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第297章

作者:滑孙头 标签: 推理悬疑

助理忙得焦头烂额,破烂摊子收拾了半天,才将将松了口气,这不刚进屋,恰好看见他站在桌边僵硬的身体。窗户大大开着,乌云将月亮遮住,桌前一盏台灯发着昏暗的光,文件被吹得七零八落。而他的老板,四十多岁,依旧英挺的身子,此刻忽然有些佝偻了。他站在窗前默然许久,狂风刮得呜呜作响,他却一动不动。

好似一尊雕像。

“小江。”他突然出声,喉咙却像是卡了口浓痰,声音变了调,于是他大力咳嗽了一声,又沉声喊了声:“小江。”

“是,贾总,有什么吩咐?”助理连忙低下头,答应了一声。

贾杰看起来很平稳,他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似乎还是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然而,从助理的角度看过去,隐在桌下的那双脚却在颤抖。

助理眼皮一跳,倏地心头冒出点不安的预感。

“还记得我们几年前到这里来的,那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接这个烂摊子,这里太穷了,地势也太不好了,不具有商业发展的潜力……至少凭那时候的技术条件来说,不具备发展条件。”贾杰说的很平稳,语速却很快,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眼神有些出神望着远方,似乎突然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八年前,当时所有人都劝您,不要投资这个项目。”助理点点头,他跟了贾老板很多年,算是贾杰的亲信,在很多时候,他的实权甚至超过了贾杰。

“对……不过,那天下午,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他们人很多,把我们的车团团围住,手里拿着锄头刀具,而我们却无计可施,警车就在旁边停着,却没人下来,那几个人就在后面的大楼里等着……如果我当时不同意,可能我也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助理沉默了,好些年,他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情,好像都起源于那一天,桌上那轻飘飘的一张纸。

“很多时候,我都在回忆之前的事情,就像是埋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不可预料的事情疯狂生长,越来越无法掌控。”贾杰手指微微颤了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闭上了眼睛,“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是家里的幺子,上面有两个姐姐。”

贾杰再次睁开眼,目光放在桌前一张小小的相框上,陈旧的黑白照片,是小时候的模样,两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朝镜头看去,而他们中间,坐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带着大了一圈的军帽,手拿着玩具枪,做了那时候流行的打仗的姿势。

助理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老板的亲人都还健在,他还见过,老板的姐姐们和他关系看似很好,逢年过节都会聚在一起,而桌上这张照片,却是他们小时候,还是黑白的……总会让第一次看见的人,误认为老板的姐姐们已经不在世了。

不过这些话不是他该问的,所以他一直紧紧地闭着嘴,保持静默。毕竟这算不上什么怪癖,老板是个克制的人,私生活并不乱,这样的人总是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姐姐过的不好,她们大概读到中学就辍学了吧,家里三个孩子,拿父母的话来说,总要有几口人出去赚钱养家。”

说着他把眼镜摘下,从兜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着玻璃镜片:“她们要养家,可是那个时候穷啊,哪里有工作给她们做?”

说到这里,贾杰微微顿了下,嘴唇微微张了张,就在助理以为他要继续讲下去,他扭过头望向自己,反问了句:“你知道那时候城里,有个叫做桃花巷的地方吗?”

助理微微一愣,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桃花巷是个巷子的名称,那个巷子里却没有桃树,只有一条臭烘烘的小沟,到处弥漫着酸臭腐化的味道,还有廉价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流下一曲时代的悲歌。

那里到处流连着各式各样讨生活的人,然而却出奇一致的都是女人。

“姐姐们牺牲了很多,她们牺牲了自己,换来我现在的生活,我却一直没有能力再面对她们……我亏欠实在太多了,我想这辈子大体是不可能还得上了。所以我总是在做慈善,希望自己力所能及帮到现在的人,可是这些人太贪婪了,怎么都填不满。”

贾杰揉了揉鼻梁,重新将眼镜戴上:“这些人总是不满足,他们总想要更多,每个人都在向我摄取,但是这个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些人注定会成为别人成功道路的踏脚石。世界的运转就是不断的更新,不断的淘汰,更新生成更厉害的人类,淘汰掉被基因丢弃的人类。”

助理有点拿不准贾杰的意思,只是看贾杰的表情,他脸上呈现出一丝丝疯狂的味道,没错,就是疯狂,无法克制地疯狂,助理忍不住朝后退后一步,手指就要伸进包里,这时候,贾杰突然加了一声他的名字,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他走来。

“小江,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可靠的助手,最信任的人。”

屋里空空荡荡的,男人的声音飘在上空,他的心却掉到了地上,他忽然觉得有些慌张,连忙低下头。

“我……我从小就跟着您,没有您,就没有我……”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平时谄媚拍马屁的话,说得却意外的不流畅,助理不停咽着唾沫,他感到了强大的压迫。

“对啊,你从小就跟我在一起了,我们一起打拼,一起奋斗,才有了今天。”贾杰走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已经紧紧只差一个指头的距离,这一瞬间,他连呼吸都觉得灼热了。

“所以你觉得,我对你不公平,这么久了,你却只能做个小小的助理。所以你就暗地里做些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我都清楚明白,只是一些小事情,我们就让他随风去吧……”声音很低,气息轻轻吐在耳朵轮廓边,淡淡的一句话说完,男人的眉毛挑了起来。

助理吞咽着唾沫,额头上的汗水像是小溪一样顺着脸颊朝脖颈里流,黏糊糊地,弄得很痒,然而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男人看他的目光慢慢地锋利起来,像把刀一样凌厉地刮在对方脸上。那平日里总是温和依顺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阴狠,刹那间,让助理想起,就是这个男人仅凭着自己一双手打造了商业帝国,这样的男人,会一直甘愿做一只傀儡吗?

