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191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怎么不是了?”副队双目一瞪,“你倒说说,我说的哪个字不符合人民警察的规定了?”

  胡铮的身材肥,副队的身材也肥。

  区别大约是,胡铮一气之下肥肉只是颤,副队一气之下满身肥肉立刻变成了肌肉。

  胡铮:“……我也没说你哪里说错了。”

  “好啦好啦,坐。”赵雾此时和颜悦色,“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你这么怀疑罗穗,肯定还有些其他原因对不对?把这些原因都说给我们,我们才知道要怎么帮你。”

  副队和他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果然效果显著。胡铮这下不歪缠了,直接说:“我爹在死前半个月改了遗嘱,刚改就过死,大几千万的家产,全部落在外人手里,这里头能没点猫腻?凶杀案里不都这样写的吗?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谁就是案件的主使者!那我怀疑那个女人,想要逼问那个女人,不是正常合理吗?”

  “既然你的怀疑这么正常合理,为什么不把尸体留下来等解剖?胡芫就是局里法医,为什么连她也不等就直接把尸体火化了?”纪询冷不丁开口询问。

  放在现场的那只耳朵起了作用,当胡铮终于说到有用内容的时候,纪询立刻转回注意力,不再撩拨霍染因。

  “……”霍染因罕见地慢了一拍,才将目光转到胡铮身上。

  被四双逼人的视线盯着,胡铮有点承受不住压力,转开目光,嘟囔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爸的死亡有问题的啊!都怪那个姓熊的律师,说什么遗嘱一定要等所有人到齐了才可以宣读。我爸又是在医院死亡的,我想医院里医生看着,仪器检查,白纸黑字说因癌症不治生亡,总不可能出错吧……那人都死了,肯定赶紧入土为安……”

  后续赵雾又问了胡铮一些问题,旁听的两人这回算是捋了捋时间线和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

  2月24号的时候,他和霍染因在医院里刚刚醒来见着胡芫。胡芫是为了老胡25日的生日来到,只在这里呆了24、25两天,26号就直接回宁市了。

  根据熊律师所说,老胡最新遗嘱的确立时间是在3月1日。

  也就是说,生日宴会没多久后,老胡就决定改立遗嘱。

  “生日宴会上发生了什么?”霍染因问。

  “没发生什么。”胡铮不耐烦说,“那个女人来了,我们当然不高兴,我就说了两句,胡芫跑出来阻止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和她吵起来,老头就火了,把桌子给掀了,一地杯盘狼藉,那天梅阿姨收拾了好久。都得癌了脾气还这么大,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余人。

  不,不知道怎么想的分明是你,什么时候不能抱怨,非得在老人家过八十大寿的时候抱怨?

  但老胡也是猛,硬要将年轻的情人带到家庭宴上,由此引发出了种种家庭矛盾,只能说也有其必然之处。

  至于梅阿姨,就是之前领回老胡的老太太。

  见了这么多次,纪询和霍染因算是知道对方叫什么了。

  胡铮接着说明,3月6号的时候他去外地出差了,8号时候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老胡没抢救回来,死了。

  刚听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但对方把老胡的身份证号码和医保号报得一丝不错,他才慢慢接受原来一直以为健康的爸爸早得了脑癌,一直瞒着不说……现在只遗留给他一具尸体的事情。

  这时胡铮的脸色暗下去,变成了一种血液凝固的色泽。

  他说:“老头得的是脑癌,都说癌细胞侵蚀器官,得了这种癌症,他后期脑袋有点不好用,可能也是正常的事情吧,要是早知道他得了脑癌……”

  早知道了这事后面怎么办,胡铮又没有说了。

  纪询有些奇怪的问:“我听胡芫说,她也被老胡瞒着,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们两个孩子一个都没告诉?那医院开刀陪床也不陪着?”

  纪询原本以为胡铮是肯定知道老胡生病的事,老胡脑后有疤说明他应该做了开颅手术,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手术,一不小心是要死亡的,就那么放心让罗穗一个家庭之外的“小三”照顾吗?

  胡铮嘴动了动,含含糊糊的说:“哎呀,他看都不想看我,怎么会让我去陪床,他这人好色成性,出轨成性,有女人看着就好了呗。”

  纪询玩味的又问道:“出轨成性,怎么,你爸还找了好几个小姑娘不成?”

