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吉吉
韩法医一声惊呼滑到嘴边,又硬是换了个文雅的感叹,“真是没想到啊!”
本来大家都很自然地认为鱼舱里的倒霉船员是被凶徒或是海盗打死的,但26号女死者踢在他背上的那一脚,却一下子让事情的性质变得不一样了。
韩江眉头紧蹙,“……这么说,他分明是被鱼舱里的其他被害者打死的啊!”
柳弈点头,“有这个可能。”
随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一群受害者群起攻击船员,要么可能是绝望下的迁怒,找个倒霉鬼发泄心中的恐惧和怨恨;要么就是……他们觉得那人该死。”
韩江是何等聪明且经验丰富的资深法医,一听就明白了。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
他朝柳弈道谢,“我会跟海警和刑警那边说一说这个情况,让他们注意调查7号死者的身份!”
——如果非要说一个最能让其他受害者感到愤怒的理由,那莫过于该船员与匪徒有勾结,甚至可能便是袭击者的内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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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星期三。
这是柳弈等人支援明珠市“幽灵船”大案的第四天。
经过法医鉴证组这几日的努力,患有拉沙热的21号女尸,以及鱼舱底部发现的十四具男尸、六具女尸和两具未成年儿童尸体皆已尸检完毕。
柳弈今晚七点吃过晚饭就被拉去开会,听众人激情讨论案情讨论到晚上将近十点,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要累瘫了。
江晓原同学不用参加会议,在不得随意外出的纪律要求下,他早早就回了房间,这会儿正窝在自己床上打王者荣耀。
见老板回来了,小江同学直接丢下队友,飞快地跳下床,把刚刚从食堂打包回来的炒面和皮蛋瘦肉粥摆到茶几上,“辛苦了老板,您要吃宵夜吗?”
“谢了小江。”
柳弈其实有点儿饿过劲了,并不是很想吃东西,但他还是接受了学生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就吃。”
江晓原满意了,窝回自己的单人床上,重新捡回手机继续没打完的那一把。
实验室提供的宿舍两人一间,有独立的卫浴,但说实在的,环境也就是快捷酒店套房的水平。干净是干净,但也实在够简单,甚至称得上是简陋。
淋浴间十分逼仄,一个人站在莲蓬头下,一转身脑门就可能不小心碰到花洒支架。
柳弈把热水开到最大,听着水流刷刷浇在身上的声音,闭眼靠住湿滑的瓷砖,感到了久违的疲倦。
这种需要多方协调的大案实在是非常劳心劳力的,他这个从旁协助的都已经累得够呛,韩江年纪比他大,责任比他重,三天下来已经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鬓边的白发都更密集了。
柳弈一动不动地站在水流下,站了足有十分钟,终于觉得缓过劲儿来了,才给自己抹上洗发水,开始认真地洗澡。
等柳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精力充沛的江晓原同学已经又换了个姿势,充满激情地开始了下一把游戏。
因为这一把是跟女朋友玩的双人局,所以他格外卖力,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神情很是专注。
柳弈心里暗暗羡慕嫉妒,心想年轻就是好,忙活了一天还这么精神,没去打搅他,而是坐到角落的茶几旁,打开餐盒,支起手机,一边吃宵夜一边给自家小戚警官打视频电话。
戚山雨等他的电话等了许久,一秒便接通了。
他开口就问:“柳哥,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晚上开了个会。”
柳弈笑着回答:“刚刚才回宿舍呢。”
第057章 3.triangle-07
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戚山雨注视着柳弈的脸,一瞬不瞬,生怕浪费了每一秒。
两人明明只隔了一百公里,开车两小时就能见面,戚山雨不介意奔波这一趟,但柳弈现在一步不能离开研究所,就算戚山雨来了明珠市,也是见不到恋人的。
出发前,两人都以为只是一场短差,几天就能回来,结果现在也不知还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柳弈都不敢提“回家”两个字了。
戚山雨看着屏幕里的柳弈,穿着睡衣,头发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刚刚洗完澡还没擦干,一边和他视频一边用一次性碗勺喝粥,神色蔫蔫的,分明是累坏了的样子。
他很想把恋人拥入怀中,很想替他吹头发,给他按揉肩背,抱着他好好地睡上一晚。
但他现在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他还无法不担心柳弈那边的情况,又不敢把担心表现得太明显,每天都盼着恋人给他打的这个电话,但听到了声音、看到了影像后,反而更想念了。
戚山雨压下心中的担忧与思念,对柳弈微笑,眼神温柔,似有脉脉星光,“今天顺利吗?”
柳弈嘴里含着食物不好说话,只笑着点头以示回答。
戚山雨看柳弈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接着问他:“听说你们那艘‘幽灵船’很可能是从国外来的?”
“哇,你们消息还真灵通!”
