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207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话题又回到了结婚上。

  老一辈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将结婚看得这么重,好像生下来的所有意义,就是到了年纪,结婚,生孩子,再把孩子抚养长大,如此这一生便变得和老黄牛一样极有意义极有盼头了。

  赵雾倒也好脾气,耐心听着,只见缝插针地把话题绕回正轨。

  “不是突然失踪。”

  “对对,他不是突然失踪的,他在失踪前,跟我们打过招呼,说要把琴市的所有资产卖了,去别的城市发展,会有一段时间不联络我们,等安定下来了再联络。”

  “说这些的时候,文成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赵雾仔细问。

  “……”文美花迟疑片刻,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想要回忆起来,没有这么容易,“没有,我记得那段时间他见天的高兴着。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发财门路,我记得大弟那时候穷,想沾光,问了小虎很多回,小虎都说没有门路,两兄弟还闹了一回。”

  “然后他房子卖了,小卖部也卖了,人就失踪了。我们就联络不上了。”文美花详细说完,“直到98年年底,还是联络不上,才觉得可能出事了,来警察局报警。”

  “你们家里对于文成虎的失踪有什么想法吗?什么都可以,比如文成虎在外头招惹了什么是非,或者钱财露白……”

  “没听说二弟在外头有什么仇家。”文美花摇头,满脸困惑,“我们最初也觉得是钱财露白被人看见,所以被抢劫了。但是后来报警之后,发现二弟卖房卖小卖部的所有钱,都还存在银行卡里没动过。”

  赵雾问:“感情纠纷呢?”

  死后被切割生殖器这非常特殊的举动,总是难免让人多想。

  “他一个光棍,哪有什么感情纠纷,我前面不是说他不肯结婚吗?他在大学门口开店,就想着娶个有文化的金贵女大学生当老婆,生个有文化的孩子上大学,鱼跃龙门,可是人家哪里看得上他,说是有钱,也就一点能温饱的小钱,拖去相亲的媒婆一听这要求就说成不了。”

  “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对象?”

  “没有,我们最开始也以为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头不切实际,但他弟跟他住过一段时间,也没发现他有念着哪个小姑娘,后来我们私下猜,大概就是自己大学没念上,不想当泥腿子,才缺什么想什么。”

  赵雾又问了些情况,但文美花说不出更多了。

  赵雾让人把文美花送出了警局,自己往办公室里去,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众人在桌子旁围坐了一圈,说来也有点怪异,平常开会的时候,大家坐得那叫一个七歪八扭放浪形骸,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每个人都端端正正地坐直了,双腿并拢,其规矩模样,跟小学三好生上学的坐姿差不多。

  怎么回事?赵雾纳闷。

  这一圈子里,副队占据了他惯常的位置,正煞有介事的主持局面,只见他举起手来,并掌如刀,朝双腿间飞速一割:

  “谁会没事切裆部?听我的,百分百,男女关系导致的!”

  伴随着那快很准的一只手,赵雾只觉一阵小风吹来,裆部轻轻一凉。

  再看周围的人,双腿已经并得不能再紧。

  他的双腿,也悄然合拢……

第一八九章 定波

  “……咳咳。”

  赵雾很快出声打断。

  “哟,老赵,问讯完了?”副队笑眯眯问,“和大伙说说,你对切裆部有什么独特的见解或者独家消息?”

