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第190章

作者:滑孙头 标签: 推理悬疑

“这小子,什么来头,刚前脚踏进来我电话就给打爆了。”余宏军走进屋,朝监控看了眼,接着把一摞资料丢给周鹏。

李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您还老和媒体打交道,这人都不认识!90后创业之星,代表了一个时代。你快看看,网上信息都爆炸了。之前大领导还担心自己受到影响,看看这网络趋势,红衣女童案完全消声灭迹,几乎没人再提了。”

“唉,这人啊。”余宏军叹了口气。

周鹏饱含讥讽笑着说了几句,把刚刚那视频又转回去看了一遍,伸出大手指指着上面撕打的人群,忽然他手指一顿,指着屏幕的手指停住。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李姐余光瞥见,周鹏正盯着手机屏幕聚精会神的看,眉头皱成了一座沟@壑连绵的小山,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像极了变形金刚就要发射导弹的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李姐疑惑地走上前:“周队,怎么了?”

周鹏“咦”了一声,把僵住的手放下摸了摸下巴,虽然周鹏是个年轻人,但是实际上对手机电脑这类电子产品实在不大精通。他把手机举到李姐面前,指着暂停住的镜头,问道:“能放大吗?”

李姐拿过手机:“要看什么?截图就好了,瞧,现在就能放大。“

手机上图片接着放大,周鹏把图片移了移,照出个人影,顿时招来李姐:“姐,你瞧瞧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李姐拿过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照片上的女人只露出半张脸,这半张脸也几乎被白布给遮挡了半边,现场混乱,到处是无影脚和八卦掌齐飞,人脸几乎难以辨别。她艰难地看了会儿,眼睛都看得酸涩了,最后摇摇头:“认不出来。”

这时候余宏军凑了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说了句:“这不是那个经常来咱们这门口蹲着的老太太……”

李姐把他挤开,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老余,你这眼神也太有问题了吧,这明显是个年轻女人,最多也就三十来岁,还老太太。”

语气十分嫌弃,推搡着让余宏军出去处理记者去,别在这里瞎掺和。

“你等人说完啊!”余宏军瞪圆眼睛,插着腰,气呼呼地指着手机上那照片,“这女的是那老太太儿媳妇,我还记着名字呢,叫做啥美丽?”

周鹏猛地站起身,拍了下桌子:“李丽!”

余宏军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她。”

这个人突然冒出来瞎游行什么啊,这让周鹏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合计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余宏军:“这样吧,老余反正你没什么事,帮个忙跑个腿。”

余宏军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没什么事,我现在上下到处疏通记者关系,小舒那事怎的我现在到处找人帮忙把事情给压下来。”

“是是是。”周鹏亲切的笑了笑,拍拍老余肩膀,“实在是辛苦了。”

余宏军满意周鹏这个态度,点点头:“行吧,说要我做什么?”

“辛苦跑一趟,去派出所把这批披麻戴孝的人给带市局来。”周鹏笑着说,视频拍摄时间是半小时前,最近派出所就在旁边,按照出警速度,就算是乌龟爬现在也得爬到地点了吧。

余宏军驱车离开市局的时候,舒墨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绿树成荫的海滨小区,咸湿的空气弥漫在空气中。梁政宽走进屋里,亲自把窗户都关上,那股浓重的咸湿味消了大半。这会儿屋子里的阳光都被抽走,只剩下天花板上的古风吊灯顶替着太阳发挥灯源的作用。

梁政宽掏出烟,给两人都递了一只,自己也点上,接着就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放松地搭在一起,姿态放得特别低。舒墨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和其他地方的一些领导不大一样,穿着的破长衫有好几个补丁,其中一块就在胳肢窝的位置,一抬手就露出一大块大红色,看起来十分突兀。

舒墨盯着那块大补丁有些愣神。

“咱们得快些,一会儿我还有个会议,得去京都,咱们长话短说。”梁政宽微笑着看向两人,注意到了舒墨的视线,敞亮地哈哈笑了声,“这衣服上补丁都是夏女士给缝上的,这衣服我实在不舍得丢,这可不是表面工作啊,绵绸的穿着舒服,干活也舒服。”

夏女士就是之前舒墨遇见的老奶奶,是梁政宽的老母亲,八十几岁却身子十分硬朗,连雷行舟在她面前也只是个孩子。现在看着她都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样,实际上在工作中夏奶奶的雷霆手段非同寻常。夏红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女红,后来国家被入侵,这个两只鸡都不敢杀的女人就敢拿着枪在战场上拼命。

不过就算这位红色娘子军再厉害,现在对着的是战友不是敌人,态度放的自然很宽容。

偷看直接被抓包了,舒墨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垂下眼不敢吭声。

雷行舟看了眼时间,也不打算寒暄,神情凝重,他严肃地看向梁政宽,郑重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跨越时间总共有十年之长。”

梁政宽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重重地吐了口烟,示意他说。

雷行舟最开始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舒墨并不知道。

这是一个叫做都乐的小民警的故事。

……

二十八年前,连舒墨都还没有出生,时间太过久远,日历都变得泛黄成了一团白灰,风一吹像雪花一样四散飘舞。这是开冬以来的一场雪,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都乐被分配到了一个小乡村做民警。

他考试成绩很好,门门第一,连面试的心理老师都给他打得满分,说这孩子心里燃着坚定的火焰,正义仿若融进了他的灵魂,警@察便是他的天职。可是最后他却被刷了下来,没能进到刑侦大队,反而是被分配到了小乡村。

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后台的寒门学子,实在是没什么太好的出路。

多乐倒是没有怨言,做什么不是做?