第325章 地底封印的残肢(一百一十六)抉择

此时一束光打在地上,门被从外面推开,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助理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贾总,我是被逼的,他们手里有我的把柄,我不得不帮他们。以后我不会了,我绝对一心一意地跟着您!”

最后一个调子拉得很高,哀求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然而,他却被人一把拽着领子朝后拉走,慢慢的,他挣扎尖叫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徒留下一片黑暗,及地毯上深深的一道拖痕。

屋里又变得安静了,窗户被关上,地上的纸张被一张张捡了起来。动作的人是一名中年妇女,身上穿得很华贵,却难以掩饰身上的老态,最后一张纸放在桌上,她的手指暴露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是有很多层皮累在了一起,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出事了。”贾杰站在原地,他的声音沙哑,似乎很颓废,然而紧绷着的身子却放松了。

“嗯,我知道。”女人的声音异常的年轻,她朝贾杰笑了笑,一脸温和。

贾杰抬起头,几分无助:“我该怎么办?”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女人慢悠悠地说着,“人类有时候就是眼界太过于局限了,他们总认为路只有左右,却不知道路有无数条,他们只盯着对错,却不知道,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是没有对错的。”

贾杰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们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贾杰叹了口气,点点头,慢慢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端起桌上的相框,眼神闪了闪,手指轻轻摩挲在那张照片上,半晌,叹了口气:“准备好了吗?”

“……我。”贾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有些怕……”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孩,就在他慌乱的时候,一只热乎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很粗糙,全是茧,却这么一握,让他安了心,他停止了颤抖,半晌之后,他大力点了下头:“准备好了。”

女人微笑,她直起身子,朝为首的大汉轻轻点了下头,大汉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女人,女人朝他笑了下,将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然后拿过打火机,将其中一角点燃。

腾地一下,火光将女人褐色的眼睛灼烧,她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酒店,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将会所的所有建筑看个齐全,她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就在照片被火燃尽的时候,女人嘴角微微勾起。

“好像要下雨了。”

乌云奔腾,狂风呼啸,闪电犹如紫龙一般在其中翻滚。

“有风啊。”女人抿起嘴,眼睛里的火光闪烁着,她仰起头,双手展开,“你们听见了什么吗?”

所有人看向她。

“我听见了欢呼声。”女人闭着眼睛,仿佛进入了想象,她的嘴咧得很大,“既然比赛的优胜者选出来了,那就让我们点燃爆竹吧,吹响胜利的号角吧。”

所有人闻言脸微微有些泛白,而只是一瞬,他们依旧井然有序地朝外走去。

而屋内,贾杰脸上露出几分痴狂的表情,他牵住女人的手,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胸口一疼,一把冒着寒光的刀出现在他的胸口。这一秒,他呆愣住了,下一秒,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女人,女人就把他抱在了怀里,就像是母亲抱着孩子的姿势,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姐……”贾杰一个字还没说出,血就争先恐后地从嘴里涌出。

“不要害怕,大姐已经在等着你了。”女人镇定地扯开衣袖,轻轻擦着:“你先去,随后姐姐就来。”

贾杰闻言,紧紧拽着女人的手,女人拍拍他的手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呢喃着:“乖,不要怕,你先和大姐去等着,姐姐我啊,随后就来。”

贾杰瞪着她,女人的目光温和,像是一汪温泉水一样,平静而又温暖,慢慢地,贾杰闭上了眼,他的手始终紧紧拽着女人的袖子。

女人抱着他的头,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轻轻唱着摇篮曲,那一瞬间,她们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渐渐地她眼睛越来越模糊,眼前好像出现了几抹影子,她又闻见了稻田里泥土的腥臭味,坑坑洼洼的农家小道上,歪歪扭扭地站着两个人,那是一个小小的男孩,还有一个高男孩一个头的女孩,他们手牵着手,冲她摇啊摇。

女人微微一笑:“等着啊,就差一会儿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就在她说完的时候,却没发现一抹瘦削的身影正隐蔽在她面前的柜子里,那抹身影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和黑暗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如果具体说起来起因末尾计划,可能要说个三天三夜,具体来说,就是少年想家了,所以他想了个出逃方案利用所有人在比赛的时候,他趁乱逃出来。

