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而当前会议室里,真正了解2007年事件真相的,也只有“盗取”了A20077354卷宗的蔡司了,只是他依旧面若寒霜,低头不语。
而下一秒,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张涿没有感情的声音:
“但很遗憾,这段临时监护关系只延续到2010年8月,即夏青16岁高考后。
此时远帆科技集团深陷泄露国家数据危机,有携款潜逃嫌疑的董事长赵修奕被发现自缢于华盛顿某五星酒店中,同日傍晚,时任中华区经理的叶新在广州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这一段在AGB机密档案中被特殊标注,但我们并未发现这两起案件有任何关联之处,国内公安也没有犯罪调查记录。”
短短几句话突然概括了整个家庭的崩塌,谈松心里瞬间溢出某种难以忍受的心悸,但下一秒他却听见身边的宋瑜立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等一下。”
众人静静地看向这个alpha警员,宋瑜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张涿,沉声道:“这个赵修奕的家庭成员都有谁?”
张涿与梅明轩对视一眼,随即翻找起手中的档案,三十秒后,他的声音响起:“赵修奕生前的妻子易初在2003年就已经病逝,因此他的家庭成员只剩下独生子,是男性alpha,叫——赵洋。”
“啪嗒。”方溥心手中的钢笔掉落在桌面上,他双眸猛地睁大,震惊地看向说话的alpha。
一时间,不仅是方溥心,几乎在场每一个重案组的心间都生出一股可怕的寒意,余梅拼尽全力压住心中的战栗,不可置信道:“原来是那个远帆集团,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新闻,但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赵洋,怎么会是赵洋?这一切都不对劲,这一切都有问题。”
不只是余梅,所有人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黑暗的,难以想象的,布局十数年的大网,看似每个人都毫无关联,但早已都被蛛丝缠绕,深陷其中。
梅明轩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了然地抬起眼,示意副手继续,快些结束这次的会议。
“就此,重大涉案成员徐长嬴与夏青的社会关系已梳理清楚——二者最终的交集消失在2014年的5月,夏青在14日报警徐长嬴失踪后,同样放弃了其学院于20日的毕业答辩,与徐长嬴不同的是,根据记录,彼时为beta的夏青立刻就被学院录入肄业的名单。随后夏青出现在531特大隧道爆炸案的现场,一直到4天后的6月4日,再次失踪。
到了同年7月,夏青被移出肄业名单,获得了该学年最后一批学位证书,并于9月被办理了美国门罗教授的实验室硕士入学手续。根据兴安林家的林殊华证言,夏青是在6月中旬被林家发现二次分化,成为极优性alpha,苏醒后因分化综合症引起的逆行性记忆障碍丧失记忆,在接受了5个月的康复治疗后,于11月恢复社会和学业生活。
就此,徐长嬴与夏青踏上了截然相反、互相交换的人生轨道,当前我们仍无法找寻到徐长嬴的信息素紊乱症与夏青的二次分化有医学或科学层面的关联,尽管非常难以置信,但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巧合,或者命运使然。”
全场愕然。
李嘉丽惶惶地抬起头,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一旁的优性alpha专员,就在此刻,她看见蔡司居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命运使然。
这个优性alpha摇了摇头,无法逃避地再次想起五年前迟到的30分钟。
那他也是命运的帮凶。
随即蔡司站起身,看向正襟危坐的特别刑事小组,漠然道:“所以现在的行动方向一是去抓吴奇泽的帮凶,二是调查徐长嬴——他是否是LEBEN的奸细?”
