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第369章

作者:楚氏十六戒 标签: 推理悬疑

伴随着富饶丰美的海鲜雨,无数白花花的东西,也从凌乱的风中飘飞下来了。

疑惑、迷茫、震悚,这些突兀而不祥的神情,开始像病毒一样,在岛民们的脸上传播。

那些白色的东西轻盈如飞雪,薄透如蝉翼,惨白如尸面,终于落进一只只高高伸出的手里。

竟然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这也是白海贝节仪式的一部分吗?”不见寒接住一张纸片,惊讶地问裴尧。

“不是吧,我没听荀千秋说啊?!”

纸钱的落下,像是某种信号,让这座绚丽的深海孤岛开始褪色。

纸钱铺满了海面,也层层堆积在摊位棚上,脚下广场,在海天间覆盖上一层苍白。阴冷的气息压抑了温暖的灯火,光芒熄灭,海浪一寸寸退回黑暗中。

暴风雨同样洗褪了许多岛民的肤色,他们露出苍白如纸的脸。这些人的存在早已被纸人替代,眼睛和嘴唇都是用颜料画上去的。他们隐藏在人群中,混进白海贝节的盛典,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纸人们暴露真面目,不再遮掩身份,一个个忽然平展开。他们从一个立体的扎纸人展平成一张薄纸,迅猛地覆盖在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将他们紧紧包裹住。

被纸人包住的岛民像白色的大茧,被裹尸袋封装的尸体。他们在纸皮下挣扎,挥舞的拳脚轮廓不断出现在纸皮表面,不久之后窒息抽搐,直到痉挛逐渐平息。

最后,纸皮们裹挟着被自己包裹的尸体爬了起来,纸片的缝隙中缓缓渗出鲜血。墨画的双眼下,缓缓落下两行血泪。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群像炸了锅一样的蚂蚁,四散奔逃,大叫着、哭喊着,冲向岛屿的边缘。

“这是什么情况?”

事已至此,不会再有人认为这也是节日仪式的一部分了。

裴尧抓住一个冲到他身边的纸人,紧紧攥住手臂。对方身上苍白的纸皮一碰便开始剥落,宛如毒蛇,缠上裴尧的胳膊,试图将他裹缠住。

裴尧毫不退缩,一把抓住纸皮,用力撕扯。纸皮撕拉一声破裂开,露出尸体溃烂的淋漓血肉。

他回头朝不见寒两人大喊:“你们没事吧?”

“大过节的,给我整这出。”

不见寒闪身躲开一个撞上来的纸人,一脸的晦气。

白衣人无影无踪,霜傲天若隐若现,想做的事情基本没什么进展。好不容易想过个节,放松一下,又有人开始搞事了。

“这些纸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得先找到操控它们的人在哪儿。”

银色的刻度在瞬息间铺满整个广场,时间停滞,所有人动作僵硬在原地。

银光虚影在他们身后追溯出行动的轨迹,万千虚幻的飞丝游离空中,最终交汇于一端,隐没在人群深处。

时间恢复流动。

不见寒的双腿化作银色的长尾,骤然横扫,矫健的蛇尾将面前拦路的人一荡而空,直追银线指引的尽头。

广场顷刻清空一角,被暴露出来站在人群中央的,赫然是何冬堂。

“这些纸人是你控制的?”裴尧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荀千秋不是把你关在珊瑚塔楼里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何冬堂冷笑一声:“见到我出现在这里,你很意外?裴尧,别忘了,我可是个纸人。”

她抬手,微微一转,手的侧面竟然是扁平的。以纸制作的身体可以任意搓圆压扁,普通的牢笼根本禁锢不住她。

不见寒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想对我做什么。”何冬堂勾了勾手指,地上被不见寒扫飞跌倒的纸人一一爬了起来。

他们走向何冬堂身侧,形成了一支傀儡军队,将她环护在中央。

“我只有一个要求。”何冬堂微收下颌,眉眼处阴影浓重,平白透露出一股狠戾之气,“不管是你们中的谁都好,给我一个权柄碎片,我就自觉地离开这里。”

“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第507章 剧本二二·瀚海愿光·十七

“权柄碎片——?”