柳弈心想自己刚才还听海警们讨论那艘船大概率是苏禄国的船只。
毕竟术业有专攻,人家那边的专家对各国船只的制式、特点和细节是最有了解的。
烧船可以毁掉很多物证,但发动机的编号、面板上的文字、船载航行数据记录仪的数据等等,都是抹不掉的铁证。
这些天法医鉴证组忙着解剖尸体的时候,海警也没闲着,早将这些东西从船上拆下来,陆续送检送分析了。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船打苏禄来的应该是没错了,但船只的目的地是哪儿,是送人还是送货,却暂时没有头绪。
“我们收到协查通知了。”
戚山雨没有瞒着柳弈,“现在水文那边做了台风路径的模拟分析,推测凶案大概率是在我们南海沿案发生的,鑫海市也在那个范围内。”
他顿了顿,神色就像平常和柳弈讨论案情那样严肃,“现在大家最担心的就是犯人在我国境内。”
柳弈一颔首,神色凝重。
法医组综合了全船三十一名死者的遗体腐败情况,推测他们遇害的时间应该在7月13日到7月14日之间,也就是台风来袭前的两到三天。
而台风的路径是有精准的记录的,水文的专家完全可以根据气象记录建立模型,推测出船只遇害时的大致位置,再与船载航行数据记录仪里的数据相互映证,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即便“幽灵船”不是我国的船只,但它在我国领海水域遇袭,不止说明这艘走私船的目的地很可能是我国东南海岸的某个港口,而且更要命的事,凶徒很可能潜伏在我国境内。
不管是职业海盗还是黑吃黑的凶徒,能毫不手软地杀了一整船的人,绝对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放任此等犯罪分子在我国海域横行无忌,那谁都不能忍。
也正是因为这样,案子是必须彻查的,人也是一定要抓的。海警、刑警和法医们这些天夙兴夜寐,为的也是尽快锁定凶徒的身份和行迹。
柳弈问戚山雨鑫海市那边有没有线索,小戚警官回答说暂时没有发现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足有二十分钟,等柳弈把宵夜吃完,戚山雨才催他快去吹头发,然后早点上床休息。
柳弈笑他像个老妈子,又因他的叮嘱倍觉熨帖。
两人又絮絮说了几句,直到时间过了十一点,戚山雨觉得柳弈再磨蹭下去就又要熬夜了,忍不住又催了两次,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深夜十一点十五分,柳弈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玩了大半晚上游戏的江晓原同学已经蜷进被窝里睡得打起了呼噜。
不过机灵的小江同学没只顾着自己睡觉,还贴心地留了床头灯和靠近浴室的夜灯,方便柳弈夜里行动。
柳弈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照明,让逼仄狭小的房间完全沉入了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放大了其他感官。
无论怎么样都很难习惯的消毒水的味道,因洗涤和消毒过于频繁而不够柔软的枕套和床单被子,窗外的柏树枝被风吹过的簌簌声……
柳弈精神很累,但脑子里塞满信息,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清空大脑进入睡眠前的平静状态。
他一面心想难不成自己当真已经到了“少觉”的年纪了,一面闭上眼睛,没有勉强自己立刻睡觉,而是放任思绪游弋,发散到哪里算哪里。
……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应该刚好一周了。
……以现在交通发达的程度,这么长的时间,匪徒们作案后想逃到哪里都足够了……
柳弈试图将自己代入凶徒的身份——如果是自己,从新闻里听到船被吹到明珠市后,自己会不会立刻就跑路,如果要跑,又跑去哪儿更有可能逃脱法网……
想着想着,他终于生出了睡意,迷迷糊糊竟然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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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弈入睡后不久,7月21日,星期四。
午夜十二点二十分。
距离明珠市约一百公里的鑫海市老城区的一栋九层的老公寓里,402房,一个男人正怒气冲冲地将体温计拍到桌子上,用老家的方言破口大骂无良奸商,竟敢卖他假药。
“二哥,你别叫唤了……”
床上的男人蜷缩在被窝里,没开空调的房间气温高达二十九度,但凡感官正常的人都觉得热得够呛,他却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脸,说话时齿列还在微微打颤,“我难受死了,快想想办法……”
“我×!”
骂人的一听更火大了,“要不是你这个傻逼大夏天的还感冒了,我犯得着陪你大半夜搁这儿折腾!?”
床上的男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但嗓子太疼,对方的怒气又太有震慑力,他不吱声了。
“我就该看你烧死得了!”
男人骂归骂,狠话撂下,却还是抓上手机和钱包,转身出了门,又像泄愤一样狠狠将门板一拍,发出“碰”一声巨响,震得走廊上的灰尘都飞了起来。
男人下了楼,找到附近一家半夜还在营业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直奔柜台,“给我退烧药!”
这个点儿老城区几乎就没有还在营业的药店,好在这间便利店兼售酒精碘伏创可贴感冒药退烧药一类的常用药物,白天时会有药剂师坐台,半夜就只能由店员兼顾了。
今晚值班的店员是个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劈头盖脸被吼了一嗓子,吓了个哆嗦,连忙走到药品柜台前,拿了一盒百服咛递给男人。
“不要这个!”
男人一看包装就更火大了,一把将药拍回柜台,对女孩吼道:“这你娘的一点用都没有!骗钱呢!啊!?”
女孩在这里当店员也有大半年了,也不是没遇到过烦人的顾客,但这么蛮不讲理活像存心找茬儿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对方人高马大,横向体格差不多有两个她那么宽,要真动起手来,店员真怕自己会被活活打死。
她只能转身返回药架前,按入职培训时那十分钟速成的丁点儿药理知识,刷刷从架上拿了另外三种药,一字排开放在柜台上,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意思是让他自己挑。
男人瞪着女孩:“看什么看!你倒是告诉我哪种退烧效果最好啊!”
店员心中大叫救命,既生怕自己指导错了把人吃坏了,更害怕要是效果不好男人等会儿还要回来找她麻烦,于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
“如果烧得厉害的话,还是去医院看医生比较好……”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又轻声补充:“往前两个路口就是市一了,可以挂急诊的……”
“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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