因为地质和造价的原因,整个会场是由钢结构制作,顺着山势来修建。

比赛场所有一条很长的楼梯,可以供工作人员上下,还有一条隐蔽在障碍物后的爬梯,属于检修空调用的,连接着会场的通风系统。顺着这个通风系统的管道他可以顺利地避开人群,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然,如何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少年有个外号,叫做魔法师,原因不仅仅是他会玩些小花样,他还特别懂得如何寻找观众们的视觉盲点,于是在所有人目光聚焦在比赛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通风管道。

不过通风管道建造地实在有些乱,他来回迷路了好几次,终于发现有点光亮的地方,结果发现是个空的房间。关键是空房间里……有个钱包。

于是他从管道上跃下,准备去拿钱包,手指尖刚要碰触,他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他赶紧缩回了手,悄悄躲进了一旁的大柜子里。

那层柜子很拥挤,好在他勤加锻炼也不贪吃,所以身材还算不错,蜷起腿往里一躲,居然躲了进去,就在他躲进去刚把门掩上,就有人进来了。接下来他就看见这令人诧异的一幕,现在他的脸苍白得犹如纸张一样,用了十倍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发抖的身体,他紧紧捂住嘴,让自己的呼吸声都尽量不漏出去分毫。

女人唱了一会儿摇篮曲,就在少年手臂上无法克制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就要忍不住大喘口气的时候,女人站起了身。

她把尸体平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走到抽屉里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摸到了什么,然后将东西一股脑塞进了嘴里,跟着嚼了嚼,吞咽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又回头在尸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不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开始朝外走去,她的脚步很急,像是在躲避什么走的飞快。

女人走了后,少年喘了一大口气,他推开柜子,从柜子里出来端详了尸体片刻,确认那具尸体的确不会诈尸了,他便大着胆子扯开衣服开始搜索起来,很快他找到了钱包,光是掂量着厚度,就让他眼前一亮。

他接着又站起身,跑到刚放着皮包的位置,好在皮包还在原位,不过他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既然女人要把男人杀了,为什么要把财务留下呢。

在他的世界里,觉得没有比钱更重要了。而那个女人,却一点不留恋,逃命一样往外奔,不过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只是脑海里偶尔闪过的一个念头。

他哼着小曲,带着些兴奋,朝着皮包伸出了手。

刚拿起皮包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什么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他身形一顿,侧过身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桌子下面有个很小的盒子,黑色的就像烟盒一样大。

滴答,滴答,滴答……

就是这鬼东西发出声音,少年低下头探究地躺在地上,朝上看去,他看见那个烟盒上居然有个时钟,而时钟的分针秒针却是反方向朝着后面拨弄。

“啪”的一声,皮包落在地上,少年猛地一跃而起朝外冲去。

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停住了。

他扭过头,看向了会场,手指轻轻动了动,脑海里不停闪过方才那张张或疯狂或激动的脸,他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同时,那个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秒针一下下敲击着,不停催促着他快些迈起步伐。

看着那亮堂的会场,一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道少年此生最难的选择题。

出去是生,进去是死。

然而出去也是死,进去也是生。

他该如何抉择?

*****

“你听见什么了吗?”舒墨突然抬起头,他看向大门,那里紧紧闭着,方才出了人命,让周围的宾客都惊吓不已,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

容铮第一时间抓紧他的手,怕他被人冲开,拉着他让他紧紧跟在自己身边,仿佛一定要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有很多人,正朝着我们这里过来。”耳尖微微一动,容铮沉着声,目光倏地锋利地射向不远处大门。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门轰地被踢开,就见无数道刺眼的光射进场馆内,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跟着就是像潮水一样,涌进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接着就是会所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别动”“警察”各种各样格外亲切的名词。

然而这些人身上的制服和他们些许不同,面孔也十分的陌生,容铮被他们用枪指着,倒是没有立刻表明身份,而是细细观察了起来。这些人穿着打扮,应该是欲海市警方,和白冰分别的时候,白冰还在为如何说动欲海市警方做配合而忙得焦头烂额,还特别不客气加了句:“要是没人支援,你们就自己想办法,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能耐了,反正就是脑袋被截了,也得把证据搞到手,不然你们就是白死,到时候葬礼上也不给浪费一颗子弹。”

想到这里,容铮不禁眯了眼睛,不是他怀疑组织,而是本来他们异地取证就是违规,按照这里当局的尿性,不刁难两下已经算是不易,怎么转过头,就提着一帮人来围了这里。说不上来,反正觉得太过凑巧。

容铮眉头一皱,忽然有种替人做了嫁衣的感觉。

他还在观察四周的人的时候,余光瞥见舒墨正极其专注地盯着不远处一抹身影,他盯得十分注意,连容铮扯了下他的衣角都没搭理,这引起容铮的特别注意,当即沉着脸把视线转过去,倒是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那个人虽然也穿着同样的装备,显然气度却和旁人不同,肩宽背阔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可是举手投足却带着股文雅的气质,不过那人一转头,就从帽檐里露出几根白发,顺着白发往上看,就能找着几条纠缠一起的细纹。

舒墨就盯着那人没吭声,眼神很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是手指放在地面,轻轻地有节拍地拍动,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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