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182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作者有话要说:罪恶可以定义为另类的产品。即,“向不容于传统社会秩序的市场”提供的,引起注意、获取、使用、或者消费,以满足欲望或需要的东西。*

  源自百度产品的定义。

第一六二章 前者贩卖自由,后者享受自由。

  自从和非常健谈的胖胖的蒋阿姨搭上线了,纪询和霍染因的伙食质量直线上升,这位热心的阿姨没有吹牛,她既擅长营养搭配,又非常热心助人,一天三顿,两人总能吃到变着花样的营养餐,保证每天都能吃遍海陆空三种生物。

  区区五天而已,纪询已经觉得有些空荡荡的病号服合身了些,再上秤一看,好家伙,重了1kg。

  他称重量的时候霍染因也在,瞟了眼数字,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开始使用手机。

  霍染因年轻,年轻人总是恢复得快,背上的伤虽然还是不能看,但已不像一开始一样,手臂动都不能动了。每天前来查房的医生也让霍染因没事可以慢慢动起手臂,多做适度活动,愈合得快,也能避免背部筋膜粘粘。

  纪询没事干,朝霍染因手机上瞥了一眼。

  反正现在霍染因也没在干活,不怕一瞥瞥到秘密信息,随意瞥,随意查男朋友的岗。

  这一瞥瞥到的消息让纪询有点惊讶:“你打算找做饭的保姆?”

  霍染因:“嗯。”

  纪询已经忘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在酒店的床上和霍染因仔细讨论找保姆做饭的事情。

  他这回站在工作的角度,认真同霍染因分析:“不合算吧。我们回去了肯定开始工作,一旦工作了哪有时间天天回家里吃饭,要么路边解决,要么食堂解决。”

  刑警办起案来,那争分夺秒的,走进小馆子里等着炒个菜都嫌浪费时间,哪可能像坐班的工作一样,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中午晚上再健康生活,回家吃个热饭热菜顺便散个步。

  “作为编外专家,你可以按时回去。”霍染因。

  “作为编外专家,要不要我再早点回去,直接煮饭烧菜等队长大人你回家吃饭?”纪询翻了个白眼,“我的价值不在做饭上。”

  “你的价值确实不在做饭上。但好吃好喝能让你的价值长久发挥。”霍染因从上到下飞速扫了眼纪询,目光尤其在纪询的手腕上停留。

  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但上边的烧伤处还没有完全愈合,依然抹着药膏,肿大了一圈的手掌显得腕部越发支离。

  再沿着手腕往上看,医院的病号服总没有特别合身的,纪询也不耐烦穿得仔细。

  于是一件宽大的衣服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刚刚长出的2斤肉虽然将其填充了一些,但还余下大片空荡区域,任由空气呼啸来去。

  纪询一时沉默。

  对上霍染因毒辣的视线,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张似乎还没开卡的8888健身卡……

  他暗下决心。

  *

  换药,进食,休养。

  医院的日子总是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袁越果然是位一口唾沫一颗钉的汉子,在纪询和霍染因入院第十二天的时候,他总算请到了假,千里迢迢地带着亲妈煲好的鸡汤赶到医院里慰问纪询和霍染因。

  前面是袁越异常关切的视线,旁边是霍染因意味深长的目光,夹在中间的纪询捧着鸡汤,怎么都觉得鸡汤烫手,实在有些拿不住。

  趁袁越去洗手间里洗手,纪询赶紧将手中鸡汤递给霍染因,并和霍染因咬耳朵:

  “别醋别醋,你看我把袁越妈妈为我炖的整锅鸡汤都给你,你好,我就好!”

  他着重强调“袁越妈妈”和“给你”,务求男朋友不要误会!

  霍染因没有误会。

  他只是让纪询这个伤患在床上躺好了,自己坐在旁边,旋开保温壶盖子,当着袁越的面,十分亲密,十分体贴,一勺一勺把鸡汤喂给纪询喝。

  “……”纪询。

  “……”袁越。

  纪询辛苦喝汤。

  袁越欲言又止。

  “霍队,”袁越,“你也受伤了,要不我来?”

