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吉吉
“另外,再看这里,左肩大面积的擦挫伤,伤口可见路面的泥沙附着,这些都与我们的推测相符。”
江晓原点了点头。
就像打撞球一样,球的右侧面被球杆撞飞出去,对侧落地时受力最重,因此也是全身擦挫伤最深最明显的地方。
接着柳弈和江晓原打开了老人的颅腔,找到了致死原因。
老人落地时头部左侧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表面的伤不重,头皮下的颅骨却已形成了仿佛瓷碗被打破一样的局部凹陷的龟裂状骨折。
同时头骨内部柔软的脑组织仿佛被打碎的豆腐一般,左侧颞叶出现明显的挫裂伤与大块的血肿,右侧颞叶和枕叶也在人体受到巨力冲击后产生的多次翻滚和撞击下出现不同程度的对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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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和江晓原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完成了简一端的尸检。
老人的死因非常明确,是巨大的外力造成的颅脑损伤。
然而与常见的车外行人的车祸死者不太一样的是,简一端的伤势明显表现为“上重下轻”——脑组织多发挫裂伤与血肿、脑疝、颈椎错位、右侧肩胛骨骨折、右侧肱骨骨折,左侧肩膀与上臂可见大面积的擦伤与挫伤。
相反的,人体更为柔软的胸腔和腹腔的内脏却完好无损,躯干和双腿也仅仅只有一些看着不是很重的浅表擦伤而已。
尸检结束后,柳弈给戚山雨打了个电话,将自己发现的疑点全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确实很不对劲。】
戚山雨听完后蹙起了眉,【交警那边已经问过话了,司机和两名目击证人都没提到简老先生当时是跪倒或是坐倒在地上的。】
他已经从交警那边看到了完整的问话笔录,非常肯定三人皆有口一词表示老人是自己冲到机动车道的。
司机说老人出现得太突然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以至于直接就把人给撞飞了,而两名目击者则表示他们当时在大约一百米外的人行道经过,方向正对出事的路口,所以看得很清楚,确实是老人自己往马路上蹿的。
由始至终,他们都没提到简老前辈曾经“摔倒”了这么一茬儿。
“嗯,就是这样。”
柳弈冷笑了一声:“这么重要的细节,不可能三个人都一起看漏吧,所以我敢肯定,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明白了。】
电话那头的戚山雨回答得十分干脆: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
既然司机和证人们的口供与尸检结果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矛盾,在不会说谎的物证面前,说谎的就肯定只能是某个人,或者说是某些人了。
“好,那就拜托你们好好调查了。”
柳弈听到恋人“交给我们”的承诺,堵在心头的大石悄然落地,忽然就感觉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对了,还有一件事,下午我想去拘留所见一见包卓鸿。”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哦?】
戚山雨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要去见包卓鸿?】
“为了求证我昨晚的疑问。”
柳弈回答,“虽然他当年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不过我希望他还能记得一点东西……”
【明白了。】
戚山雨想了想,【我和小林子现在还在外面,可能暂时回不来,我跟组里的同事打个招呼,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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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8日,星期三。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
柳弈在市局的看守所见到了被拘的持枪绑架嫌疑犯包卓鸿。
包卓鸿被拷住双手领进审讯室的时候,冷不丁一抬头,便被来访者给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
柳弈的脸实在好看得令人印象深刻,基本上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更何况他作为包卓鸿的人质,曾经跟他近距离接触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包卓鸿没花一秒就认出了他:
“你、你不是个医生吗!?”
“不好意思,一直没有自我介绍。”
柳弈坐在包卓鸿对面,淡然地说出了让男人更加吃惊的话:“我姓柳,是个法医。”
“你——!!!”
包卓鸿气结,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咽不下,又惊又怒之下,他脱□□出一声怒吼:“我×你祖宗,你是一个法医你竟然敢给我弟治伤!!?”
