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氏十六戒
苗诚博想了想,从自己储物柜里摸出三根香点上,把窗台上一个花盆摆在桌子上,恭敬地对着不见寒拜了拜,然后插进花盆里。
“阿弥陀佛,维纳斯女神、寒哥大佬保佑,我联考成绩必过二本线!”
不见寒:“……”
哭笑不得。
他拖着苗诚博出了门,去找张贴考试成绩的展板。
留宿在画室里的学生全都出来了,围在展板前讨论成绩。不见寒和苗诚博一到,那些学生便纷纷看向不见寒,目光复杂,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第一时间看向成绩单的顶端,第一名是……
【赵贺坤 总分:271】
“啊……?”苗诚博愣了一下,“第一名居然是他?”
不见寒没有理会,从上往下开始数,寻找自己的名字。
前十名,没有。
从第十名到第一百名,还是没有。
他甚至看到了苗诚博的分数,总分228分,过了二本线,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但是看到这里,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身边的苗诚博甚至顾不得高兴自己成绩还算理想,发出一声惊诧的怪叫,说:“寒哥,这、这……改卷绝对有问题吧?!”
“联考成绩能不能复查的啊?”
不见寒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见寒 总分:188分。素描:92,速写:96,色彩:0】
“0分……?”
“这怎么可能,除非是交白卷了吧?”
不见寒脑中一片空白。
他只是随口和苗诚博开一个玩笑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色彩真的会考0分。
周围惊讶的、同情的、遗憾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把刀子落在他身上,他用迟钝地思维反复思考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应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和成绩单一起贴出来的,是本届高分考卷的展示,就在旁边的展板上,那边也有许多看完了成绩来欣赏高分试卷的人。他像一抹幽魂一样,被苗诚博拉着走到展板面前,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那张99分的色彩试卷。
那张试卷很美,色调梦幻,笔触绚丽斑斓。无论是构图、灰面的虹色过渡,还是暗面的纯色反光,都和他惯用的技巧一模一样,是别人根本无法模仿的特色风格。
但是下面贴示的所有者姓名,却是另外三个字。
【赵贺坤】
“寒哥,那张……”苗诚博欲言又止,“应该是你的画吧?!”
没瞎的人当然都能看出,那是不见寒的画。
他的答卷被人换了。
“哎,这张高分试卷上写的名字明明是我的,怎么能说是其他人的画呢?”
就在这时,赵贺坤带着满面笑容走了过来,对不见寒咧了咧嘴。
“天才,这次怎么只考了个及格分,马失前蹄啊?”他对不见寒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的,偶尔失手一次,也很正常。”
不见寒脸色冰冷:“偷天换日也敢做得这么嚣张,不怕被人举报吗?”
“我做什么了?”赵贺坤一摊手,“天才,说别人干了坏事,是要拿出证据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凑近了不见寒,压低声音在不见寒耳边说:“你敢去教育局举报,就尽管去啊,你看有人搭理你没有?”
“你爸是单身父亲,你得靠他养着……我想想啊,他现在在公安工作对吧?我家在大部分单位都有亲戚,你要是有本事举报,不如猜猜看,你爸的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不见寒:“你……”
他话刚说了个开头,画室的老师忽然喊他名字:“不见寒,你家长来了,你到校长办公室来一下!”
不见寒没有把未尽的话说完,瞥了赵贺坤一眼,转身走向校长办公室。
不渡平来了。
第329章 拾遗此·不渡平·十二
不渡平收到了画室发给学生家长的成绩通知短信,请了假就急匆匆赶到画室来。不见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画室的创始人李老师正在和不渡平聊天。见到不见寒进来,他们同时看向不见寒,李老师说:“不见寒同学来了啊?请坐吧,这边有凳子。”
不渡平说话更加直截了当:“你联考成绩是怎么回事?”
不见寒还没说话,不渡平又像连珠炮似的接连发问道:“当初是你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你来,艺考重本绝对没问题,我才没有问过你的成绩。但你为什么会考成这个样子?素描和速写的成绩都还看得过去,为什么色彩是零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成绩要全面发展,每一项都要注意到,你偏科怎么会偏得这么厉害?!”
不见寒根本和他解释不清。
他心烦意乱,想直接告诉不渡平自己的考卷被人换掉的事。但是一抬头,又看见坐在办公桌后的李老师,笑意盈盈的面孔。
……苗诚博说过,画室的创始人,是赵贺坤母亲是学生。
不见寒抿了抿嘴唇:“答卷忘记写名字了。”
反正告诉不渡平,不渡平也不会认为这不是他的错。
不渡平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承认自己误会了不见寒。他只会固执地将过失归咎到不见寒身上,就算不是不见寒忘记写名字,也是他没有和同学打好关系的错。
不渡平只会说,我已经教过你无数遍,你要收敛锋芒,学会融入集体,跟同学和睦相处。被人换了试卷都是因为你没有和同学相处好,归根结底,做人失败都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所以,告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能出错?!”不渡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考试前一天我还专门叮嘱过你,拿到卷子第一时间就要写好姓名核对考号,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不见寒不为所动,任由不渡平唾沫飞溅,面无表情。
“不见寒爸爸,别急嘛,孩子粗心大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李老师笑呵呵地过来打圆场,“不过不见寒同学也确实是……唉,他的艺术天赋是很好的,就是做人有点马虎。之前一模的时候,老师前一天还专门叮嘱过他,要准备好第二天考试用的颜料。结果他前一天不小心把颜料给弄丢了,还是靠借同学的颜料,才考上了试。”
“现在还在读书,一两次粗心大意不要紧。将来进了社会,做什么事情都得更小心才行啊。”
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丢颜料?