  胡铮这次又答的理直气壮,腰杆倍儿直:“那可不,不然我妈干嘛和他离婚啊,我九岁的时候他个老东西就在外面找女人,都搞的——,哼,反正我妈问个几句他就发脾气然后闹离婚,简直可笑!我妈都还没想离呢,个老不死的就想换新鲜的了——哦,最后没看他娶回来,估计钱拿到手就跑了。”

  9岁,纪询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胡芫的年纪,眯了眯眼,不再说什么,只让胡铮继续说自己的行踪。

  9号,胡铮从外地赶回来,拿着死亡报告,注销了老胡的户籍;10号火化;12号晚上通知胡芫;13号举办葬礼;14号所有人都在,熊律师宣读了遗嘱——也就是昨天下午,纪询和霍染因到达老胡别墅里,看见所有人塞满客厅的时候。

  这些事情之后,赵雾和副队又问了几句,确定从胡铮嘴里再倒腾不出什么后,他们掏出银手铐,咔嚓一声,扣上胡铮手腕。

  “你们要干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们了!”胡铮猝不及防,大声嚷嚷起来。

  “你确实什么都告诉我们了。”赵雾铁面无私,“现在以寻衅滋事罪将你逮捕!”

  两人按照胡铮的脑袋进了车子,回头招呼纪询和霍染因的时候。

  霍染因忽然说:“赵队,你们先回去吧,我开着这艘快艇按胡铮刚才说的路线走一圈,看看时间对不对得上。”

  纪询闻弦而知其雅意,立刻跳出来附和:“好主意,看看胡铮有没有说谎!”

  “我没有!”车里头胡铮抗议。

  “我就坐在快艇后边,估计和胡铮拿着的那条铁索差不多重——我们要控制变量。”纪询完全无视了胡铮,兴致勃勃,继续补充,“对了,小胡,你开快艇的时候速度多少,拉满发动机吗?”

  胡铮拒绝回答。

  “霍队够认真的。”赵雾有些意外,接着目露欣赏,“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

  “我们跑完这趟去找你们。”霍染因。

  琴市的两位队长先押着犯罪嫌疑人走了,霍染因眼看着那车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才收回目光,睨一睨纪询。

  “满意了吗?”

  纪询看着左右没人,迅速行动,一手揽住霍染因的腰,同时低头,将唇浅浅印在霍染因唇边。声音也就在这时悄然送出:

  “你猜我满意不满意?”

  “别闹。”霍染因低声说,眼睛却微微眯着,带着一丝不经意流露的享受似的慵懒。

  “背还痛吗?”纪询又问。

  “干什么?”

  “不痛的话,待会你开船,我要坐在你后边,伸手抱你,下巴放在你肩膀上,你抓着方向盘,我抓着你,海水潋潋,你也滟滟……”纪询低笑,“过我们昨天没来得及过的白色情人节。”

  “怎么都三月了,还有情人节?”霍染因受不了。

  “什么叫三月了还有情人节。”纪询扬眉,“明明每年每月的14号,都是情人节。”

  他放开了霍染因的腰,却伸手,勾住霍染因的小指,摇一摇。

第一七二章 孙女。

  早春的天气还是凉飕飕的,原本看着是个大晴天,但水上快艇开了会儿,太阳消失了,雾气居然氤氲起来,像张沾了水汽的纱,扑在脸上,轻轻抽抚。

  因快速前进而在船沿和船尾溅起的水花,则是雾曳出的泡沫鱼尾,调皮灵动地拍打出冰凉的水花,溅在两人身上。

  等到一趟跑完,纪询和霍染因一起上了他们来过一次的废弃港口,霍染因低头看了眼时间:“9:52到10:18,从时间上来说,符合胡坤所说的20多分钟。”

  “哈秋!”纪询对此的回应是一个猛然的喷嚏,“你还真计了时?”

  “话说都出去了。”

  “我看赵雾已经完全信任了胡铮的说法,压根不会记得你这边的实验。哈秋,哈秋!”纪询又打了两个喷嚏。

  “冷到了?”霍染因看了眼人,微微嘲笑,“早说了没必要在这时候坐快艇,想乘快艇,一年三百天天气好的时候不能乘,非赶着下雪结冰没过两天的时候跑来玩,胡铮开快艇是为了犯事,你坐快艇是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询一反身将人抱住。

  “是为了和你抱抱。”纪询拖长声音,撒娇道。

  “只是抱抱?”霍染因忽而反问。

  “咦?”