裴尧吃惊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也想参与奇迹权柄的争夺吗?”

不见寒顷刻明白了她目的何在:“她想用这枚权柄碎片作为筹码,去和柳弗离交换真正将自己复活的机会。”

他们绝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先不提何冬堂拿到权柄碎片会不会反咬一口,他们手中大部分权柄碎片都已经融合了,哪有多出来能给她的权柄?

唯独苍行衣手里还剩下一枚不死鸟,可那是和不见寒序号相邻的权柄,怎么可能交给她?

她无理的要求让裴尧语塞:“这……”

“怎么?因为我不是真正的何冬堂,所以活着还是死了,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纸人何冬堂冷笑道,“你让柳弗离把我造出来的时候,既没有问过何冬堂想不想复活,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被创造出来。现在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就毫不犹豫地把我舍弃掉?”

“就因为我本质是一个死物,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生命吗?”

裴尧摇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何冬堂大吼:“你撒谎!我全都听到了,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你现在认为我被创造出来是一种错误。你只想纠正它,根本不在乎我是什么感受!”

“我不是何冬堂又怎么样,一定要变得像谁才有资格活着吗?我就不能作为我自己想要活下去吗?我们同样能动能说话能思考,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存在低人一等,要求我的生命为其他人让路?”

“既然你放弃了我,那就我来救我自己!”

被她操控的纸人朝裴尧扑了过去。

纸人的战斗力并不强,可架不住数量太多,又没有生命,无法被杀死。裴尧嘶吼,将它们扯碎,碎纸片又附着到离得近的人身上,将他们包裹,变成受纸片操控的行尸。

“你果然不是老何……”裴尧惨笑几声,蠕动的纸片附着在身上,企图覆上他的皮肤,“老何她学医是为了救人,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想的也是自己没能救下那些人。”

“俞尉施说,凡有所获得,必将付出代价……果然。”

裴尧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你的存在确实是一个错误,但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不是你,是我。”少年用力按了按自己的指骨,发出响亮的咔咔声,“我会阻止你。如果人死后有地狱的话,我也陪你一起下。”

说罢,他动作迅猛如风,冲到何冬堂面前,砸出一拳。

这沉重的一拳,让空气为之震荡,泛起层叠波澜。纸人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住异种权柄全力一拳的重量,何冬堂的胸口破出空洞,整具身体挂在裴尧手腕上,像狂风中的纸片,不断颤抖。

可裴尧一收回手,她胸口那处大洞又像黑洞一样,将附近的碎纸片吸附过来,填补上她身躯的空缺。

“没用的,尸鬼权柄操纵的躯壳都是不死之身。只要柳弗离还活着,她就无法被杀死。”不见寒被杀之不尽的纸人骚扰得烦不胜烦,尾尖朝裴尧扫去,狠狠抽了他一下,“你这几天的权柄特训都白练了吗!”

裴尧被不见寒抽得踉跄一下,同时也被点醒了。

他将目标瞄准何冬堂,异种权柄的权能【侵略如火】,毫不留情地掠走了她的不死之力!

但就在这一瞬间,感知到自己到底掠夺到什么东西的裴尧,一阵毛骨悚然。

“我掠夺到了尸鬼的权能!”他朝不见寒大喊,激动得几乎破音,“柳弗离也在岛上!”