  “不用。”霍染因的手稳得不行,“之前纪询也照顾了我很多,这回死里逃生,也多亏纪询,我来就好,你别忙了。”

  “那是他应该做的,是作为警察的本分。”袁越无知无觉,又似乎后知后觉的补了一个字,“前。”

  霍染因手抖了一下。

  鸡汤洒在纪询的衣领上。

  “烫着了吗?”霍染因问,“衣服脱下来,我给你……”

  换一件……这句话压着尾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袁越已经自自然然地接过纪询脱下的病号服,说:“我来就好了。你们两个重伤伤患就安心休息吧。”

  说完他就捧着衣服进了洗漱间,不一会,里头传来哗啦啦的洗衣服声。

  “……”霍染因。

  “……”纪询。

  “他是故意的吗?”霍染因不可思议。

  “……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没有吧。脑里就没那根弦。”纪询一声悲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基佬,身旁的朋友都是这些不掺水的真直男……”

  洗漱间水声一停,纪询和霍染因的小声议论也立刻就停。

  袁越挂好了衣服,又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再拿出个保温盒,保温盒里头是碗热腾腾的汤圆:“霍队,纪询。”

  袁越依次叫了声。

  两人齐齐看向袁越,问:“怎么了?”

  于是他们的嘴里分别被喂了一颗汤圆。

  “???”两人蒙住。

  “是汤圆。知道你们在外头工作,肯定不会记得元宵节,我妈特意让我带来给你们吃,吃了汤圆,这一年就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袁越笑道。

  霍染因含着汤圆,满脸一言难尽式复杂。

  纪询现实点,嚼了嚼。

  白嫩嫩胖乎乎的汤圆还烫着,咬一口外皮,里头的黑芝麻馅水一样淌出来,满口都是芝麻的香与甜。

  他咝咝呼气:“还挺烫的——鸡汤就算了,坐个高铁确实拿得过来;怎么汤圆都能带过来?不会糊掉吗?”

  “当然会糊,怎么可能煮好了带过来。医院后巷不是有个共享厨房吗?我看那边还挺干净的,在那边煮好以后带上来的。”袁越说。

  纪询叹为观止。

  医院后巷的共享厨房是他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的,结果袁越只是来探个病就迅速发现,他绝不承认是自己的观察能力没有袁越强,绝对是袁越太妈的缘故!

  “还有吗?”纪询吃完了嘴里的汤圆,朝袁越手中瞥一眼,“我把它吃掉。”

  “知道你喜欢甜的,给你煮了不少。”袁越说,将手里的整个保温盒递给纪询。

  “谢了。”

  “对了,也多喂几个汤圆给霍队吃吧。霍队刚才还喂你鸡汤呢。”袁越突然说。

  “……咳咳咳咳咳。”好悬纪询嘴里没东西,不然他能被颗汤圆给呛死,“不用你说我也会。”

  “不你不会。”霍染因飞速替纪询否定。他这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刚才自己一冲动喂鸡汤的举动究竟有多么的令人……害臊。

  “不用麻烦,真的……我不爱吃甜的。”他强撑着补充说。

  心怀鬼胎的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袁越。

  而袁越笑得很欣慰:“之前我老觉得你们气氛有点不对劲,好像看彼此不太顺眼似的,现在终于放心了……”

  纪询回想起之前他和霍染因幼稚的互相删微信的行为,一时缄默,挣扎了一番,放弃扭转袁越那没救了的脑回路,转移话题:“你是慰问完我们下午就走还是打算玩几天?周局那么好心肯连着放你假要珍惜。”

  “不算放假,我其实也是来聊公事的,所以下午就走。”他转头面向霍染因,“霍队你还记得孙宏发,也就是绑架纪询的那个人手机里有诸焕联系方式这件事吧。”

  霍染因的眼神倏尔锐利:“你们往下查到了什么?”

