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二
他在向同伴道歉,是他将他们拖入了这场永不会看到光明的黑暗。
失踪案的调查没了下文,周霞等人成立互助小组,而南风制药也走上了正轨。
“他们的尸体为什么会被拿去镇风水?”陈争问:“南风制药和阮兴杰到底有什么关系?”
杜辉双眼失焦,不自觉地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吴末不会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他让我看着尸体,但,但他们已经臭了!再不火化就要出事!”
看守尸体时,杜辉的精神变得异常脆弱,直到有一天,吴末带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停尸间。这人就是阮兴杰,阮兴杰身后跟着看风水的,饶有兴致地看着尸体。吴末和阮兴杰聊了会儿,尸体便被装入阮兴杰带来的棺椁。杜辉长出一口气,问吴末对方会带尸体去哪里。
吴末笑着指了指居南湖的方向,“知道哪儿正在修酒店吗?阮老板东南亚人,信那些东西,拿去镇风水。”
杜辉激动道:“封在地下,岂不是永远找不到?”
吴末说:“当然。所以放心吧,这一茬已经过了。”
陈争问:“看来阮兴杰和你们知根知底,否则吴末也不敢放心将尸体交给他。毒品你们卖给阮兴杰了?”
“我真的不知道。”杜辉说,他也只是猜测,阮兴杰应该是吴末的客户,阮兴杰本就是东南亚人,有的是销路,但吴末从来没有承认,而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吴末不主动说的,他哪里敢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工坊并没有存在太久,半年后,吴末竟然就选择了金盘洗手。
第167章 争鸣(19)
不止陈争诧异,杜辉也没想通,吴末头都开了,为什么会不做了?难道是东窗事发?然而此后的几年,一切风平浪静,南风制药靠着卖保健品捞了一波,还回馈湖韵茶厂,让茶厂起死回生。
杜辉感到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他不曾协助生产过毒品,更没有亲眼看到那六个孩子被杀死。但是每当他回到湖韵茶厂的家属区,见到周霞等人,他又会感到现实冷冰冰地罩在他身上。
三年前,变故再一次发生,阮兴杰准备放弃华国的事业,返回东南亚。杜辉担心湖天酒店下面的尸体被发现,吴末却心不在焉,似乎在为别的事苦恼。
随后,杜辉的梦魇回来了,吴末时隔多年,居然再次做起毒品生意,这次甚至成立了一个安保公司,请来的人有一半都是雇佣兵。他觉得吴末疯了,吴末和当年有了很多变化,总是沉着一张脸,仿佛自己也有很多无奈。制毒的工人是吴末从外面请来的,药厂本身的工人对此一无所知。
“工人一无所知,这我信,但杜秘书,你真的也一无所知吗?”陈争说:“吴末信任你,连尸体都让你盯着,你知道他们被拿去镇风水,但你不知道吴末制毒制到一半为什么放弃?又为什么从三年前开始继续制毒?你不知道吴末的合作者是谁?”
杜辉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流血,不断摇头。
陈争说:“阮兴杰是其中之一,其他人呢?还有谁?和云泉集团做生意的金孝全,你们安保公司里有些人曾经在他手上工作,你这个深受吴末器重的秘书,一点儿不知道金孝全?”
死一般的沉默后,杜辉发出一声难听的长鸣,“阮老板背后的人就是金孝全,镇风水根本用不到那么多具尸体,如果不是金孝全决定帮吴末,阮老板根本不会接收那么多尸体!”
陈争问:“那阮兴杰回东南亚也是金孝全的主意?吴末为什么又开始制毒?”
杜辉抱着头,眼中满是恐惧,“吴末也是金孝全的傀儡!我也是,当初如果不制毒,两个厂都活不了,我不清楚半年后工坊为什么被拆了,可能是金孝全不需要了,可能是吴末争取到的,因为当时茶厂和药厂都已经起来了。再制毒……吴末根本不愿意,也没同意,但没办法,金孝全手上有他的把柄!”
陈争问:“什么把柄?”
杜辉不住摇头,“如果连我都知道,那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不就是我?我跟了吴末这么多年,这三年我明显感觉到他是被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金孝全盯上了我们,必须让我们制毒,那些保安也很奇怪。也就是警察不来查,一查我们绝对暴露。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金孝全的好处?陈争忽然想到之前的猜测,有人在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到云泉集团和梁岳泽身上。
真是这样的话,南风制药的确是最好的工具。云泉集团的注资说不清楚,南风制药同年开始制毒,后停下,再次制毒,证据确凿,吴末生死,云泉集团必然成为被调查的重点,八年前那笔注资正好可以理解为毒资,吴末背后的大老板是梁岳泽。
只是,金孝全和梁岳泽是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金孝全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金孝全属于“量天尺”其中一派,寄希望于用警方的手,铲除梁岳泽?