他不远千里从城市来到了小山村,这座山村物质很贫乏,只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山路,经济十分落后。作为山村里唯一的派出所,里面只有三个民警,除了他,其他两个都是本地人,几乎快要到退休年龄了。

业务大概就是每天处理大妈大爷之间两毛钱的纠纷,处理夫妻之间扯皮的事情,要是遇见谁家丢了猪,谁家羊吃了谁家的菜这类案件,就属于比较厉害的了,毕竟要用上刑侦手段去调查,调查结果大多数时候也就不了了之。

这天都乐一大早就被拉去村里处理一起看门狗小花被糟蹋怀孕案,小花主人强烈要求找到强@奸犯,让强@奸犯主人赔小花营养费。最后都乐无可奈何,只能说得等小花生下狗崽子,从狗崽子身上看出强@奸犯的痕迹。

这一忙忙到了下午,等他回派出所的时候,看见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牵着个小女孩。

他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不知道老太太坐在门口干嘛,有可能是等人,这说不定。同事说从他走后,老太太就来了,坐在门外面不吭声,他们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没主动去问。都乐觉得奇怪,老太太头发披散,得了白内障晦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多年的训练让都乐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着老太太牵着的小女孩,低着头红着眼睛看地面,沉吟一小会儿,随后便叫了老太太到了后面的办公室。

老太太牵着小孙女,在办公室坐下,一双眼珠子不安地在眼眶里来回转,看办公室里没了其他警@察,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把小孙女往前推。

这时候多乐才看清楚老太太一直掩在后面的小孙女长什么样,她扎着小辫,眼睛很大,长得矮矮胖胖的,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很内向不爱说话。

都乐随口夸了句:“您孙女啊,挺可爱的。”

老太太立刻抬起头,眯起眼睛警惕地看向他。

那一瞬间,都乐被老太太眼神里的警惕吓了一跳,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这老太太干嘛那么凶啊?

“你就是新来的小警@察吧?”老太太先开了口。

都乐点点头,派出所里除了他都是本地人,平日里所有啥跑腿工作都交给他,经常爱来不来。都乐虽然心里不大舒服,但是说到底还是没敢吭声,毕竟他是个外地人又是新来的,只期盼过几年能被调走。没想到这平日里到处跑腿,自己居然在小山村里出了名,所有人家里出了事情都爱找他。

一个是因为他脾气很好,不摆什么架子,处理事情也很认真,结果让乡亲们都很信服。

还有一个就是他是外地人,很多人家里隐晦的事情,情愿让他知道,不愿意让另外两本地的知道。

都乐突然明了了,这老太太专门是来等他的,大概她要处理的是一些不太好让人知道的“家事”。

老太太撩开眼皮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瘪了瘪嘴:“俺家丫头有了……”

都乐愣了下,没明白什么意思,余光瞥见小女孩脸上有伤,红肿的五个手掌印,湿漉漉的泪水糊了一脸。她颤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手指搅在了一起看起来很不安。这样子让都乐觉得有点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被打得身上青一条红一条的。都说农村重男轻女十分严重,这下手丝毫不留情,但是女孩看上去长得又白白胖胖的,肚子圆滚滚的,吃的应该不错。

等等,都乐恍然间忽然有点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不由地加重了语气:“婆婆,你的意思是她怀孕了?”

“嗯。”老太太的神态语气很淡定,比今早他去处理的小花主人还要淡定。

这个消息简直让都乐震惊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居然怀孕了,看孩子的模样明显还是未成年人。震惊之余都乐有点不知所错,他只是个才出来的大学生来乡村许久,最大的案件也就是某家媳妇偷人,对方给了奸夫一棍子这类事情,完全没有到刑事案件的程度。

老太太说:“帮忙找找人。”

都乐连忙摇摇头:“按照程序,这事情我得报上去,让刑侦队来处理。”

老太太皱了皱眉,转头看他说:“我就想拿笔钱把孩子打了。”

农村地区群众法律常识还有性教育太缺乏,老太太压根不当回事,只是想要一笔钱把孩子打了私了了。都乐说报上去,老太太觉得不耐烦,看了眼时间,催促说:“能不能快点,我和人约好了打麻将。”

老太太被都乐一副严肃表情搞得不自在,干脆直接起身拉着孩子走了,还叫都乐别声张出去,孩子要做人,丢不起那个脸。

这个事情要是在其他乡村派出所,当事人不愿意报案他们也就不管了。

可是都乐却不愿意放弃,他一直怀揣着自己是警@察的信念到处去走访调查。后来他亲自上门拜访,终于从老太太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去年的时候,那天老太太正打麻将,孩子哭着进屋,说被村里有个小混混欺负了,老太太就去找小混混闹了,拿了几百元钱,这事情她也就没管了。

