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尾松
沈睿他们注意到，绑刘达强手的绳子下还垫上了海绵。这发现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刘达强实践报告并没有这些显眼的外伤，很大程度上就拖延了警方找出他的死亡方式。
林阳，不让让人那么快就猜到刘达强是怎么死的，他这应该是在拖延时间。
继续往下看，刘达强一脸惊恐地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他目光顺着的方向角度应该是林阳正坐着的前方，举着摄像机对着他。
可举着摄像头的人不为所动，冷冰冰地说道：“你为什么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达强嘴里虽这样说着，但对着镜头的眼睛却眼神闪躲。这是典型言不由衷的表现。他浑身都在颤抖，企图能获取一线生机，接着往下说：“是莫敖杨，他瞧不起我，他凭什么瞧不起我啊……”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镜头抖动了下，一盆水兜头就往下浇到刘达强头上。寒冬里，凉水入体，瞬间冷得他直哆嗦，嘴唇都变得乌黑乌黑的。周元他们见刘达强一张脸煞白煞白地看着镜头的方向。
就在这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那语句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凉上几分，“他的名字，你配叫吗？”
“我……莫老师，我对不起莫老师，对不起他。”刘达强还在求饶：“林老师，你在学校里就一直帮助我家和我们家的蕾蕾，求你放过我可以吗？蕾蕾不能没有爸爸……”
“爸爸？”一声嗤笑声再次打断了他话，林阳说：“你女儿知道自己的爸爸不止是败类废材，还是一个杀人魔，你认为你女儿还会认你吗？你配当人爸爸吗？呵，或者说，你配当人吗？”
不知看到了什么，刘达强一脸惊恐，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可无奈手脚都给绑着，反抗只是在自我消耗体力做无用功。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你接近我女儿做什么？你别碰她！”
“我和你不同，我起码还是人，你却只能配称为禽兽。说起来，我能找到你全靠你的宝贝女儿给我提供有效的信息。你该感谢你女儿，让你能死在我手里。”
“他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钱帮你女儿垫上学费，你却杀了他。”
声音没有起伏，就像在阐述一样很日常的事，却冷得像冰块，不带丝毫感情。林阳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人也不是是非不分，给你一个机会吧，你说说，你怎么杀死莫敖杨的。”
听到林阳的话，刘达强似乎觉得自己还有生的希望，两眼竟流露出凶狠的眼神，丝毫没了刚刚那落丧家犬的模样。连忙说道：“我把他骗到酆都大帝庙附近的山头里……”
“从头开始讲，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杀他，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杀他，你说得好，我能考虑解开你绳子。”
刘达强愣了下，掀起眸子看了林阳一眼，似是回想到以前发生的事，微微垂下头脸上的表情也随着一垮，再抬起的时候，竟嘴角斜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意，说：“该死的学校经常开家长会，一个学期开五六次，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破学校那么喜欢开家长会。”
刘达强朝地上淬了一口水，因为常年喝酒，浑浊涣散的眼珠子此刻更加迷离，他说：“就上次，我那前妻老娘们听说要工作，就没打算去开家长会。我女儿就偷偷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开家长会，我就去嘛，反正也不是没去过，但是当天的家长会竟是给学校捐钱做个图书馆的事，大部分家长都捐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刘达强似乎对这事很窝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去到才知道，就和我家和另一个家长还没捐。当时有老师在点名家长都捐了多少钱时，那女老师先叫了另一个家长起来，那家长说事儿忙忘了这茬事，当场就捐了一千。然后就看着我，问我要捐多少……”
“那女的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看我出糗。我身上没钱，要有钱我就去买酒喝了，捐个毛的图书馆，捐了我又不看，书又不是我家的……”
“所以你为什么杀莫敖杨。”林阳打断了他的愤怒，觉得他那是羞耻心作祟，穷作态。
刘达强说：“家长会结束后，我恰好遇到了莫敖杨。他以前经常就帮我女儿交辅导费教材费，听我前妻说，他还给我女儿交过住宿费。我就过去找他，让他帮我捐点钱，可他却说自己最近要买一件很贵重的东西，所以最近没有太多的余钱拿出来。”
“他骗小孩吗？工作那么多年，没钱存起来？而且有钱买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没钱借给我呢！”
刘达强的语气说得理所当然，似乎别人借钱给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这让在屏幕前听着这一番话的周元他们不由得皱起眉头，人无耻竟可如此无敌。
李兵兵听着他这番话深吸口气，要刘达强还活着站在他面前，非踹几脚，真能有人如此厚颜无耻。
“他确实是要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视频里又传来林阳的声音，让大家的思绪重新回到了视频里，林阳接着说：“他要给我买手表。”
