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喂,小朋友,你怎么是一个人呀?”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像在极力憋着笑,“过来,让警察叔叔送你回家吧?”
“...操。”邢岳立刻四下张望,“占我便宜,你在哪?”
“我就在你的心里呀。”项海终于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几乎在同时,邢岳也看到了他。就在远离接机人群的一个角落,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戴了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正向他挥手。
邢岳立刻朝他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呗。”项海仰起脸,把帽檐向上推了推。
“怎么来的?”
“开车呗。”
“你那手能开车么?”邢岳看着他,强忍着想和他拥抱一下的冲动。
“不还有八根儿手指头是好的么。”项海说着,伸手朝外套的帽子里一掏,变魔术似的,摸出一小束花。
“送给你。”项海看着他,“庆祝你凯旋归来。”要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扑上去,狠狠地亲邢岳一大口。
“谢谢。”
这束花小得可爱,邢岳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花。回去我把它裱起来,挂墙上。”
“行了,哥,暗示收到了。”项海笑着拉住他的手,“回家吧。”
两个人牵着手,一路互相抠着手心,回到车上。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邢岳就被一股急切的力量拉了过去。
项海的吻热烈又绵长,人几乎顺着这个吻爬到了他身上。
好不容易分开,半边车窗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邢岳舔了舔生疼的嘴唇,又垂下眼打量,“你还能坚持到回家不?”
“差不多吧。”项海气喘吁吁地回到座椅里,扯过安全带,“哥,我觉得我今天可以把下礼拜的指标提前完成一下子。”
这话让足足邢岳反应了几秒钟,才欲拒还迎地劝他,“还是别了吧,你手都那样了...”
“不耽误,又不用手...”项海就觉得自己的脸皮肉眼可见地厚了。
“我发现你这人吧,蔫儿色蔫儿色的。”邢岳又适时地总结了一波,可眼神里却充满了赞赏。
项海乐起来,“那你呢?你是怎么色的?”
“我当然是明目张胆地色。”邢岳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了同向的车流。
“哥,你这一趟还顺利么?”项海看着他问。
他也不知道邢岳忽然跑去北京干什么,也不会打听,只想知道他是否一切顺利。
“嗯,挺顺利的。”邢岳答应着,“哎对了,姓赵的这两天没骚扰你吧?”
“没有,特别消停,谁都没找我。我一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来着。”
“对了,哥,那个赵亭到底是什么背景,你知道么?”
到现在项海也只知道他是赵郎的弟弟,但这个人在赵郎集团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他还是一头雾水。
邢岳把脑子里的一堆资料捋了捋,过滤掉跟袁国平有关的部分,挑有用的给项海介绍,“赵亭是赵郎同父异母的弟弟,俩人年纪差挺多。”
“之前他一直在国外,前两年突然回来了,看样子是奔着赵郎的生意来的。也没人封他,自己就登基成二老板了。”
邢岳冷笑一声,“这算是把赵郎和赵文宇一块儿得罪了。”
“不过赵郎到底也没跟他撕破脸,还分了些买卖给他做。但都不涉及他们的核心业务,也就是看看场子,收收租那些活。”
“赵亭这个人...心机很重,心气儿也高,始终憋着劲想干点儿大事。”
邢岳微微摇头,“可他一没根基,二没人手,又被赵郎他们爷俩看得死死的,到现在也没折腾出什么水花。”
“但他挺有钱。”
“据说是他爸留给他的,后来他自己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也赚了不少。”
“既然都那么有钱了,为啥还想插手赵郎的生意?”项海表示不理解。
邢岳又哼了一声,“什么买卖能比贩毒来钱快啊?”
项海拧起眉,想起了蔡全对他进行入职培训时候说的话。
“那你觉得他能成功么?”
“没戏!”邢岳把嘴一撇,“除非赵郎死了。”
项海缓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很快,他的眼睛亮了,“哥,我知道赵亭为啥会找上我了!”
