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夂槿
“姐,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这是我心甘情愿定出的计划,以后,就都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个道歉,姐,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但是对不起,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尾音染上一种奇怪的颤栗,像是将要溺死之人极其压抑的哽咽。
地面上稍矮的那道影子微动,长长的手臂抬起,手掌覆上了更高那道影子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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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师,”唐初坐在季凛办公室内的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我现在越来越想不明白,韩扬在这个案子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们现在基本能够确认,他确实是沈溪之前的男朋友,那如果按照之前的推论,凶手确实是他姐姐韩安的话,韩扬知不知情?关键是什么时候知情的?也许凶器就是他替韩安放进钱书车里的?所以他算是被迫合谋且包庇?”
“韩扬身上确实有不少矛盾的点,”季凛温声应道,“除了你刚刚提到的之外,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个我在皮囊酒吧看到的坐在他对面的女生是谁,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同居?另外,既然他是沈溪的男朋友,那么沈溪被杀害的那天是沈溪生日前夕,韩扬为什么不和沈溪在一起,反而要和另一个女生一同在酒吧喝酒?”
唐初咂了咂嘴,忍不住「啧啧」道:“季老师,听你这么说,韩扬这就是个男女通吃还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啊!”
谁知季凛却摇了下头,他目光一瞬飘远,缓声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默认凶手只有一个人...”
唐初一惊,呐呐道:“季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割裂了...”季凛手指无意识般在桌面上轻点,他像是又陷入了另一个黑暗异世界,低喃道,“凶手惩戒的情感与正面感情并存,表现出来得却非常独立,记得万法医说过的吗,正面伤口的力道比背后伤口的力道要重非常多,就好像正面的伤口代表惩戒,背后的伤口则表达了隐忍的正面感情,但人不是机器,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他究竟怎么能做到将自己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分离得这么彻底?”
怀有正面感情的人,很难下狠手;真正一心想要惩戒的人,不会心慈手软。
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却同时体现在了沈溪的尸体上...
唐初顺着季凛的话思考下去,忽然明悟了季凛的意思,他震惊道:“季老师,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可能是两个对沈溪怀有不同感情的人?!”
但季凛还没来及回答,他办公室的门就骤然被敲响了。
敲门声分外急促,传递出焦急的情绪。
阮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她急声道:“季老师,唐sir,你们快出来!有人来自首了,就是那个韩...韩安!”
作者有话说:
小季:再有下次我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了!【认真警告】
冬冬:期待!你可千万不要控制!【蠢蠢欲动】【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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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久等!感谢小可爱们祝福€€€€
这章将近六千了,勉强能算昨天和今天的二更合一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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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爱你们。
第30章
闻冬开车回到雅深音乐学院之后, 再次去了音乐之家。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沈溪琴房的,也不是为了再发现什么,只是单纯找了一间空置的琴房, 想要弹一下之前唐初给他的那张琴谱€€€€
那张韩扬的手写琴谱。
没有前情提要,闻冬不知道这是以什么为主题所创作的曲调,但无论主题是什么,音乐本身都非常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
闻冬将琴房的门反锁, 没有抽出那张琴谱,而是连着整个透明物证袋随手放置在了琴架上,修长手指搭上琴键, 动作熟练而优美,按下了第一个音。
这段旋律并不长, 很显然不是一首完整的曲目,只是一节片段。
两分钟后, 闻冬就将它完整弹了一遍, 不由微微挑了下眉。
不得不说韩扬在钢琴方面是非常有天赋的,这段旋律整体难度不算很高, 但在不少细节方面的小技巧运用非常精妙,使得整个片段弹起来完成度极高。
不过闻冬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他惊讶的是…
西装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闻冬急忙抽出来看,发现是盛夏打来的电话。
划了接听, 闻冬眉眼柔和下来, 温声开口:“喂, 夏宝?”
“冬冬哥哥…”盛夏温软却不难听出虚弱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 “你…你在, 学校吗?”
“对, 我在学校,”闻冬温柔应声,他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又关切道,“今天怎么没睡午觉?”