“什么？”刘达强没料到林阳会这样说，一脸惊诧。
他这会儿才有些心惊胆战，他被林阳绑过来这里时，完全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同事莫敖杨而报仇来考虑，这样即使林阳多正义，他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毕竟没人愿意为了其他人背负一条人命。
可惜，他好像算错了，战战兢兢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林阳没正面对应他，“继续说下去，你怎么骗他出去。”
“我……我这不是在学校和他吵了，然后回头我在家喝了几杯酒，越想越气，就给他打电话，说我女儿遇到麻烦了，求他出来帮帮忙，我先把他……把他叫到一条小路上，说在那里等他。他信了，我以为他不会来的，那地方太偏僻了，他来了，我又骗他，说我家在酆都大帝的后山里搭了一个小铁硼在哪儿住着，女儿今天回来就发烧了，求他一起送去医院让他先垫付医药费，他……他真的信了。”
刘达强没敢往下说下去，说到最后他偷偷地掀开眼眸去看镜头前的林阳。应该是看到了林阳满脸的杀气，显得又瑟瑟发抖起来，一副待宰羔羊，不敢再轻举妄动。
时间一度显得有点安静，视频有点像停顿了似的，在李兵兵他们认为有没有卡顿的时候，刘达强忽然又开口，说道：“不是……真的不是我杀的。警方通报的地方是在酆都大帝庙后门不远的野林子里。我……我并没有把他带到野林子那边，我带他去的地方是在距离寺庙五百多米远的另一边的。”
刘达强尝试为自己辩解，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都不敢再去重返现场。好几次他都去重看新闻联播，就是想要再三确认莫敖杨的死亡现场是不是真的在野林子，而非自己抛下他的乱坟岗里。
当时他开着车准备要把莫敖杨载着往后山里去，因为怕惹起附近的那些道长注意，就临时在山脚下停下来，领着莫敖杨往上面走。那小子也是蠢，这荒郊野岭说跟着来就跟着来，刘达强只觉得他是读了蠢书，不懂人间的险恶，酒精一上头，就想要给他好看好看。
“当时我觉得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因为那家伙他来之前就在和他们学校的那些老师聚餐，似乎是喝酒了，感觉他走路都有点飘。我就伺机给了他一瓶矿泉水，我从药店里买来的褪黑素，放了大半瓶进去，他想也没想一咕咚就喝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祈求地看着林阳：“我……我真的没杀他，真的没有，让他喝下那水没多久，他就昏昏沉沉了，我见他躺在地上了，我就没管他了……”他想着，天气那么冷，在外面躺一宿，冻也能冻死。
“说完了吗？”林阳说着，晃动了下镜头，然后出现在镜头里。他去帮刘达强解开绳子。
刘达强见状，以为自己死里逃生了，手被松开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没事了。没想到，林阳忽然走到他身后，对着镜头说道：“我给你一分钟，逃吧。”
说着，他拿起刚绑刘达强的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那笑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竟让沈睿他们觉得毛骨悚然。然后他看着刘达强尖叫着往外跑，半眯着双眼，嘴角上扬，说：“是我杀的。”
第164章 酆都大帝二十七
周元他们三人听到林阳这话有些诧异。
是他杀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深入去想，视频忽然一晃动，镜头就出现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野林子里。林阳就像猎人一样，轻笑着尾随着跌跌撞撞要逃离的刘达强，说：“时间快到了。”
刘达强知道他说的时间快到了什么意思，可之前自己喝了太久酒，虽然在林阳一阵折腾下，大脑清醒了许多，可无奈身体不受控制跑起来浑身软如面条，摇摇晃晃根本跑不快。
才又跑了几步，又听到林阳的声音穿过来，“我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些家长里短无关紧要的事。
可这话就如铁锤敲在刘达强心里，吓得他一哆嗦摔倒在地上，赶紧就连爬带滚继续往前逃。可爬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自己的双腿被别人给拖住了。
林阳轻笑起来，那笑容人畜无害，说：“抓到你了。”
刘达强被吓得想要尖叫起来，可下一瞬间，他就被林阳用胶纸给封住了嘴巴，声音就这样淹没在满腔的恐惧里，不能自拔。
最后，林阳把镜头对着自己，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充满阴霾和红血丝的眼，瞬间就映入了观看视频的几人眼里，几人都被这眼神给惊了一跳。
……太吓人了。
最后，视频竟然定格在周元他们随着李兵兵他们进入现场去查看尸体的画面里。
他一直在，他一直在现场里，似乎在守株待兔的等待，最后似乎终于等到他要找的那只兔子，将镜头对着认真查看尸体的周元脸上，轻声说：“来了吗？”
看到这一幕，沈睿和李兵兵第一时间看向周元，但见周元只是紧皱着眉头，显然也是一脸茫然不知。
李兵兵挠了挠头发，问沈睿：“林阳的镜头对着的人是周队，没错吧？”
沈睿：“？”
他知道李兵兵在疑惑什么，因为他也同样疑惑。从青州市的案子发展到现在，似乎有人在挑选周元入场这场游戏，他难以相信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大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入局，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来促成这些案子的发生。
“周队，你确定你以前不认识林阳？没见过他？”李兵兵并没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想要从这个视频里进行分析。他又接着说：“林阳死亡现场的神台上放着有你爸在的合照，这会儿又盯着你看说来了，呃……我并没其他意思，就只是想要确定下，真的不认识？”
