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25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凶手专挑人体关节处下手,手法干脆利落,应当掌握了相应的人体知识,熟悉人体构造;同时根据伤口痕迹,分析凶手分尸时采用了电锯这类工具,这也是一个侦察方向。”霍染因将最后一点线索情况说完,问纪询,“你怎么看?”

  “我?我啊……”

  夜深了,今天上午七点就起床,从赶赴荔竹小区被霍染因抓包,到再排查蓝孔雀又和霍染因撞见,再来一段追击动作戏,又被迫见了个故交,回忆起不想回忆的东西,真的经历了很多很多。

  纪询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困意自四面八方招展过来,织成网,网住他的大脑。

  这可真难得。

  他快有三年没感觉到这种正常的躺下就能好好休息的感觉了。

  他决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直接不动脑,开始胡言乱语:

  “我觉得……嗯……凶手是个建筑工人吧,要不然就是分尸现场在建筑工地,又是油漆木屑,又是电锯。指向性太明显了吧。”

  “那么金粉和花色马赛克瓷砖怎么说?这两样东西哪一样会出现在建筑工地?”霍染因反问,他略略沉吟,说,“花色马赛克瓷砖带有强烈的时代风格,考虑老建筑如何。”

  “很有道理。”纪询毫无立场,如根墙头草,摇摆向霍染因,“所以是在老建筑中,用建筑工人的电锯,把尸体分尸了。”

  霍染因说:“你在认真聊吗?”

  “我哪里不认真了。”纪询不高兴了,“我不是在很认真的瞎猜吗?”

  “……”霍染因。

  “你看我大胆猜测,你小心求证,我们取长补短,狼狈为奸。”

  一阵安静之后,纪询听见一声哼笑。

  霍染因说:“到了。”

  “还挺快的。”纪询睁眼,施施然打开车门,“那就再见了……”

  他说到半途,声音戛然。

  出现在视野中的,决不是熟悉的小区熟悉的风景,他置身一个全然陌生的老旧五层大楼前,大楼的一层开个小小门脸,门脸上写着“好家宾馆”,仅仅五步之外,一位大冬天也穿着紧身短裙,露出半个胸脯和白花花大腿的流莺冲他抛个媚眼。

  “霍队。”纪询说,“开错地儿了吧。”

  “没开错。这是曾鹏短租的出租屋,时间还早,送你回去之前,我们先见曾鹏一面。”霍染因理所当然。

  “曾鹏和奚蕾与唐景龙的案子无关吧?”纪询问。

  “目前来看,无关。”

  “那你来这里?”

  “和滕队的交换。”霍染因,“他删执法记录仪视频,我给他一条线索。”

  “可是谭鸣九都知道了,明天全警队的人都会知道,删不删的,没意义了,霍队,你亏了。”纪询说。

  “……”

  “所以还给什么线索,早点回家,早点睡觉——”纪询才转身,霍染因冰凉的手从后伸来,贴上他腕部扣合五指,纪询感觉自己被手铐铐住了。

  “霍队,做人不要太有赌性。”纪询无奈说,“既然亏了,就赶紧弃牌,及时止损。”

  “亏了是亏了,答应就得做。”霍染因淡淡道。

  “那您忙,我不打扰了?”纪询想了想,说。

  “你和我一起做。”

  “……你不觉得这样做我也很亏?所以发挥一下你人民警察的高风亮节,”纪询,“众亏亏不如独亏亏。”

  “相较这一句,我更喜欢另外一句:有难同当。”霍染因简单直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和我一起走上去,我扛着你走上去。”

  纪询看了看天,望了望地,再环顾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周围,迫于淫威接受了现实,终于拖着脚步和霍染因一起上楼。

  大楼老旧,没有电梯,楼道间的灯泡时亮时不亮,纪询实在没什么动力,走路打飘,好几次踢到台阶上,还赖走在前头的霍染因不时扶一把,准得像是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

  可惜他都表现出这副残障人士的模样了,两手插兜,信步走在前头的霍染因依然郎心如铁,还是没说出让他先回家休息的话。

  无可奈何,纪询没话找话:“曾鹏身上有什么线索?”

  霍染因:“毒。”

  纪询:“啊……”

  霍染因:“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所以觉得惊讶?”

  “确实惊讶。”纪询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吸毒人员。”

  “他不吸,但贩。”

  “从哪里看出来的?”纪询刚问完,脑子里闪过那天和曾鹏见面时对方拿的黑色袋子,为自己的眼瞎悄悄吐了吐舌头。

  “第一,我在浣熊酒吧见你的时候,正碰上缉毒组在酒吧内盯梢,证明那一带存在毒品交易。海豚酒吧和浣熊酒吧直线距离200米,正辐射在他们的交易范围内。”

  “第二,曾鹏辍学,农村人士,父母早亡,没有学历技能获得高薪工作,没有家庭做后盾支撑,他是怎么在短时间拿出一大笔钱买房的?