结果没想到孩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居然是怀孕了。这时候老太太再去找小混混,却找不到了,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她想孩子被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但是要是生下孩子,那一定是要给一笔钱的,这才想着去找他帮忙。

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间都乐不知道该不该按照程序把案件报上去。

这个事情事关孩子的清白,按照家属的意愿想要隐秘调查。都乐思来想去,决定自己调查。

没想到这个调查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说到这里雷行舟顿住了,从包里拿出一个破旧信封递给梁政宽,梁政宽连忙双手接过,薄薄一张信封,觉得无比沉重:“都乐自己把案件调查清楚了?他现在人呢?”

雷行舟抬了抬头,表情很复杂:“死了,说是喝醉酒摔到鱼塘里死掉了。”

梁政宽打开信封,皱着眉扫了一眼,神情从一开始的严肃到最后化为震惊,最后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十分焦躁。

“都乐找到了小混混,发现这人不仅仅犯了这一个案子,据那小混混交代,他共犯下四起案子,其中三起都将受害人谋杀。其中一起居然还和三年前被判处死刑的聂雄有关,都乐觉得这是一起冤假错案,带着这个小混混找到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人说有卷宗证据,确实充分,准确无误。都乐这人死脑筋,非要查,没多久他被抓了,之前那个让他帮忙的老太太反告他强@奸了闺女,都乐被关了五年,出来后就开始自己调查。将调查结果写成了几份资料,分别寄给了县公安局,县检察院及县法院,还寄给了城里的各大相关执法部门,在我去找的时候,几乎都被销毁了。”

梁政宽看着手里这封信,不由地一愣:“这份你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叫做徐老四的农村人,他是老战士,当时他收了都乐的钱帮着都乐跟踪相关人员,这封信是都乐随身携带的。都乐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后来见人走了,他就去把都乐从水里捞了起来,从都乐身上找到了这封信。”

梁政宽深吸一口气,拿着信封有些激动地问:“你知道这封信里写的东西代表了什么吗?”

雷行舟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

梁政宽手有些发抖,他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扶着椅子坐下。

时间过了许久,梁政宽手里一根烟燃尽,烟头烫到了手指,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这封信里写的最多算是检举信,没有证据……”

雷行舟笑了,拿出一叠资料:“我们已经顺着孙长峰何方这两人查到了冬阳身上。”

梁政宽揉了揉鼻梁:“只是口供,不可能定罪。”

“对了,都乐的墓碑上,写了一排字。”雷行舟拿出一张照片,指了指照片上简陋的墓碑上猩红的字体:人民警@察爱人民。

梁政宽看着照片,还有泛黄的信封沉默良久,到了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之后三人谈话了许久,大多数时间舒墨属于都在倾听状态,他不懂政治,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厉害的关系,他一直静静地听着,只在雷行舟要他说关于孙长峰何方口供的时候他才会偶尔说一句,从头至尾他也没能看见那封熬了很多年没能重见天日的信封,也没能看见照片上的男人。

从梁政宽和雷行舟凝重的神色中,舒墨隐隐中觉得,这似乎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只要犯了法,有了证据就可以抓住罪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似乎太过于天真。

这些日子以来和各种各样的变@态杀@人犯接触,舒墨以为这些人很恐怖,很令人恶心。这时候心里却有了另一个想法,真正的怪物,永远不是那些看起来像是怪物的人,而是那些道貌岸然手握强权能随意践踏人生命的人。

夏女士准备煮一锅热气腾腾的甲鱼汤,才刚把甲鱼丢进锅里,来的客人就要告辞了。

夏女士很不高兴,一直发脾气,非要送雷局一只王八才肯撒手。就是特别舍不得舒墨,觉得舒墨特别乖巧,可能是想孙子了看见舒墨就离不开眼睛。

显然这场谈话相谈甚欢,具体是什么内容,除了他们大致没人知道。

舒墨和雷局出来的时候,梁政宽亲自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

清晨来的时候几乎路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再离开基本上就交通就像是堵了的小水道,有进无出。舒墨从梁政宽那里出来后,心情一直很沉重,他坐在驾驶室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雷行舟扯了扯领带,笑着说:“小舒,今天的事情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舒墨点点头,没说话,他手里把着方向盘,到现在还在想那个叫做都乐的小警@察,想着那个小警@察坚守信念,一次次被打压,一次次站起来,到最后他被人害死,真相被掩盖,直到现在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雷行舟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咸湿的空气钻了进来,让人心情好了很多:“大海真是美啊。”

“但是也很危险。”舒墨没由来地冒了句。

雷行舟笑了:“是啊,有鲨鱼,有海怪,偶尔还会有海啸巨浪。”

舒墨静静地开着车,路越来越通畅,他们离海越来越远。

雷行舟又说:“无论海里有什么,你是船员,你的职责就是打渔维护保养你所在的船,具体里面有什么深渊怪兽那是科学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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