情况正在变得更加复杂,陈争立即联系机动小组。杜辉的证词很关键,警方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逮捕金孝全。
夜色中,鸣寒在高速行驶的警车里密切关注金孝全的动态。在陈争传回情报之前,金孝全不知接到了谁的消息,上了在酒店外等着他的车。蹲守的机动小组队员立即跟上,穷追不舍。大约知道警方就在后面,金孝全的车不断改变方向,试图摆脱警方。
鸣寒和周决搭档,从另一方向出发,隔着一段距离应对紧急情况。技侦传来消息,有三辆可疑车辆正在靠近金孝全,可能会在引发骚乱之后接走金孝全。
洛城十分繁华,即便是深夜,几个中心区域仍旧聚集着大量人群。金孝全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发难,很难不伤及无辜。
“鸟,怎么办?”周决问:“追上去?”
机动小组的每一辆车都配备着枪械,且性能良好,扛得住追击和撞击。
鸣寒盯着不断移动的红点,紧促着眉:“不急,别让金孝全得逞,他想在市中心换车,我就偏要把他逼到城乡结合部。”
“小加,椰子,秃哥,把金孝全断下来,逼他改道。”鸣寒在队伍通讯中冷静地布阵,“金孝全再往前开100米,有个红绿灯,椰子,你从左边插过去,金孝全只能往右转。小加和秃哥夹击,把金秀泉全到富德支路上去!”
“是!”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金孝全冷森森地瞪着前方的警车。司机问:“金先生,要撞过去吗?”
金孝全看向实时路况,来接应的车还没到指定位置。他咬着牙:“右转!”
然而这似乎是一步错棋,右转之后,等待着他的是更多警车。警车并没有再拦住他的去路,却逼迫他不得不一次次改道,那三辆来接应的车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而他离洛城的繁华街区也越来越远。
“老唐。”鸣寒接起电话。
“居南市已经掌握金孝全的犯罪证据,别让他跑了。”唐孝理说:“给我带活的回来!”
城市边缘宽敞而安静的大道上,引擎和车轮的轰鸣撕破空气,金孝全的车撞向从右边抄上的警车,而那三辆接应他的车同时向警车开火,子弹撞击在车身上,火光四散。
金孝全一个常年混迹在东南亚灰色地带,却在华国装正经投资者的人,此时撕破面具,突然向警方发难,必然是接到了撤退的情报,并且清楚有人会为他兜底。
接应的车从三辆变成五辆,不断向金孝全逼近。一辆警车的轮胎被子弹打爆,在极快的速度中失去控制,打着转撞向路边关门的商铺,玻璃震碎,发出轰然巨响。
周决踩下油门,鸣寒手中的轻狙子弹已经上膛,他们这辆车位于警方阵型的后方,前方有两辆警车正在夹击金孝全,而接应车对警车逐渐形成合围。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周决已经很久没有在城市中和犯罪分子飙车,警车风驰电掣,拉出一道流动的暗光。
“他们唯一的目的是接走金孝全,其他车可以和我们同归于尽。”鸣寒抽空看了一眼技侦的实时追踪图,他们的前方有一辆金孝全的接应车,这辆的速度比其他几辆慢,似乎就是为了在那儿等着他们。
鸣寒轻轻眯起眼,专注得就像一只在夜空中翱翔的鹰。
“决哥,等下尽量避免撞击,我来解决。”说着,鸣寒将椅背往下一放,从副驾滚到了后座。
“嘿!”周决说:“你决哥飙车就没输过!”
目标车辆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但下一瞬,子弹雨点般洒了下来。周决大骂一声,大幅度打着方向盘,避免子弹打穿关键部位。接应车是辆经过大改的越野吉普,极其耐造,见第一波攻击未能奏效,直接改变方向,逆行撞来!
周决大踩刹车,同时猛然向左边变向,在绿化带上高高腾起,落在逆向车道上,车轮在地上撕出火花和刺耳的声响,车身原地一甩,周决大喊道:“鸟!”