  “……”

  赵雾感觉副队对自己的怨气这段时间是消不了了,他给人端上口热茶,恭敬的把他从自己的位置上驱赶走,再将刚才记录的文美花的口供分发给大家:“死者家属的供词都在这里。”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法医后续补充上来的在尸体身上发生的细节,也都在这里。

  “尸体致命伤在后脑勺枕骨上方,凶手需要比死者高10cm左右……死者172,老胡是多少来着?”纪询问。

  “老胡182。”不用赵雾去翻资料,霍染因已经肯定地回答。回答之后,他又指出纪询推测中的倏忽,“山上地形复杂,找个地形高点的地方击打死者很容易,不能简单推断凶手身高。”

  “有理。”纪询从善如流点着头。

  总归讨论讨论,就是要集思广益畅所欲言。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谁都有可能没想全,谁都可能犯错误,其他人发现错误获得灵感,最终找到通向真相的关键钥匙,就是开讨论会的目的。

  “Tamagotchi?”霍染因念着档案上的一行英文,再看着法医附带的高清照片,微带困惑地皱起眉,“从死者裤子口袋里找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Tamagotchi,拓麻歌子啊。”副队回忆往昔,“一种电子宠物,96年还是97年产的吧,那时候我高中,还挺怀念的。不夸张的说,一到课间休息,谁拿出了这东西,那就是班上所有同学的中心人物,按照现在学生的话怎么说?学校中的Bking,哈哈。”

  其他人的神色也平平无奇,显然都听过或都玩过这种东西。

  纪询也听过,也玩过,包括副队描述的画面,他都有印象。

  他朝霍染因看了一眼,霍染因眉宇间的疑惑散开了,继续往下翻记录。

  96年,97年。

  霍染因正好6岁,7岁,父母应该还健在。明明是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却对同龄人间的流行全无印象,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被家暴的孩子,大约活在世上,就用尽全力了吧。

  纪询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悄悄干了点不太体面的事情。

  他的脚先轻轻撞了下霍染因的腿。在对方微带疑惑的视线落到身上后,又拿手指在对方的裤腿上轻轻书写。

  “现在拓麻歌子出了怀旧版。回头买给你玩。”

  身上的伤口看得见,心上的伤口看不见。

  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心上的伤口,也想一点点的,帮着,抹平愈合。

  霍染因的腿一阵颤抖,一不小心,撞了桌脚,“咚”的撞击声,像是巨大的心跳从胸膛裹着他的秘密泄露了出来,他僵硬地看着档案,一时不敢抬眼。

  还好没人在意。

  话题跑得有点远了。

  一个放在口袋里的玩具值得在意,但恐怕现在也不能凭空推断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纪询把话题扯回来:“你们觉得老胡是这个腹中藏尸案的杀人凶手吗?”

  “我觉得是!”副队旗帜鲜明。

  “不能武断。”这个观点属于霍染因和赵雾。

  这两人一个讲证据,一个心思细,导致他们表现出来的观点常常殊途同归。

  “如果胡坤不是凶手,”副队不落人后,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能把杀人故事说得这么清楚吗?就那么巧,一个和仓库里藏炸弹的公司来往,谈恋爱的女人搞绑架,孙子上暗网的变态跟踪狂老头,随随便便上个山躲在旁边能看见凶案现场?报案人是凶手的案例屡见不鲜,迟了二十年,他也是第一报案人。”

  “胡坤的故事里,”霍染因说,“尸体所封的佛陀标牌,被人为调换,本来应该封入偏殿的,最后却被封入正殿。而偏殿的两尊佛像以‘染秽’为由,在落成不久就沉海,那时候寺庙都还没建好。”

  说了这些细节,是为了铺垫接下去的疑问。

  “正常凶手杀人,自然希望将所有证据彻底湮灭,如果他当时把死者封在佛像里沉海,我们现在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尸体,就只能论以失踪。

  这个可能的凶杀案,也就只能一年复一年的拖延下去。

  “所以,如果胡坤是凶手,他为什么不将尸体投入海中?湮灭一切证据?”