周元点头：“我只认识死了的他。”
李兵兵：“……”好的，暂时了解了。
就在大家以为视频到这里就结束的时候，黑屏了接近一分钟时间，李兵兵正要关上去点开第二个文件夹时，视频忽然又亮了起来。
这次视频的拍摄地是在他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穿着打扮和刚刚他们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他一样，所以可以确定，后面这段视频，应该是他在出事前拍下来的。
林阳坐在大厅中间，看着镜头露出笑容。
这笑容比起之前对着刘达强的阴冷，显得平和温柔多了。他推了推眼镜框，这副模样倒显得他十分斯文儒雅，很难想象这种男人，会有如兽类那般凶猛嗜血的一面。
他说道：“来了吗？”
那眼神似是穿透了屏幕，落到了站在屏幕前的周元身上。
同样的话再次出现，屏幕里的人似乎很早就预料到周元会在这里看视频一样，接着说道：“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你看完我留下来的东西，应该算是拿到了这场赌注一半的筹码了。”
“刘达强该死，他给莫老师用了有安眠作用的褪黑素，把他抛在荒郊野外差点被冻死，他是原罪。”
“但杀死莫老师的人，是我，是我害了他。我手里头有一份资料，阿莫他只在无意中拿到了一半，光是这一半，就让他震惊了。也就是这一半，给他惹来这些脏事，他认为现在是法律社会，只要把证据交上去，罪犯就能被甚至于法。可是……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半，如果要论犯罪，证据还不够。而这一交，别人以为他就是在背后一直调查这事件的人，就这样被抹杀掉了。”
林阳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把笔记本放在自己跟前的桌子上，继续说道：“一切都是源于十六年前的一场电暖事件，它是一切罪恶的开头，但这罪恶，随着挖掘，越来越深，越来越恐怖……”
几人听着也迷茫，电暖事件？
李兵兵立刻给小毛毛发信息，让他查一查十六年前电暖出现了什么事件。
“莫老师的事情结束后，我知道不能拖了，他们那群人迟早就会查到我这里。而且青州那边也开始行动，棋盘开始下了。这半年时间，我一个和好的朋友潜入了刘兴荣的公司，他带来了一些信息。”
“可惜，他回不来了。”
“那些人也在找我，我知道最迟两三天，我也会没了。所以我提前把资料备份了三分，给了青州那人一份，一份就是你们能看到视频的这个家里，还有一份，在我妈妈的坟墓边上。”
话到了这里，林阳盯着镜头沉默了许久，久到周元他们认为可能后面的视频都是重复在做这个无言的动作时，林阳终于重新开口了。
他这一声似是犹豫了许久，似是鼓足了勇气，说：“他怕冷，请帮我和莫老师的骨灰撒一块。”
屏幕黑了一片，三人站了许久未动，似是在消化林阳刚说的话。
手机铃声响起来，李兵兵看到是小毛毛打过来，立刻接起来，片刻后，他挂断电话说：“小毛毛说，调查了下十六年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电暖事件发生。”
周元和沈睿没应声，一个将死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
他们打算回头再让许笑歌他们帮忙查下。
开始打开第二个文件夹。
第二个文件夹是一个照片夹子，这个夹子里放了十来张照片，沈睿逐一点开，很多照片都不是原件，而是用相机重新从原照或者报纸上拍下来的画面。
他数了数，一共十二张，有之前在林阳死亡现场发现的那张——周禹在天海福利院里的大合照，也有皇朝会所火烧起来时四周围人群围观时，群众百态的画面。以及酆都大帝庙被烧时，警察、法医、荣慧和记者同框出现的画面……
但这张画面和之前看到的又有所不同，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正在对转移出来的尸体在做基础尸检的扬州一行人，还有站在酆都大帝门口，几名报刊记者围着一个人在采访的画面。
看情况那人应该是能说上话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记者围着他要采访。可以照片形式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沈睿竟觉得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他扭头去看李兵兵，问他：“这人你见过吗？”
李兵兵也是觉得眼熟，但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大家也暂时作罢，继续翻动相片往下看，竟然看到了沈睿的爸爸沈国栋。沈睿也是被这忽如其来的画面给惊了一下，当即眉头深皱，心里明白在这里能看到沈国栋，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他扭头去看的周元，却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照片看得入神。
照片的拍摄场景是沈国栋走进医院里的画面。
这医院有点熟悉，沈睿想了想，反应过来是青州市人民医院。当时他领着周元去看医生，在医院里和沈国栋撞见过。
之前因为互相不对付，导致的疏离感，此时此刻竟因为一张照片把这几十年来的感情不断的放大，在沈睿心里霎时间炸了开来。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沈国栋频繁去医院做什么？
李兵兵也认出来沈国栋，扭头去看沈睿，有些疑惑：“阿睿，你爸？”
“是他没错。”沈睿觉得脑袋有些不好使，一时间只觉得思绪万千，摇头说道：“别问我，我此时此刻也是有点懵，回头我去查查。”
李兵兵点头没再多说。
继续往下翻动，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都是一些沈睿他们没什么印象的人，毕竟他们这些当警察的，只要记住坏人的样子就足够了，哪儿有更多的脑细胞来容纳更多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