邢岳歪过头,挑了挑眉。
“你想啊,原来赵郎从南边进货,那些渠道都握在他自己手里,赵亭是绝插不进手的。”
“现在赵郎自产自销,那些渠道就不存在了,赵亭的机会也就来了。所以他现在肯定想直接插手药厂那摊事儿。”
“可那里面全是赵郎的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但凡他搞点儿什么动作,赵郎立刻就能听到动静。”
“只有我这个新来的,是个没根基、没靠山的小角色。”
项海越说越兴奋,“像我这样的,跟谁混不是混?跟着赵郎,再混一百年也就是个没名没姓的马仔。跟着他,就很有机会当大哥。”
“拉拢我可比挖赵郎的墙角省事多了,既没风险也没啥成本。”
“而且在药厂里干了这么长时间,各个环节是啥情况我都清楚,还那么牛逼地坑了个警察。”
他笑着挠了挠邢岳的下巴,“所以说,我简直就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啊!”
邢岳皱着眉躲开那只乱摸的手,“你这么兴奋干啥?”
“我打算明天就去找他!”
“你有病?”邢岳立刻瞪眼。
“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而且那天赵亭也说了,让我过两天还去那会所找他。”项海耐心地解释着。
“之前我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才有点懵。现在既然清楚他想要什么,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是赵亭的最佳人选,也是唯一人选。
赵亭需要一个可靠马前卒,而他需要一条多金的大粗腿。两人各有所图,又恰巧能互相满足。
“而且你不也说了,赵亭不会发现我是警察么。”
他信任邢岳。
邢岳说不用担心,他就不会担心。
只要没了这个后顾之忧,他有信心一定能在赵亭身上找到突破口。
车子在信号灯前停下,邢岳摸出一支烟点着,沉默地吸着。
对于项海的决定,他既无法赞同,也没权力反驳。因为那不是他的选择。
确切地说,无论是项海还是他自己,早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见他不吭声,项海又转过身子,搓了搓他的胳膊,“哥,其实咱还得谢谢这个赵亭呢。”
“现在药厂就是一滩死水,要是没人来搅和,永远也掀不起风浪。”
“只有把水搅浑,才有机会摸到大鱼,不是么?”
邢岳转过脸来看着他,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闪着光。
是啊,坚不可摧的城防,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就像江渊部署的那个万无一失的卧底行动,最后还是毁在自己人手上。
可是,掀起风浪的人,能在风暴的中心独善其身么?
“哥,你相信我。”项海眨了眨眼睛,“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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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来,袁国平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完了汇报会,他一分钟都不愿多待,就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坐在家里宽大的沙发上,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分析着江渊的话。
今天这个意外的“收获”让他无比震惊,同时也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
他不是没怀疑过江渊。
可一来江渊绝对不敢在今天这种场合,当着系统内最权威的几位领导的面,撒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这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个话题是自己抛出去的,江渊的报告里压根就没提。
二来,正是那个什么所谓的“二号人物”,才叫整件事的可信度更高。
因为那个“二号人物”就是个行为不可预测的神经病,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一想到赵亭,袁国平就烦闷地摁灭了才抽了两口的烟,跟着又拽出一根点着。
他和赵郎是老交情,跟赵亭只打过几次交道。可每一次都能让他对这个人的感官差上几分。
这个人年轻,强硬,有野心。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念书把脑子念坏了,一回来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认为赵郎的生意至少有一半应该归他。
理由是赵郎发家的原始资金是他爸给的,而他爸的钱,都是和他亲妈一起赚的,跟赵郎的亲妈没一毛钱关系。
哼,这不是有病吗?上下嘴皮一碰,就强取豪夺来了?
你当这么多年,赵郎是舒舒服服卖白糖赚钱呢?
干着掉脑袋的买卖,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上上下下经营着那么复杂的关系。说分你一半就分你一半?
再说了,就算给了你,就凭你,玩儿得转么?
按说这些都是赵郎的家事,跟他没关系,也轮不到他操心。
可今天,当得知赵亭那小王八蛋竟然跟警察勾搭到一起,他就坐不住了。
这一招借刀杀人未免太狠,也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