“睡…睡了,”盛夏软声回答,“做梦,醒了,冬冬哥哥,你…你好着吗?”
闻冬明白了,盛夏这大概是又梦到他了,并且还不是什么好梦。
笑了一下,闻冬没有问盛夏梦到了什么,只是认真回答:“我好着,很安全,夏宝放心。”
停顿一下,他又转口关心道:“做梦醒了有没有痉挛?护工叔叔在的吗?”
盛夏大概是不愿让闻冬担心,却也不能说谎,因此安静了半晌,才避重就轻道:“痉挛…一下下,就好了,叔叔一直,在的。”
闻冬知他心思,也不再多问,干脆将话题转开道:“给你弹段钢琴听好不好?”
边说,闻冬就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琴盖上,转而将韩扬手写的那段旋律又弹了一遍。
最后一个音落下,闻冬才关掉免提,重新将手机举到耳边,笑问:“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的,”盛夏语气迟疑道,“但…但是,冬冬哥哥,这是,你自己,作的曲吗?听起来,不太开心,像是…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很大的,绝望,也很大的,希翼…”
这句话太长,盛夏说得很吃力,到最后近乎只剩下气音,闻冬听见手机那头护工的声音,应该是又给盛夏戴上了鼻氧管。
盛夏向来心思细腻,极其擅长从音乐亦或画作之中品出创作者的情感,这也是闻冬刚刚想要弹给他听的原因。
果然,盛夏和他所想基本一致。
令闻冬惊讶的是,韩扬创作出的旋律中所蕴含的情感,和他本人表现出来的阳光开朗性格反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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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雅深市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内。
一头及腰长发,眉目清秀的女生端坐在审讯桌前,姿态沉静而舒展,缓声开了口:“是我杀死沈溪的,没错,我原本也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好老师,但是他…他竟然和我弟弟是那种关系!”
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韩安原本沉静的语调陡然变得高昂起来。
“那种关系?”坐在她对面的季凛神情不变,嗓音是他一贯的温沉,“韩安,还请你直接回答一下,那种关系具体是指什么关系?你知道的,你情我愿的同性-恋情和单方面的强迫关系,这二者之间差别很大。”
“那又怎么样?”韩安抬眸直直回视季凛的眼睛,语气尖锐道,“就算不是强迫,那也是沈溪先勾引我弟弟的!我弟弟他…他以前最厌恶同性-恋!他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沈溪的错?!”
“我的天,”单侧玻璃外监听的唐初忍不住咂嘴感叹,“这究竟是什么奇葩想法?怎么了沈溪是魅魔吗?韩扬自己没那想法,还能被沈溪催眠了不成?”
审讯室内,季凛就像完全听不到唐初的吐槽,他眉梢微微一挑,忽然问道:“是吗?难道不是韩扬先主动接近沈溪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审讯室内的韩安和单侧玻璃外的唐初都是一愣。
唐初认真回忆他们已知的信息,确实不包括季凛刚刚提到的这一点,但韩安表情却蓦然变了。
极其短暂的一瞬间,韩安脸上露出被正戳心底一般的慌乱,她下意识垂下了头,避开了季凛的目光。
不过仅仅是一瞬之后,她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立刻又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再抬起头,看向季凛的时候就恢复了先前的理直气壮,一字一顿道:“怎么可能?我说了,我弟弟他以前非常厌恶同性-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就是在污蔑他!”
对比韩安的过度激动,季凛依然淡定自若,他甚至还微微勾了下唇角,温声道:“不好意思,不要激动,我只是觉得韩扬并不属于轻易能够被蛊惑诱导的性格,从而做出了刚刚的猜测,所以也就是说,你杀害沈溪,是因为觉得他将韩扬带上了一条歧途,是吗?”