一声激起千重浪。

原本对何冬堂和裴尧的交手作壁上观的不见寒和苍行衣,听见这句话,毫不犹豫地下场了。

“非人的直立行走者出列。”

言灵既出,所有纸人都被苍行衣这句话中蕴含的规则之力控制,动作僵硬地走出人群。同时不见寒旋身甩尾,成千星星鳞片迸溅飞出,弹向广场上的所有纸人。

蛇鳞精准地击中了所有出列的纸人,将他们一一撞倒。击倒纸人的蛇鳞化作纷飞的紫色蝴蝶,将纸人淹没分食。

由于尸鬼权柄的权能被掠走,这些失去控制的纸人无力反抗,也没能起死回生,就此永远迷失在了虚实的罅隙之间。

只剩下最后一人,伫立在广场中央。

手握珊瑚法杖的老渔公。

“真没想到……”不见寒的蛇尾缓缓蠕动,盘卷在一起,紫水晶色的双眼瞳孔警惕地收缩成线,“你居然选了这样一个人附身。”

真身暴露的柳弗离,不复老渔公先前神神叨叨的模样,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怪笑。

泼天的暴风雨落在他皮肤上,水珠都顺滑地贴着皮肤流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仔细看去,他那一身皮肤竟然是浸透了桐油的油纸,结实防水,只是散发出了刺鼻的桐油气味。

不怪不见寒和苍行衣没料到,他竟是柳弗离。

纸人珠姨遇水则被浸透的身体,已经让他们默认这是纸人的通病,因此和珠姨同时被水泼溅过的老渔公,自然就进入了他们视野的盲区。加上他口口声声外人招灾……谁能想到竟然是在贼喊捉贼。

苍行衣微笑:“柳师伯,咱们好歹曾经同门一场,才碰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多伤和气。”

“哦?我好像记得你们。就是那批在坟城底下逃脱无门,放火烧城的师侄吧。”柳弗离笑吟吟道,“坟城每天进进出出的后生那么多,唯独你们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不简单呐。”

不见寒说:“尸鬼权柄能够操控死去的躯壳,包括尸体,骨骸,纸人。我想问师伯一句,何冬堂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出自她本心,还是师伯操纵她说的?”

柳弗离哈哈一笑:“你心中既然已经有答案,又何必再问?”

“……果然如此。”

尸鬼权柄只能制造躯壳,可以操纵他们呼吸、说话、行动,却不能赋予行尸走肉真正独立的意志和灵魂。

否则俞尉施也不会告诉裴尧,他必须同时找到尸鬼和幽影权柄的持有者了。

尸鬼再造躯壳,幽影呼唤灵魂。拼合成亡灵权柄的这两枚碎片缺一不可,才能真正创造出起死回生的奇迹。

“一直以来是你在操纵何冬堂,换而言之,之前和我们说话的人是你,在岛民面前栽赃陷害我们的人也是你。”不见寒神色渐冷,“你甚至还利用何冬堂的身份道德绑架裴尧,企图激起他的愧疚心,以便从我们手里诓骗权柄碎片。柳师伯,你这事情,办得不太厚道啊。”

“师侄在说什么傻话?奇迹权柄只有一个,活着离开这里的人也只有一个。”

柳弗离身上的纸皮,开始寸寸剥落。

属于老渔公的头发逐渐脱落,在脚边散成蓬乱的一圈。褐色的桐油纸龟裂,像僵死蝉蜕一般,被柳弗离撑开,只剩一具半透明的空壳。

一具全新的、苍白的身体,从旧躯壳中诞生。他用墨水点睛,朱砂画出脸颊和嘴唇,四肢细长,体态呈现出病态的枯瘦感。似乎是为了能蜷缩在狭小的旧躯壳中,努力地压缩过了体积。

一番脱壳重生,被裴尧夺走的权能,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我在坟城的地底下,已经呆了太久了。”纸人柳弗离的嘴分明丝毫未动,却发出了声音,“你不能怪一个死了太久的人想要活过来,回到地面上……去看看久违的阳光。”

第508章 番外八·秘密恋人·一

“我怀疑我老公在外面做0。”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兔兔糍咨询室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客人。

他穿着学生气的衬衫短裤和运动鞋,半长的发尾散乱扎起,干净的面孔看起来像男高中生。坐下之后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牧糍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玩这么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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