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爻
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了。
秦非低头,盯着脚下的深棕色木地板看。
某一瞬间,脑海中恍惚闪过一幕画面, 如同闪电般转瞬消散。
同样阴沉的天气,同样老旧的土楼。
同样……不同样的人。
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秦非用力闭了下眼。
“新娘子。”
小满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 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仰起脸, 笑容一如既往的僵硬。
“新娘子, 要小心。”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秦非一个人能听到。
旁边有人投来好奇又忌惮的目光, 黑羽玩家见状,悄无声息地挪动位置,竖起一道人墙,将秦非牢牢挡住。
秦非望着小满,他还想再问什么,但npc已经转身走了。
人群后面,管事在招呼大家排队:
“纸戏已经结束,各位客人,请先随我下楼吧。”
玩家们都朝前方涌了过去。
秦非低着头,偷偷挤开几个人,来到队伍靠前位置。
弥羊注意到他的动作,脚步一转,也跟了上去。
按理来说,三楼现在还算是禁地,再加上刚刚才出过一场虚惊,因此玩家都很老实,跟在动作缓慢的老管事身后向楼梯走去。
细长的队伍在狭窄的楼梯上缓慢前进,拐过一个又一个弯。
秦非默不作声地紧盯着前方。
当老管事的双脚踏出楼梯范围以后,第一时间撑着楼梯扶手,一个原地起跳,越过前面的三个玩家,飞也似的向饭堂方向奔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前面后面的人都弄懵逼了。
大家连跑掉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就见一个玩家动作扭曲地钻出队伍,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身后还紧跟了另一个人,也不知是反应真这么快,还是两个人提前说好的。
楼梯间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后面的人被前方骚乱吸引,却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明白,排在前面的玩家虽然不懂秦非想做什么,可在愣了两秒后,也跟着往前冲。
管他是想干嘛,先跟去看看再说!
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出入口被堵住,一群人你推我挤,最后还是路诚胜出了。
他的力量和敏捷度都只能算普普通通,但他有秘密武器:可以用天赋技能下黑手。
藤蔓卷着前面挡路人的脚踝,往旁边一抽,毫无防备的玩家直接被绊倒,顺便又压倒了两个。
一群人一骨碌倒成一堆,路诚一点武德不讲,踩着那几人的背就跑了出去,成功赢来一片哭爹骂娘。
听到那些人骂他,路诚跑得更快了。
得在他们爬起来之前逃走,可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
秦非和弥羊已经跑到了饭堂门口。
秦非余光瞥见弥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家伙反应还真快。
羊妈妈咧嘴一笑,还给他一个得意的表情。
身后已经传来追逐的脚步声,秦非来不及说话,一马当先冲到墙角那张古画跟前,翻手亮出刚得到的溯回镜。
镜子照在画卷上,没有发生什么,秦非看向手中的镜面。
巴掌大小的圆形镜面中,照出的那一小片画面与肉眼所见的完全不同,不再是扁平的红纸。
道路、房舍、人群,全都鲜活可见。
秦非的目光触及镜子的那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挤压了一下,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
弥羊冲到古画前的时候,秦非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是亲眼看着秦非忽然被吸入画中的,连忙也跟着用溯回镜照向面前的画卷。
后面路诚已经跑进了饭堂,紧跟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玩家。
众人争抢着奔向古画。
弥羊和路诚先后消失在了原地,紧随其后的还有好几个不同玩家。
古画一连吸入了十个人,然后变得安静,无论再后来的人怎样细致地用溯回镜将这幅画从头照到尾,都不再给出任何反应。
不少人露出垂头丧气的表情,但也从中受到启发,很快四散离开。
黑羽的其他人从一开始就没过来。
珈兰副会长在看见秦非三人一马当先地跑走以后,就直接在频道里发出指示:
“三个人够了,其他人不用跟过去。我们先去找别的画。”
饭堂外面,周永气喘吁吁地挤出人堆:
“蝴蝶大人,那张画好像人数上限了,我们……”
蝴蝶冷冰冰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周永本以为大容会讥讽自己几句,或者顺势给他一脚,但都没有。
蝴蝶只是转过身,飘来一句:“你们几个,先跟我过来。”
周永和白邱老三面面相觑。
别的玩家都去找画了,大人这是打算去哪?
……
路诚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张桌子跟前。
他抬头观望四周,意识到自己依旧处于红山土楼范围内。
这里是土楼的庭院正中,以大槐树为中心,四周环形排列了几十张方桌。
院子里正在办着一场酒宴,桌子上摆了酒水和凉菜,还没有正式开席。
到处都是人,有人站着,也有人坐着,还有红色袄褂的仆从走来走去。
和那幅画里描绘的场景如出一辙。
酒宴筹备的很隆重,二三层楼边缘缀了一圈红艳艳的灯笼,院子里每张桌子边缘也都系着红绸,乍看去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看得久了,心中却反会涌起一阵怪异之感。
或许是因为院子里太安静了,明明有那么多人,却一点也不嘈杂。
又或许是因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眉眼弯弯,嘴唇上翘,连弧度都彼此雷同。
路诚看了下属性面板,里面多出一则任务说明。
【分支任务已开启,请扮演好您的角色】
除此以外,再没多余的话。
路诚皱了下眉头。
扮演角色?扮演什么角色?一点提示也没有,真是够抠门的。
公会频道和通讯道具都被系统停用了,路诚不动声色地从庭院中心挪到了靠边位置,一口气放出了全部的藤蔓。
整个土楼一层,各个边边角角的场景如同幻灯片一般涌入路诚的脑海之中。
他在右边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发现了弥羊,低着头,想来应该也正在观察情况。
没有找到小秦。
但在院中各处发现了另外几个玩家。
大多数玩家都或站或坐。
如果这是一场正在举办的婚宴,那他们的身份应该都是客人。
只有两个玩家的衣服变了,身上穿着仆从的红褂子。
虽然大家都是在同一时间被卷入分支剧情的,可运气的好坏,已然清楚地展现了出来。
在这个场景当中,像弥羊那样已经入座的客人,无疑是最好的身份。
路诚这样站着的则要次一等,因为按照常理推测,在酒席开场前,他肯定要先找到自己的位置,现在他不知道这酒席是随意坐,还是有专门安排。
最倒霉的就是那两个变成仆从的人。
那两个人一个站在庭院边的沿廊上,另一个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四个青瓷小碗,已经在院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
路诚挑起眉毛,这人竟然是葛阳辉。
作为第一个得到溯回镜的玩家,他不仅没有得到怪谈的优待,反而好像格外走背运。
是因为他做出过违背规则的行动吗?
即使当时不死,也会被怪谈持续针对?
……
一滴汗顺着葛阳辉的额头,滑到了他的眼睛里,带来阵阵刺痛。
葛阳辉不敢伸手去擦,脚步格外缓慢地踩过一块石砖,又踩过另一块,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走到庭院尽头,然后转身,又开始走刚才来时的路。
这条路,他已经来回走了四遍。
葛阳辉出现在庭院中的时候,就端着托盘在路上走。
他查看了任务提示,发现自己变成了仆从以后有些惊慌失措。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端着酒水。应该是要给客人送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