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184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绿翡翠……”纪询说。

  他看见了这个女人手上漂亮的翡翠镯子,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见过她。

  “她叫罗穗。”胡芫接上话,“和老胡也有关系。”

  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老人有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纪询同胡芫的视线触了下,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答案。

  “……我来算算。”纪询整理思路,“这个老胡,至少和三个女人有关系,一个,胡铮和你的妈妈,一个,目前坐在厅堂中的老太太,还有一个,那个年轻的叫罗穗的姑娘……从数量上来看,这老头真是招人喜欢,他倒确实长得挺好。”

  说完,纪询就看见厅堂正中央老胡的遗照。

  一张年轻时候、大约四十多岁时候照的,样貌平平无奇的照片。若非瘦点,看上去简直和厅堂中挺着啤酒肚的胡铮一模一样。

  “嗯,从这张照片上看,胡铮无疑是老胡的亲生孩子了……”纪询。

  霍染因与胡芫无语。

  “这老爷子年老时候比年轻时候好看太多了,为什么不用老些的照片?现在这种照片放上去,一错眼还挺让人恍惚的。”纪询又说。

  “说是没有老胡年老时候的照片,就只能找张年轻的时候的了。”胡芫解释。

  “怎么死的?”听完了那堆令人头疼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霍染因终于开口。

  “癌症死的。”胡芫,“证明上这样写。”

  “什么意思?”霍染因蹙眉。

  “老胡死的时候,我在宁市,等赶过来,遗体已经火化。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只看见零零总总的癌症治疗单子和医院开的死亡证明。他们说老胡不想我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我……提早火化遗体,也是怕我接受不了,看了伤心。”

  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现在他们在里头吵什么?”

  其实老头子死了,剩余儿孙汇聚一堂大吵大闹,还能吵什么?无非是遗产问题。

  “是不是觉得分给你的遗产太多了?还是分给那位老太太的太多了?”纪询猜测,想来无论如何,也就是这几种答案吧,“或者是觉得分给霍染因的胸针太贵重了?”

  “东西我不会收。”霍染因简单说,“你们不需要担心。”

  “……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胡芫一根烟抽完了,她将烟头按灭,丢进门口的垃圾桶,推开虚掩的门,率先走入室内,纪询和霍染因当然也跟着。

  他们的进入打破了室内的争执,牵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是谁?”最先开口的无疑是胡铮,红脸的中年男人咄咄逼人看向两人,此刻的表现就像是已占据了这座别墅充当巢穴,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他的敌人,“来干什么的?”

  “我姓霍。”霍染因说,“之前有人给我打电话……”

  “是霍先生。”戴金丝边眼镜的熊律师赶紧说,“之前在电话里头已经沟通过了,胡坤先生给你留了一样遗物……”

  “狗屁!”不等霍染因开口,胡铮已然破口大骂,“都说了我爸立遗嘱的时候脑子疯了,遗嘱不作数了,一百多万的胸针,不是你的钱你就假大方的说要给这要给那,合起伙来吃我们家啊!”

  “胸针必须给他们。”

  出人意料,反驳胡铮的居然不是熊律师,而是呆在角落如同幽灵的罗穗。罗穗的双眼依然定在未知的虚空一处,却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别说一百万,就算一千万,这枚胸针也必须给他们,他们救了老胡的命。”

  “你又算什么,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闹哄哄的客厅里,尖利的女音嚷出犹如尖指甲刮黑板般令人牙酸发毛的声音,“一个不要脸的小三,骗得了老头子,骗不了我!你拿了老头子的钱,又去包养一个叫'K'的小白脸,就这样还想拿走全部遗产?做梦!”

  “……”纪询。

  “……”霍染因。

  信息量太多,一时只能抓住重点:

  老胡的所有遗产,没给老婆没给儿女,全给了情人罗穗?

  以及,‘k’,是谁?

第一六四章

  罗穗缓缓回了神。

  厅堂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好奇的,轻蔑的,满怀恶意的……其中,刚刚说话的女音——胡铮的老婆——正洋洋得意又不乏警惕地看着罗穗,提防对方接下来的任何举动。

  这一刻,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客厅里所有人又成了同一战线同一沟壕的,只有罗穗在这团结的国度之外。

  一个人当然不能和一群人抗衡。

  不知是否是觉得生气也没有用,罗穗木然的眼神依次看众人的脸,而后她站起来,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眼神中,穿过半个厅堂,来到靠墙摆放的遗像前。

  “真的不换一张吗?”罗穗问,也不知道在问谁,反正这里不能由她做主,“我有他的近照。”

  “别开玩笑了。”胡铮一脸厌恶,好像爸爸的脸一旦沾上年轻的情人,也就变得令人恶心反胃起来,“那些照片你自己留着吧!”

