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爻
而且,他和鬼女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对方虽然扬言要卖他面子,头顶的好感度却一点要继续上涨的趋势都没有。
秦非压下心中细微的烦躁,面上丝毫不显,柔声开口道:“亲爱的鬼女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鬼女十分大方。
虽然好感度一直不见涨,但她对秦非的态度委实还算是不错。
“徐家有一个后人,告诉了我一件事。”
秦非十分克制,斟酌着词句缓缓道来:“听说这间老宅中,藏着一本十分珍贵的《驭鬼术》,那人想来取,却又无法亲至。”
“于是拜托我代为帮忙。”秦非抬头,直视鬼女的脸,“请问鬼女小姐,这本书在哪里?方便告知我吗?”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呀。”
秦非话音落下,鬼女皮笑肉不笑地望了过来。
“也难为你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这本书的确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鬼女轻叹一声,双眼直勾勾望向空气中的某一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秦非面前。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守阴村的吗?”
秦非摇了摇头。
鬼女抬起手,缓缓抚上秦非的侧脸,尖锐的长指甲一寸一寸划过皮肤。
一旁的萧霄仅仅旁观都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可秦非却连眉毛都没有耸动一下,神色舒缓,仿佛此刻正是周日的下午,他正坐在公园的大草坪上吹着风。
“其实,我是被他们赶过来的尸。”
鬼女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一个怎样惊悚的发言。
鬼女死的那年17岁,年纪轻轻便夭折在了外地,父母在几年前也已故去,唯一的亲眷便是年仅三岁的幼弟。
“那时的丧葬习俗还很传统,人死就要落叶归根,于是我父母曾经的朋友便托了一支赶尸的队伍,带我回家。”
鬼女的声音空灵,带着一种幽幽的回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与鬼女同行的还有鬼婴。
当时的鬼婴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在外地没有亲眷可以照顾他,因此也跟着赶尸队伍一起上了路,准备回到老家投奔族人。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
他们好不容易走过层层山道来到守阴村,却十分倒霉地遇见了尸变。
“我和弟弟来的时候,恰逢林守英死后第十年。”
林守英,是守阴村最后一位有真本事的赶尸匠。
那时赶尸一脉已经没落下来,林守英为了不埋没祖上的基业,凭一人之力,苦苦支撑着整座村子继续维系正常运转。
但人终有生老病死。
林守英死后,本就千疮百孔的大厦终于彻底倾塌。
村子里的后辈们走得走散得散,留下来的也都是些半吊子的水货。
这些半吊子们借着村子曾经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勉强混个温饱度日。
“他们有些人偷偷用面包车和板车搬运尸体,假装自己是正统的赶尸匠,而更多的人则连面子都懒得做全。”
“反正,山长水阔,通信不便,他们便将那些尸体带到守阴村来,草草埋葬在乱葬岗里了事。”
“嘶!”
萧霄听到这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也太想当然了一些,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哪是那么好做的?
果不其然,这些假赶尸匠们终究还是翻了车。
他们混了一年,两年。
混了三年,五年。
最终,在第十年的时候,异变突起!
不规范的操作导致村中阴气横流,那些被堆积在祠堂外的尸体,在某一日突然都化作了活尸。
而乱葬岗里的尸体也都爬了出来,白骨噬血,在村中大开杀戒。
秦非若有所思:“这扇门内的世界,就是尸变爆发的那一天?”
鬼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错。”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青面獠牙的僵尸们再度化作一具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但村子里的人却被吓怕了。
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就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有人提议,将那些尸骨通通挖出来,一把火烧了,或是换个地方埋了。
好在还有人生存理智,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那些尸骨遭了他们蒙骗,本就怨气横生,假如他们再错上加错,难保不会酿成更加无可挽回的效果。
镇压。
只有镇压。
村民们请来了大师,听完整个事件的始末,大师纵观全村风水,说了这样一句话:
“镇压可行,但需要一高人,及一活引。”
说到这里,鬼女面部的肌肉开始猛的抽搐起来:“那个活引,就是我的弟弟。”
三岁男童,身心洁净,又是外来人,且无亲无故。
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的人选了。
鬼婴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明白,就被剥皮、放血,以极尽残忍的方式埋进了乱葬岗的正中央。
而那个“高人”,指的则是林守英。
村民们用鬼婴血祭,镇压了乱葬岗中的亡魂,又将死去多年的林守英从土中挖出,祭作了护佑一方水土的邪魔。
“这也太……”萧霄人都听傻了。
可真是禽兽不如啊。
“何止是不肖子孙。”鬼女咬牙切齿,“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那时她是新死的少女,由于心中有挂碍,魂魄迟迟未散,一路追随在弟弟身边,却没成想在死后还要亲眼见到幼弟死无全尸的凄惨模样。
冲天的怨气让鬼女直接化作了厉鬼。
但那时村中的护佑已成,鬼女虽然怨气极重,生前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完全不是鬼化后的林守英的对手。
为了养精蓄锐,她只好躲进了徐家这栋小楼里。
这栋楼是村中人的产业,林守英无事不会伤害里面的人和物,而楼内又被徐家人摆了聚阴的阵法,正是鬼女将养生息最好的去处。
“按你这么说,林守英应该是保护村里的人。”秦非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点,“那我之前在祠堂……?”
他在祠堂时,分明看见了林守英屠杀村民。
而且,将林守英祭做守护神,是村子里的人集体同意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要维系林守英的护佑,每年却都要牺牲掉一部分村民。
秦非直觉这其中还有其他问题,村民不可能同意这种每年都要死人、刀子不知何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的提案。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鬼女对这一部分不是很有兴致,看上去并不想多讲的样子。
“我想说的是。”她勾起唇角,“徐家将祖宅打造成一栋鬼楼,为来往游魂提供安身之所,可不是一点利息都不收的。”
秦非心里一咯噔,顿时暗叫不好。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他一手拽着萧霄急速后退。
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的大门早被白衣女鬼锁死,两人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前方不远处,鬼女染血般的甲床骤然伸长,像是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冲着两人面门便直冲过来!
“卧槽???”
萧霄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死都想不明白,刚才还和秦非有说有笑的鬼女怎么,突然之间就翻了脸?
鬼女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乍响,听起来倒是和鬼婴笑起来时一模一样:“徐家人给我们留了信,要我们保护好他家的祖产,尤其是那本《驭鬼术》!”
事情为什么会往这种方向发展???萧霄一个头两个大。
他与秦非目光交错,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你向左,我向右,朝着房间两个不同方向冲了出去!
鬼女一点也不在意,身形一晃,竟分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
“徐家主人说了,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对那本书动了心思,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秦非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
这个房间虽然纵深很长,几乎占据了二楼整条走廊,可到底也仅仅是个室内,跑起来时不时就会遇到路障和拐角,非常不方便。
而鬼女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追在两人身后,时不时抽个冷子上前攻击一波。
这种感觉和秦非在乱葬岗被尸鬼追逐时不尽相同,秦飞的第六感告诉他,鬼女完全没有使出全力。
这个小小的房间根本没有给她多少发挥的余地,此刻她也不过是在特意克制着自己。
就像猫逗弄着两只难得一见的老鼠一般,只想玩个尽兴。
鼻端传来血腥气味,身后,萧霄的脚步声变得踉跄。
鬼女的确是在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