吉普未能跟上警车的这一转,千钧一发的空隙,鸣寒冷静瞄准吉普后轮,连开两枪,吉普正试图调整方向,子弹拖着呼啸之声刺入,吉普半边车身塌了下去,在惯性中滋着地面飚出十多米。
周决再打方向盘,跃回原本的车道。吉普上有三人,除了司机,另外两人都持枪,短暂的间隙,子弹再次从吉普上飞出,枪枪瞄准警车的要害。
周决左挡右晃,鸣寒在瞄准的寓此言。空隙还得关注金孝全的情况,已经有两辆警车出事,唐孝理增派警力,试图在出城高速上堵住金孝全。
鸣寒眉心皱紧,金孝全不仅想要逃走,其背后的人还计划重创警察,给他们活路,就是断自己的生路。鸣寒眼神忽然像是附着上了一层冰。
“决哥,直接撞过去。”鸣寒说:“就在这里解决他们。”
周决等的就是这句话,这辆警车是他的宝贝,他亲自改装,平时开得畏手畏脚,这不敢撞,那不敢蹭,天知道他费那么多心思改造,就是为了必要时刻拿它当战车使。
警车突然加速,带着凌厉的夜风,好似一座压下来的山峦,吉普上的人愣住了,向来是他们发疯撞击警车,什么时候轮到警车发疯?
一声巨响,后轮报废的吉普像是被挖土机拱起,倒翻在绿化带上。鸣寒扣下扳机,清脆枪响,子弹打穿玻璃后,碎裂的弹片飞入一人手腕,惨叫随之传来。鸣寒一刻不停,再次射击,包括司机在内,三人手腕手肘中弹,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走!”鸣寒道。
警车朝前方更加焦灼危险的战场奔去,吉普车被留在原地。鸣寒在队伍频道中看到,几分钟后,增援的特警将赶到此处,收拾残局。
“鸟,要让金孝全过去吗?”周决问。
金孝全的车即将上高架桥,三辆接应车保护着他,正在后方追击的警车有两辆,顾虑比较多,暂时未能找到突破口。增援的警力已经赶到高速口,如果不出现新的接应车,基本能够将金孝全拦下来。
但鸣寒作为这次行动的现场负责人,很清楚此时紧急调去高速口的不是精英警力,全部都是普通警察。唐孝理调他们过去,也很无奈,时间不等人,只有他们距离最近。精英警力已经出发,但赶到需要时间。
金孝全和背后的组织早已丧心病狂,那些普通警察就算拦住他们,也必然出现伤亡。而如果金孝全还有后手,情况会更加严峻。
鸣寒盯着实时路况思索,此处已经紧急封路,金孝全的同伙有几率强行闯入,但普通车辆不会进来。机动小组缉拿的嫌疑人,合该机动小组亲自出手,没有让兄弟单位拿命去拼的道理。
“就在这里拿下。”鸣寒双眼眯成缝,“拦住他。”
周决:“得令!”
前方追击的两辆警车中,一辆警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鸣寒和周决这一辆。金孝全的接应车察觉到变化,跟着放慢速度,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
周决熟练地躲避,车在路上左右飘逸,轮胎几乎没有同时落地的时候。鸣寒已经从后座回到副驾,借着另一辆警车的掩护,在擦车而过的瞬间果断射击,轻狙的子弹强势破开防弹玻璃,发生折射,从斜前方穿过司机的肩膀。
司机方向盘脱手,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叫,副驾上的人大骂着夺过方向盘,在浓重的血腥气中企图将车稳住,但周决不给他机会,借着冲势直接擂了过去,车高高腾起,落地侧翻。拖后的那辆警车加速赶到,队员迅速用轻狙打掉四个轮胎。
此时,金孝全的接应车只剩下两辆,其中一辆正在和警车激战,妄图用火力逼退警车,另一辆几乎与金孝全的车并驾齐驱,两辆都是由大G改造,性能不输周决改装的这辆“战车”,而经过刚才的追逐战和两次撞击,“战车”损耗严重。
队伍通讯中,另一辆警车里的队友喊道:“鸟,决哥,我来卡掉后面这辆车,你们看准时机过去!”
高架桥附近有个尚未完全完工的隧道,金孝全的车一头扎了进去,那辆大G紧随其后。隧道很短,里面并无任何接应和机关,鸣寒皱起眉,金孝全为什么要选择隧道?不出城了?换道回城?但这绝对是找死,特警、机动小组已经断了他回到市区的路,警力比高速口只多不少。难道金孝全又接到了什么情报?