  罗穗便不再说话。

  她以无比陌生的眼神望着遗像里自己从没有见过的老胡,继而目光朝下,垂落在遗像之下的火盆中。

  火盆里堆着一圈的灰。

  火早已冷了,冷尽了,连点星沫都见不着,就像是忽然间去世了,进了棺材,塞进锅炉,连烧出的骨灰,都被深深埋入地下,从此与世长辞的老胡。

  罗穗的手自大衣的口袋里抽出来。

  之前看她摆出这副动作的时候,纪询以为对方所呈现的是下意识的“袖手旁观”的心态,现在才知道不是。

  罗穗的手里捏着东西,厚厚的一叠照片。

  纪询眼尖,看见那都是穿着鲜亮的女人的照片——罗穗自己的照片。

  有这么多照片,平常她一定很爱拍照。纪询暗暗想着。

  接着他看见,罗穗蹲下来,将手中的照片放在地上,用指头夹出最上边的一张,拿火点燃。

  亮堂的火苗倏一下蹿出来,蹿亮女人的脸。

  她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投入火中。

  原本只有一点的火苗迅速在越来越多的助燃物中蹿大,很快变成了熊熊的一盆火,火苗蹿得老高,居然蹿上了罗穗的长发,叫这个幽灵一般的女人,一时间仿若身怀烈焰。

  “哇——”孩子天真又惊奇的声音响起来,“火,烧起来了!”

  客厅中这时才传来迟滞的骚动,置身于危险中间的罗穗,反而是就中最冷静的一个。她从火盆旁边拿起剪绳子的剪刀,剪掉自己的长发。

  落发携着火焰,又跌回盆中。

  照片,头发,均在大火中翻卷,焦曲,于哔哔啵啵的响声中变为一堆新的灰烬。

  罗穗端起这盆灰烬,全扬向了胡铮老婆。

  “啊——”

  伴随着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胡铮老婆一面干呕,一面疯狂的拍打溅在身上的灰烬,但这种薄如片羽碎如粉末的灰烬怎么可能被拍碎?只见她身上的衣服瞬时吸附了无数灰色的斑斑点点,叫她瞬间变成了个“斑点人”!

  嫌恶的下一个反应就是愤怒,愤怒让胡铮老婆弹簧一般弹到罗穗面前,揪住罗穗的头发,用力厮打起来。

  女人的厮打一般是抓衣服,挠脖子,拧胳膊,只要是打架,无论男女,鲜有赏心悦目的,纪询和霍染因在初时的错愕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一人一边,分开两人。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异很大,受训的和未受训的也不相同,尽管两人重伤没好,但要分开打架的女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都冷静点。”霍染因拧眉沉喝。他是尸山血海淌过来的人,沉下脸时自有一番让人不敢动弹的冷肃之气,“好好说话,讲道理,不准动手!”

  这整件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引发的后续争执中,最该被叱骂的,其实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但对个死人发狂辱骂,总是欠点意思;而且一家子里半数多的人不关心死者,只关心财产,对于死者而言,恐怕就是最好的辱骂了吧。

  纪询暗暗想。他见手里抓着的胡铮老婆在霍染因的呵斥下不敢说话,也就放开了人,正好霍染因也收回手,他回到霍染因身旁,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低声说:

  “胡芫不在。”

  霍染因的视线和他触了下。

  纪询见霍染因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放心大胆地将室内留给霍染因照看,自己绕出门去找胡芫。

  别墅外有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乍眼看去,依然没有胡芫的身影,纪询没有放弃,在周围走走逛逛,别墅里发生了这么一场大戏,周围的邻居也听到了些动静,正在探头探脑,纪询刚出了别墅花园,就被隔壁的一个阿姨叫住。

  阿姨打扮入时,穿着件玫红色亮眼大衣,烫着头小卷发,卷发下一双眼睛闪烁着些好奇的光芒:“小伙子,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没看过你的面,不是住这里的吧?真没想到看着健康的老胡,早就得了癌症,说走就走了。”

  “阿姨你是……”

  “我住这里的。”阿姨朝背后努努嘴。

  “哦哦。”既然是邻居,纪询反向打听,“老胡家里平常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止?”

  “怎么算奇怪?”阿姨反问纪询,“和老婆关系不太好算奇怪吗?”

  “和老婆关系不太好?”

  “就是他家里那个老太太,每天都能看见老太太追着老头前前后后进进出出,老胡不稀罕给老太太一个好脸色呢。”阿姨撇撇嘴,“不过老胡倒是很疼爱他的孙女。”

  “罗穗?”

  “对,叫罗穗的那个。”阿姨,“不是我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确实可爱,时常还送点吃的过来给我们。”

  纪询又和这位阿姨聊了会儿,不过阿姨似乎也不知道更多了,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话,于是他将话题打断,又往前走,继续找胡芫,在走到房子背后的时候,总算看见了胡芫。

  胡芫并不呆在别墅的花园中,而是站到更远的地方,站在小区的人行道的花坛旁,旁边还有位年轻的男人,是个和胡芫面相有三分相似的男人。

  他们正压低声音在说话。

  双方距离并不算太远,纪询能够看见胡芫双手抱胸,满脸的淡漠与乏味;也看得见年轻男人着急上火的表情。

  他们在说什么?

  纪询想着,正要细看,忽然,前方的胡芫转过头来,正正抓住纪询窥视的视线,年轻男人也随之转过头来,看见纪询。

  不等纪询迎上前,年轻男人快步走了,倒是胡芫回来,对纪询说:“里头太吵了,出来透口气,正好有人来问个路。但我不怎么住这里,也说不明白,他就有些着急了。”

  纪询笑笑:“原来如此。”

  胡芫:“回去吧,里头吵出个所以然来了吗?”

  纪询:“嗯……好像还没有。”

  “真无聊啊。”胡芫说,依然一脸淡漠与乏味。

  他们回了别墅,正好碰见罗穗自里头走出来。

  面对罗穗,胡芫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敌视,但也一副将对方当成空气的样子,明明迎面走着,彼此的视线偏偏成了两道平行线,谁也不搭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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