“别忘了你弟就是我这个法医给救回来的。”
柳弈在心中补充道——当然主要是我哥的功劳:
“就冲着我救了他命这点,你现在就该好好配合。”
第251章 8.After Life-37
包卓鸿张了张嘴,表情活脱脱似一条离水的金鱼,瞪着一双大眼运了半天的气,愣是想不到应该怎么怼回去。
柳弈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是来扯皮的。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想问你。”
他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包卓鸿的嘴又无意识地翕张了两下,神色犹豫,半晌才讷讷地挤出一句话:“……该交代的,我都跟警察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
看包卓鸿态度软化,柳弈就知道有门儿。
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内容:“包卓鸿,对于你爸包永兴,你还记得多少?”
“啊……?”
包卓鸿没想到柳弈想问的居然是这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仇恨的表情:“那个王八蛋,死了还要连累我们全家!”
他的措辞非常的不客气,不像是说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倒是像提起个有深仇大恨的死敌。
因为包永兴是穷凶极恶的抢枪杀人犯,且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自包父自杀以后,他的遗孀和两个孤儿的日子非常难过,到哪里都免不了遭人指点。
要不是还有他们那位德高望重的族叔包珏护着,这一家子孤儿寡母能被邻居们给挤兑死。
即便如此,包家兄弟的童年也是非常不快乐的。
两个兄弟也因为父亲是个杀人犯的原因在学校里度日如年,初中毕业就一个接一个早早出了社会,老大包卓鸿甚至在包珏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做起了协助走私的非法买卖,最终落得个锒铛被捕的下场。
“包永兴死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十三岁了,对吧?”
柳弈忽略掉包永兴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恨意,接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案发之前的一段时间,你爸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啊……?”
包卓鸿更惊诧了。
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位自称是法医的俊美青年想问的居然是这个。
“……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我爸他……”
包卓鸿本想说我爸他身体好着呢,但话到了嘴边又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等等,让我想一想……”
毕竟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且案发之前包卓鸿还只是个满脑子都是如何玩闹的没心没肺的野小孩,对家里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只记得他爸好像一直都很忙。
包永兴经常跑长途,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就算回家了也总是躲在房间里给许多人打电话,或者约所谓的好哥们好兄弟外出吃饭打牌,钱比一般的货车司机多,花钱也爽快,但跟他的儿子没什么交流,甚至连当时已经怀了身孕的妻子也不怎么上心。
如果柳弈问他包永兴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包卓鸿有一万八千句抱怨能说半小时不带停的,但对方问的偏偏是包永兴的身体情况……
包卓鸿深深的蹙起眉,“我爸平常身体还行的,就是……嗯,就是有点痛风,你知道的,海鲜和老火汤吃多了……”
柳弈追问:“你确定是痛风吗?”
“应、应该是吧……”
毕竟他们家当年也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模范家庭,父亲对儿子不怎么关心,儿子也不在意老爸的情况,包卓鸿自然也不敢肯定,“反正是类似的毛病了……”
柳弈再问:“那你记得他有什么症状吗?”
“哦,这个嘛……”
包卓鸿对此倒是还有一点印象:
“他老是说自己腿疼胳膊疼肩膀疼,这里难受那里难受的!打牌的时候不嚷嚷,我妈让他帮忙搬点儿东西就不行了!”
他立刻抱怨开了:
“对了,他那时还说自己身体吃不消了不想当司机了,再干两年就辞职回S省老家算了什么的!”
听包卓鸿的语气,仿佛觉得包永兴只是没事装病,纯属矫情而已。
柳弈点了点头,“还有吗,任何细节都可以,只要跟你爸提到自己不舒服的事都行。”
“……”
包卓鸿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其实他也就是臭毛病多的瞎折腾……”
即便过了许多年,他也不愿意说他爸的一句好话,“其实我们这种一星期开四五天货车的司机,哪个的肩膀膝盖什么的不会疼啊!”
说着他就着两腕戴了手铐的姿势,小幅度地做了个转肩膀扭脖子的动作:
“就他矫情!还要进医院做什么检查,住院都住了挺久的……”
“是哪家医院!?”
柳弈忽然打断了包卓鸿的嘟哝。
包卓鸿愣住了。
“……这、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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