  “第三,上回询问,曾鹏对自己在案发当日潜入奚蕾住所偷钱一事供认不讳,他对警方的解释是,买房之后存款用尽,拿证还需要一笔税,所以偷偷拿钱办税——根本不合逻辑。遮遮掩掩不惜偷窃,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理,不合法,不能告诉女朋友。”

  霍染因说完这串分析之后,曾鹏的住所已在眼前。

  霍染因抬手敲门。

  敲了两下,里头的人将门打开,曾鹏出现。

  一日不见,自拘留所里出来是还好端端的曾鹏不知遇见了什么,已经鼻青脸肿步伐趔趄,还曲着一只手捂肚子,好像被一群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开门看见霍染因和纪询,瞬间用力,想要将门重新关上。

  但霍染因比曾鹏更快,同时发力,将门彻底推开。

  曾鹏被这力量推得一个踉跄,返身朝窗户跑去,拉开窗抬脚跨了上去,而后立即被霍染因狠狠拽住,扯肘扣在地面。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纪询两手插兜,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自曾鹏开门时就打了的哈欠到现在还没打完,依然含个尾巴在口中。

  半晌,他抬手,按下因发困而生理性沁出泪水的眼睛,有气无力说霍染因:

  “拦什么拦,三楼呢,就该让他跳下去,摔断一只胳膊半条腿,以后三个月都呆在床上,随见随在,随问随答。你现在按了他,好了,对方赶明儿去局里大门口一躺,把脸上身上不知从哪里蹭来的伤痕一露,先告你个暴力执法,再两腿一撒欢,跑个没影,你往哪里逮人去?”

  一阵诡异的静默。

  余下两人全看向纪询,内心于同时间,轻轻滑过一行字:

  是个狠人。

第二十章 赌徒分两种,一种不信自己会输,一种以为自己输得起。

  纪询说完了,看两人一动不动,面露困惑:“怎么,你们打算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聊天谈心,不累吗?”

  霍染因站起身,顺便把地上的曾鹏拽起来。

  曾鹏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也让他脸上的伤痕更加突出,他左脸颊不知被谁狠狠揍了一拳,肿得老高,像含了个鹌鹑蛋在嘴巴里:“我昨天没犯事吧,两位警察来我这个狗窝干什么?

  “没犯事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还激动得想跳楼,日子太无聊了,跳着玩吗?”纪询踏入房间,随手关门,“再纠正一点,我可不是警察,不过一个不辞辛苦见义勇为配合警方的模范市民。”

  他说完了,感觉霍染因的视线轻飘飘落在自己脸上。

  要不是今天晚上真的太累,他能给霍染因做个鬼脸,接着他就听见霍染因单刀直入问曾鹏:“毒藏在哪里?”

  曾鹏猛地抬头!

  他阴沉的眼自乱糟糟的头发下看向霍染因:“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止曾鹏,纪询都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哇哦。

  二支新队长这份雷厉风行真不是盖的。

  而且这么不怕打草惊蛇,是因为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曾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影响霍染因的判断。他拿出手铐,将曾鹏两手铐住,目光一寸寸环视这个简陋的一居室:“毒就在你的屋子里。它藏在……”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

  “叩。”

  “叩。”

  迟缓、凝滞、孤独的敲门声。

  敲门声让室内几人的活动都停下来,他们望着门,门外是未知的人。

  须臾,霍染因对纪询微微一摆下巴。

  纪询看出霍染因的意思,他和霍染因交换了位置,他看着曾鹏,霍染因来到了门后,他的手握上门把手,腕部微微用力,门把下压……

  “啪”一声,门打开。

  谁也没想到的人出现在门口,那是个穿着朴素,戴方框眼镜,佝偻着背的老人。

  纪询曾见过他一次,在奚蕾的葬礼上,他姓程,程老师。

  门口处,面对面的霍染因和程老师都显得意外。

  程老师:“你们是……”

  纪询突然闪身向前,挡住曾鹏被拷上的手腕。他笑眯眯说:“程老师好,我们是曾鹏和奚蕾的朋友。”

  “你认识我?”程老师意外道。

  “我在奚蕾的葬礼上看过你,我听大家说,奚蕾的墓碑是你买的。”纪询说。

  霍染因心头一动。

  他从门口退回曾鹏身旁,借着纪询的遮挡,拿钥匙开了曾鹏的手铐,将手铐从曾鹏手上拿掉,做这事的全程,曾鹏一语不发,非常配合,显然是不想让奚蕾的亲属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很好。

  证明他还存有自尊廉耻。

  纪询上前两步,在一眼扫过程老师,看见程老师手里提着的药店袋子,里头是跌打药水、纱布这样的外用药品。

  东西是给曾鹏的。

  药店是这条街上的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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