  “还要亲亲。”霍染因从容道。

  “你不怕被人看见了?”纪询稀奇道。

  “这里没人,也没摄像头。”刑警队长总是如此言简意赅,计划通达。

  纪询闷笑一声,维持着抱住人的姿势,脑袋埋在对方脖子上猫咪一样黏黏糊糊地蹭蹭,直到蹭热了两个人,才抬头将吻印在霍染因颊上。

  不知是天边那自云翳中穿透的一丝一缕的阳光,还是两人凑近时候身体的温度,霍染因的颊上有一片红晕。

  恰似玫瑰花瓣轻柔一吻的绯色。

  腻歪够了,纪询算是把自己的骨头给扶正,能够脱离支撑,独自站立。

  他说:“简单来说说胡铮这个人吧,我觉得他刚才的口供里头至少有三点疑点。”

  霍染因:“比如?”

  纪询:“第一,老胡的尸体问题。根据胡铮的口供,9号他回来看见尸体,10号立即火化,等到火化3天之后,才开始举办葬礼——这流程不对吧?如此着急慌忙地火化干什么,难道就不需要遗体告别仪式了?我个人倾向胡铮在看见老胡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遗体有些不对劲。但出于一些对父亲的怨恨,或者部分想要马上得到遗产的急切,他选择默不作声,直接将遗体处理……直到宣布遗嘱,他发现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罗穗成了大赢家,自己什么也不是,可此时遗体已经烧了,想正经发难也不行了,于是他就兵行险着。”

  “有个问题。”霍染因稍作打断,“不能完全排除胡铮的嫌疑。”

  “嗯,如果不变更遗嘱,老胡死了,胡铮就是第一受益人,所以他存在杀心是说得通的。”纪询颔首,“自己杀了人,当然想着急处理尸体,处理完了死无对证,现在还能陷害罗穗——或者杀了罗穗,一切恢复正轨。但是他8号人在外地,隔空对一个哪怕身患绝症的住院老头下手,也有难度,不如罗穗或者贴身照顾人的梅老太太方便。”

  “第二点,”纪询继续说,“他描述父母在自己九岁的时候离婚。他9岁的时候,胡芫正好1岁;胡芫的父母为了生二胎,必然早早将胡芫送到老胡这里,很可能就是在胡芫1岁的时候。这样看来,胡铮所说的父母离婚的诱因,也许未必是外来未知的小三,而是胡芫这个婴儿引发的种种猜疑。关于这点,我们可以向胡芫求证。”

  “第三点,”纪询,“医院。”

  “嗯。医院出具了正常的死亡证明才让胡铮的火化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霍染因回应,他敛目,垂下的眼帘遮住眸中思索,“得去医院看看,先验证究竟是谁去领尸的,再研究老胡的入院手术治疗记录……”

  “这里有个很矛盾的地方,若人不是胡铮杀的,那他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普通人,看尸体都心生不妥,为什么医院却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呢?”

  “医院不是权威,如果有误诊、医疗事故等情况,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私心去隐瞒不利于自己的部分。”霍染因淡淡的说,“别忘了,我们看到的老胡非常健康。”

  “法医总说,活人都爱讲谎话,只有死人不说谎,可惜现在最不会撒谎的死者,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骨灰了。”

  没有足够的线索,再多的分析也只是纸上谈兵。

  纪询和霍染因没有耽搁,转头就去了之前住院时候的医院,找到当时给老胡主治的医生。那是个40余岁的医生,姓徐,听见他们来问老胡时愣了下:“……你们找胡坤,他怎么了?”

  “死人还能怎么了?”纪询反问。

  “能诈尸?”徐医生说了个冷笑话,可见医生也不全是一板一眼的。

  “我们想知道胡坤这几个月以来的医疗记录,以及胡坤的死亡情况记录。”霍染因开口,并出示了证件,“徐医生,你在给胡坤做治疗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证件可以再给我看看吗?”徐医生提出要求。

  霍染因将证件交到对方手中。

  徐医生看得仔细,问得也仔细:“是宁市的刑警队长?宁市的刑警队长为什么来琴市办案子?”

  “借调啊。”霍染因没说话,纪询插了嘴,“当医生就是得仔细,看证件都看得这么认真,看病人肯定看得更认真了。”

  “那也没办法,工作要求。”徐医生低头说话,“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看够了,将证件交还给霍染因,从电脑里头调出档案,拿旁边的打印机全部打出来,交给两人。

  “医疗资料都在这里。你们先看着,我还要去看病人。有什么事你们尽量去护士台问问,护士台里的护士才是照顾病人的第一接触者,一些内容她们知道得更清楚。”

  说完,他也不等两人回答,直接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

  两人拿着资料,坐在医院走廊的休息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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