鸣寒来不及多想,周决已经驶入隧道,另一辆警车也紧追不舍。四辆车在没有灯的隧道中疾驰,如同从大气层穿过,拖着熊熊火焰的流星。
黑暗中,子弹倾泻,双方距离逐渐被拉开,周决想加速,鸣寒却将他拦了下来。金孝全选择隧道一定有原因,隧道比外面更加危险,如果发生爆炸……
忽然,大G上抛下一个充电器大小的东西,它朝后滚动,在地上弹了两下,停住,细微的红光在它侧面闪烁,仿佛是深渊中嗜血的眼睛。
鸣寒当即按住方向盘,周决也反应过来了,车身横甩,紧急刹车的同时,挡住了后面那辆警车的去路。
“撤!”鸣寒当机立断。
就在此时,大G车窗打开,这次枪口对准的却不是警车,而是地上那个“充电器”。
枪声响起,隧道瞬间被爆炸的火光点亮,巨大的冲击波中,金孝全的车冲出隧道,粉碎的后视镜中,身后的隧道已经坍塌,就像一个老去的黑洞。
热浪滚滚,强力改造过的“战车”挡在同伴后面,朝另一边洞口冲去,爆炸的中心已经塌下,砖石簌簌掉落,砸在车身上,好在炸药的当量不算大,没有让整个隧道垮塌。警车顶盖已经被砸烂,终于赶在坍塌蔓延到隧道口之前逃出生天。
“秃子,你们在这里等待支援!”鸣寒气有些急,他绝对不能让金孝全就这么逃走,“决哥,改道,追!”
隧道旁是条单行道,但他顾不了这么多,立即指挥周决追上去。“战车”在隧道中遭受重创,周决心痛得龇牙咧嘴。
两辆大G疾行,唐孝理重新调整警力部署,特警正在向金孝全靠拢。鸣寒一开始就觉得金孝全选择隧道是昏招,虽然可以利用炸掉隧道短时间摆脱追击,但这更有利于城中的特警赶过来。
周决将速度加到极限,大G越来越近,刚才在隧道中的那一遭让鸣寒憋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这是最后一辆保护金孝全的车,干掉它,金孝全就只能束手就擒。鸣寒已经被惹恼了,瞄准大G,准备射击。大G似乎是为了给金孝全争取逃脱机会,开始减速,车上的人拿的也是轻狙,子弹精准地乘着风势射来。
周决将车开得东倒西歪,以此来避开子弹,这也给鸣寒狙击造成绝对的难度,鸣寒在光学瞄准具中定住大G上的人,眼中血丝升起的瞬间,子弹出膛。
司机中弹,车顿时失去控制,甩向路灯杆。路灯杆折断,带着电光砸向地面,周决一个刹车,鸣寒趁机往大G的后轮补了两枪。
身后,警笛轰鸣,特警终于赶到了。金孝全的车看似驶远,但在重重包围之下,已经是强弩之末。
鸣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周决稍稍放缓车速,向金孝全开去。
特警断了金孝全的去路,大G半途转向,但退路上,是鸣寒和周决。金孝全已经不可能再逃走,周决缓缓靠进,鸣寒瞄准金孝全,但并没有开枪。他当然不会在这里击毙金孝全,这个人掌握着非常重要的情报,通过他,警方总算能够撕开“量天尺”、“碧空教”的伪装。
“从车里出来。”鸣寒枪口始终对准金孝全,车里还有司机和金孝全的秘书,这两人非常配合,率先从车里出来。
特警们围了一圈,金孝全一出来,他们就会将其押入警车中。
金孝全坐在后座,满面怒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抓住。鸣寒心中隐约浮起一丝不安,金孝全这愤怒来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金孝全难道自负到认为不可能被抓到?哪来的自信?
两辆大G放弃高架桥,冲进隧道的画面再次在鸣寒脑海中浮现,金孝全改道只是为了在隧道中炸死警察?这对逃走有什么好处?继续往出城的方向开,或许还能打时间差,在乱战中逃脱,但过了隧道,就只能往城里开。金孝全知道有人会在隧道附近接应自己,但现在接应者根本没有出现,金孝全才会这么愤怒?
鸣寒马上戒备起来,飞快观察四周,此处离繁华的城区还很远,接应金孝全的人如果埋伏在附近,一会儿打起来,大概率不会伤及群众。这些人准备怎么救金孝全?特警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没有机会。
上一篇: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
下一篇:容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