  “调换这个行为是他故事里的,如果他杀了人,按计划向佛像泼了污秽之物使之沉海,却在一段时间后,譬如山寺开门——我记得寺志上写全部落成是在1998年4月以后,才发现搞错了佛陀,但那时候已经不好对正殿里的阿难下手,于是虚构了这个调换的行为,也是有可能的。”纪询提出一种可能。

  “胡坤是一个谨慎细致的人。如果凶案真是他做的,又留下了被发现的马脚,我倾向胡坤根本不会对我们说出这个故事。”霍染因说。

  办案是有唯一解的。

  奈何通向这个唯一解的道路上,有太多曲折离奇的道路,直到找到真相为止,总是这条看着也对,那条看着也行。

  “1997年,胡坤61岁,他算健朗,有板车扶住,也能做到搬运尸体进佛像。”副队笃定说,“即使不是胡坤杀的,他们之间也一定存在我们不知道的社会关系,20年前的尸体,什么犯罪现场都不会残留,只在尸体上用功不够,我看我们最该大查特查的,还是胡坤。”

  “不用你说。我昨天出事后,我就派人去卢松的老家,找胡坤的前妻了解情况了。”赵雾接话,说的是治贤公司仓库爆炸炸伤人的事情。

  讨论到了这里,在没有证据支持更进一步分析的情况下,也差不多了。众人姑且早早散会,养足精神,回头继续办案。

  普通警员回家,副队回医院继续养伤,赵雾在警察局里随便打个地铺值个班,挺好,亏得是在外地,如果是在宁市的话,这种待遇就轮到霍染因了。

  但是现在,两人可以正大光明回酒店补觉。

  到了酒店,第一时间就是冲入浴室放热水,互相帮助着让热毛巾和消毒液从头到脚好好擦拭消毒,本来普通时候是没这么多讲究的,但现在两人受伤,伤口没全好利索,为了防止感染,也只能这样了。

  但这么多天没有正正经经的洗个热水澡,到底缺点意思。

  等清洁完准备出浴室的时候,纪询看着霍染因抬头看花洒,平日里多不动声色的一个人物,望着花洒的眼神里差点生出了钩子,要把花洒给勾下来。

  纪询连哄带劝,算是把人从危险的浴室里弄了出来。

  出来以后,不遵医嘱没好好休息,又熬了一个通宵的两人自觉上床。

  纪询觉得上床之前,还是要来点仪式的,这样才对得起主治医生的叮咛嘱咐……

  于是他烧了壶水,往水里丢点西洋参,给自己和霍染因各倒一杯放在床头:“多喝点,把熬夜死亡的细胞补补回来。”

  “不至于。”霍染因都没抬眼。

  “年轻人不懂保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开始焦虑了。”纪询叹气。

  “……”霍染因无语片刻,给了纪询一个‘蹦迪西洋参,枸杞泡啤酒’的鄙视眼神。

  然而那杯西洋参水还是到了霍染因的手中,他喝了一口。

  纪询趁势上床,勾着霍染因的脖子,和他分了这口水。

  西洋参水本来就甜,往喜欢的人嘴里过了一道,养生水还真喝出了养生酒的滋味,一口下去,心肝脾肺半热半抖擞。

  要到了晚安吻,纪询放开霍染因,躺下来,脑袋靠着霍染因的胳膊,看着霍染因使用手机:“和宁市的队员聊天?”

  “嗯。问问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样?”

  “没情况。”

  就是说既没有新的案子出现,过去的案子也没有查到新的线索。

  一种不好不坏,什么也没发生的恒定状态。

  微信群里,依然是谭鸣九最活跃,只见谭鸣九问:“霍队,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来局里吗?”

  “结束了。明天不去。”霍染因打字,“这里又出了个爆炸案。”

  “?!”谭鸣九。

  “顺便再出了个佛像藏尸案。”这句是纪询补充。

  “?!?!”谭鸣九。

  “还会在这里再呆几天。”霍染因总结。

  “等等,”谭鸣九迟疑道,“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上午才说保姆杀人案结束了吧。”

  “下午出了爆炸案,晚上开始查佛像藏尸案,今天白天找到尸体,现在已经查了一天了。”这么贴心的补充,必然是纪询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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