不见寒觉得好笑。
作为画室的创始者兼管理人,他不相信这个李老师对他遗失颜料一事的始末一无所知。然而知不知道,都无法改变对方和赵贺坤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事实。
“对于这件事情,我认为画室才应该负有相应的责任。”不见寒漠然道,“我的颜料遗失了,难道画室不应该配合我调取监控,查看是谁盗窃了我的东西,然后给予对方相应的惩罚措施吗?”
“没能预防盗窃事件的发生,是画室管理混乱。事后没有给出财产遭受损失的学生交代,是管理阶层不作为。不仅没有赔偿还指责受害者自己不小心,是道德败坏居心险恶。姓李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说我不对?”
李老师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他转头对不渡平说道:“您家的孩子在画室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表现的。作业经常不好好完成,和其他学生作息不合,干扰别人正常的生活秩序……我甚至还听说他用画板砸别人寝室的门,差点引发打架斗殴事件。”
不见寒冷笑着打断他:“好一个颠倒黑白。我不做作业是因为成绩达到了减免作业的标准,所谓作息不合也是因为我早睡早起,没说别人干扰我就不错了,还我干扰别人?干扰他们凌晨三四点在寝室打牌喧哗吗?打架斗殴更是无稽之谈,明明是他们先故意骚扰挑衅……”
李老师只顾对不渡平说:“您看,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又开始顶撞我了。这样的学生,一点也不懂得尊重老师,我们这边根本没法管教。”
不渡平也皱起了眉:“不见寒,你好好和长辈说话。我觉得李老师说的很对,老师这是在指出你的缺点,教你怎么变得更好,你要认真听!”
“老师,尊重?就凭他?”不见寒感到不可思议,笑了两声。
他指着李老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他传我什么、授我什么、解我什么惑了,我画画是你教的吗?姓李的,你自己说说,你都干过些什么,配不配我叫一声老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校长办公室里回荡。
“不见寒!”不渡平怒吼道,“有你这么指着老师说话的吗,懂不懂一点礼貌?!”
不见寒捂着脸,愣住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
不渡平竟然因为一件错误不出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因为他说了几句实话,而在一个污蔑了他、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面前,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脸颊很疼,皮肤火辣辣的。他有点想哭。
但是他忍住了。
“老师带过那么多学生,对画画、对怎么教人画画,难道不比你了解?你为什么会考成这样,就是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肯听别人的教导!”不渡平指着不见寒大骂道,“我花钱送你来学习,不是让你来瞎玩,也不是让你到这里来耍性子的!早知道你画画学成这样,说什么也不会心软送你来画画,从一开始就应该让你听我的!”
“现在跟老师道歉,听到没有!赶紧!”
这一巴掌的余震犹在,不见寒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本没指望过不渡平能替他解决问题,更没想过要不渡平帮他出气的……
但不渡平是他亲爸啊。
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为什么不护着他,为什么甚至不肯在对他充满恶意的人眼前,给他留一点面子?
他怎么能这样对他?!
“算了算了,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很正常嘛。”最后出来打圆场的人,居然是被不见寒指着鼻子质问了一通的李老师,“不见寒的爸爸,咱们先聊吧。孩子自己考砸了心理也不舒服,让他自己先回寝室去缓缓……”
“唉,李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跟他妈妈长大的,他妈妈没这么管他,家教确实不是太严格,我叫他给你道歉……”
“没事,没事……”
不见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长办公室的。
背后两个男人讨论的声音还在窸窣作响,谈论的无非是一些俗套的话题。
不渡平说不见寒这次考砸了,希望画室按照协议承诺退还一部分学费。而李老师则坚持不见寒已经过了本科线,二本班的协议完成,而且校考还没有开始,不见寒在画室就读期间又不遵守画室规则,总之理由千般万种,就是学费不会退还一分……
不见寒对这种话题完全没有兴趣,径直走向寝室方向。
成绩看过,学生们陆陆续续都散了。只剩下赵贺坤还站在高分考卷的展板前。
见到不见寒迎面走来,赵贺坤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上,乐了:“天才,我还以为你日天日地,谁都不鸟呢。看来还是有人能治你的嘛。”
不见寒面无表情。
“你画画确实很厉害,但也就只有画画厉害而已了。”赵贺坤意味深长道,“真可惜啊,这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是靠画画厉害就能解决的。”
“没事啦,天才,大不了就是复读一年嘛。明年你还可以继续在画室里装你的逼,再听大家喊你一年天才,有没有想想就觉得很爽啊?哈哈哈哈……”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高兴得这么早。”不见寒淡声说着,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还是疼得厉害,“我至少会把对手的试卷换掉两张。艺考生只要联考总分超过180分,够到了本科线,就有资格参加校考了。”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赵贺坤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