床边把江瀛搁在床头的平板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又把灯光扭暗了,还帮江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做完这一切,他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带孩子的老父亲。

  他今晚不想打地铺了,就抱起一只枕头想去客厅睡沙发,拉开卧室门却听到江瀛说:“叶博士,你能睡我旁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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