  “主要是谭鸣九查到的,因为你重伤,我暂代了职务。”袁越又变戏法一样抽出一个档案袋,铺在病床上,他指着诸焕的照片说,“孙宏发和诸焕没有聊天记录,也没通过电话,所以我们怀疑他们是被别人介绍,牵线认识的。既然是牵线,就一定有什么交集——谭鸣九想到,卓藏英会知道诸焕做地下生意这件事本身很奇怪,就去查了宁市保健医院。”

  袁越又抽出卓藏英的照片放在最上面,接着是一张纪询并不认识的中年医生。

  “我们发现,诸焕、孙宏发,都曾经在这个席永川席医生那儿看过病。而席永川是卓藏英的同事。”

  纪询愣了一下:“卓藏英是肿瘤科医生,你的意思是诸焕和孙宏发都得了癌症?”

  “孙宏发在去年8月22号做了体检,随后确认肺部有2.8cm的恶性肿瘤,但处于早期。8月26号,他和诸焕加了联系方式。而褚焕,是在六年前,2010年10月25号,确诊甲状腺癌,2011年1月7号,他因一起交通肇事入狱,入狱后不久,他通过申请,在监狱里做了甲状腺肿瘤切除,之后又多次因各种不同的事坐牢,只是时间都不长。”

  袁越说完这些介绍,以非常确定的口吻下了结论:“他们的家境都很普通,无法负担高额的医疗费。因此,他们有极大的动机选择铤而走险的犯罪,到监狱里利用免费医疗为自己治病。”

  纪询喃喃的说:“我记得,审讯的时候,诸焕对法律很熟悉。”

  霍染因皱眉:“如果把替罪做成一门生意,熟悉法律,只顶替自己能承担的罪责又不至于折的太深,熟读法律就是必然。你们传讯席永川了吗?”

  纪询想起,绑架自己的三个人里,孙宏发和其他两个人并不熟,如果说这些人在绑架时就预留了被警察发现的可能,于是找了一个不善长的新手作为预备的替罪羊,事先和他谈好条件,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接黄毛这单漏洞百出的绑架案。

  所谓的漏洞百出只是迅速抓到了可以定罪人的警察眼里的,要不是发现了孙宏发手机里和诸焕的联系,谁能想到被抓的那么容易也是有问题的?

  有时候最简单的也是最高效缜密的犯罪。

  袁越很遗憾的摇头:“现在没有更多的证据。”

  纪询又问:“我记得莫耐的一个狱友,叫张信有的,也是一个累犯,也和诸焕认识。查过他吗?他有没有医疗记录?”

  袁越:“还没有。”

  “他即使没病,也会做这门生意。”霍染因想起张信有那时聊起马路上自己追不上的车时的神情。他辛辣说,“他们搜罗的都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人。没有余地,所以对活着的定义很低,只需要吃饱饭和呼吸,就算是活着。而另一群人对活着的定义很高,放肆,我行我素,挑战社会道德后依然狂妄的不愿被被秩序审判的活着。两种定义的差距促使了这门生意的诞生,以医院这人人都要去的场所为纽带,前者贩卖自由,后者享受自由。想必,这生意做的很红火,数量众多的供给方使自由可以像商品一样轻易购买,购买者因便捷变得不在意它,忍不住做出更多违背伦理的事,从而产生更多购买自由的需求,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霍染因说完这段话后,病房里的三个人都有些沉默。

  最后袁越对霍染因和纪询转达了周局的慰问,让他们好好养病,不要仗着年轻不重视。并表示保健医院的事自己也知道了,是需要长久挖线的大案子,慢慢来,让霍染因放宽心自己会盯着。

  宁市刑侦队,不能一个干事的负责人都没有。

  袁越交代完,很快又上了火车,赶回宁市。

  因为白天里的这点小小插曲很快过去,到了晚间,纪询和霍染因两个伤残人士照例一起再洗漱间里帮彼此清洁身体。

  纪询先帮霍染因擦身体。

  霍染因整个背部都受了重创,不能沾水,平日里,最多只能用热的湿毛巾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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