不知是对韩扬的变向夸赞取悦到了韩安,还是「歧途」两个字很合韩安心意,韩安情绪肉眼可见地平复下来,她点了点头,淡声回答:“是的。”
像是就这样相信了韩安的动机,季凛微微颔首,继而道:“好的,那接下来我们来聊一聊,你为什么要选择在4月14日这天,杀掉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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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还在练琴。
准确来说,是练韩扬手写的那一小段旋律。
不知前情,但理论上来说,韩扬作为沈溪名下的学生,应该没少以作业或者练习或者小测的方式,向沈溪提交过自己创作的旋律片段,但沈溪只留下了这一张琴谱。
毫无疑问,这段旋律对沈溪和韩扬而言,应该都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的。
因此,闻冬想要尽可能将它弹到最好,之后弹给韩扬听,观察韩扬的反应,看一看能否从韩扬身上挖掘出更多有用信息。
又弹完一遍,闻冬活动了一下手指,正准备继续,口袋里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闻冬将手机抽出来看,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想起早上上课时候给学生们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猜想可能是某个学生打来的电话,闻冬划了接听,端正语气道:“喂,你好。”
下一秒,听筒中传出一声略微熟悉的笑声,“闻老师,是我,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闻冬微愣,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巧是韩扬。
“韩扬,”闻冬端住老师的语气问,“你下课了?”
“还好还好,闻老师听得出来我是谁,”手机那头韩扬先是耍了句贫,才答道,“下课了,下午没课了,闻老师你在哪儿?我去你办公室没找到你。”
学校给闻冬安排了新的办公室,并不是之前沈溪的那间。
闻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找我有事?”
手机那头韩扬像是迟疑了一下,才笑道:“想弹琴给闻老师听,让闻老师指教一下,算不算有事?”
“音乐之家412,”闻冬一边将琴架上的琴谱收进随身包里,一边报出自己此时所在的房间号,“来吗?”
不知是不是没想到闻冬竟然会在音乐之家,手机那头安静了两秒,才听韩扬回答道:“这就来,闻老师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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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之家…我那天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到的音乐之家,”刑侦支队审讯室内,韩安已经开始自述作案过程,“是和我的两个室友一起去的,为了减轻嫌疑。”
她这段陈述符合监控录像,季凛点了下头,示意韩安继续。
“我先和室友一起去了四楼的公共琴房,”韩安继续讲道,“之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是八点左右,我去找了沈溪,正好撞上他从琴房出来,要去找隔壁的钱书。”
季凛手中签字笔转了一圈,将「钱书」两个字重复一遍,语调沉静道:“据我所知钱书是你的直系导师,不过你还是会直呼他全名,看来你对他也同样诸多不满。”
韩安脸上划过一瞬明显的厌恶,一副坦诚模样:“他总是骚扰我,我觉得很恶心。”
季凛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神情,只是顺着问:“所以你干脆想一举两得,杀掉沈溪,再嫁祸给钱书,因此将凶器转交给韩扬,让他早上搭便车时候偷偷把凶器放进钱书车里?”
直至听见季凛最后半句话,韩安神情才再度变了,她语气夸张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我弟弟帮我做这个?!何况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见过他!凶器是我自己放的,杀了沈溪之后我去找过钱书,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他的车钥匙和音乐之家后门钥匙,我知道他的车就停在音乐之家后门外边,我把凶器放进他车里,之后又从后门返回,又去找了他一次,把钥匙原放了回去。”
季凛对此并未发表任何异议,他只是垂眸注视韩安,两秒钟后,忽然问:“你去找钱书的时候,陆梦婷在做什么?”
像是没想到季凛会问这个,韩安愣了愣,声音下意识就低了两分,听起来没了之前的坚定:“她…她应该是在弹琴,我没太注意...”
“季老师,我怎么感觉韩安这段在说谎?”单侧玻璃外唐初皱眉道,“钱书和陆梦婷单独在琴房,钱书可能这么大胆,连门都不反锁,其他学生去了都能随便进进出出?”
季凛不置可否,也并不同韩安细究,只是将话题转回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知道了,你顺着之前的说,你八点钟去找沈溪,正巧碰上沈溪从琴房出来,要去旁边找钱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