“是的,吴奇泽的同伙我们会发动国家层面的公安力量进行全面抓捕,不再联合AGB与普通专案组一起行动。而至于徐长嬴警督,由于LEBEN和弥赛亚对待他的特别态度,以及他在组织中地位的暗示,我们会等到他苏醒后立刻开始调查。”
张涿面色平静,作为军人,他办理重大案件的性质虽然与AGB专员不同,但经验也丝毫不逊于面前的这个北美分局的二级警督。
得到回复的蔡司冷漠的点点头,“非常合理的行动,”话音未落,他手机界面突然亮起,他看了一眼,就拿起了椅子上的西装外套。
“那差不多也可以准备了,毕竟主角快要醒了。”
说罢,优性alpha似乎一点也不留念这个高规格会议的后续,阔步离开了会议室。
梅明轩意识到了什么,对着张涿边上的另一个叫虞全alpha偏了偏脸,对方随即在调取了一个房间的监控并放在屏幕上。
严建柏等人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静静地坐在病床前,像是一座雕像。
病床边上的仪器数值不断跳动着,这一切仍然都在国家刑事小组的监控里。
李嘉丽似乎也无法忍受透过监控观察自己的上司,她与班杰明站起身,对严建柏等人点了点头,也亲自赶去医院了。
伴随着人员的不断离开,虞全与张涿对视一眼——他们都无法理解,如此高规格和关键的会议,居然会有人不断离场。
“幸好巧巧没来,”余梅对着谈松笑道,“不然她哭得更厉害。”
谈松垂下眼,但还是颤声道:“我,其实还是不敢相信。”
“夏教授把我们都忘了。”
余梅的表情僵住了。
离岛,第二性别实验医疗中心。
徐长嬴做了一个非常非常长的梦,他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叶新,他明明以为自己早就把亲妈的样子给忘了。
但是非常神奇,他还记得。
梦里的叶新抽着烟,或者不抽烟,或者托着下巴,或者靠在墙上,每一个样子,都鲜活地仿佛他真的记得她一样。
明明他已经忘记她十几年了。
真是奇怪。
里面的夏青也是小时候的坏脾气模样,和现在温文尔雅,礼貌疏离的极优性大科学家也完全不一样。
因为太久没做过这样的好梦,徐长嬴就忍不住再睡一会儿,能做一天是一天。
但是耳朵边滴滴滴的声音越来越响,听了很多年的他知道,医院和医生不允许他再睡下去了。
但是不睡下去的话,他怀里的阿特米西亚该怎么办呢?
徐长嬴低下头,与异瞳的小女猫深情对视着,小女猫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夹着嗓子叫了一声——这个技能还是她到家三个月后突然学会的。
叶新当时说这大概是她自己在家一个猫偷偷练的,毕竟是个半聋子,当夹子确实要比别的猫要困难点。
徐长嬴就被阿特米西亚的夹子音给逗笑了,结果一笑,就将原本就快清醒的大脑给笑得更清醒了。
徐长嬴猛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刚刚没少在梦里对视的眼。
滴嘟滴嘟的噪音瞬间涌入他的耳朵里,徐长嬴的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次很快就确认了他回到了29岁的夏天。
面前的夏青穿着黑色的衬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面庞与梦境里的14岁少年比起来硬朗了太多,也俊逸了太多。
徐长嬴下意识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哑着嗓子道:“你醒的好早啊夏教授,你不是比我受伤更严重吗?”
夏青没有回复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好像他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突然,徐长嬴想起了昏迷前夏青颤着声说的“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alpha”,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夏青是知道什么了吗?
但是不可能,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知道。
徐长嬴望着极优性alpha,继续低声问道:“夏青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香港?实验不是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徐长嬴,”极优性alpha突然轻声开口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啊,”徐长嬴有些莫名其妙,他看向夏青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夏教——”
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徐长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双眸瞳孔瞬间紧缩,而就在这时,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那双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徐长嬴明明应该感觉很陌生,但他却感觉心头涌出一股可怕的,宛若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熟悉感。
“徐长嬴,”徐长嬴无法克制浑身的颤抖,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夏青”轻轻笑了一声,“你老了。”
“是吗?”29岁的徐长嬴也跟着笑了,只是他一边笑一边用打着点滴的手用力擦着眼睛,“没办法的。”
“——因为我们好多年没有见了嘛。”
病房门外的蔡司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静静看着抱头蹲在地上哭的女性alpha警员,以及面无表情坐在脸色苍白的林殊华身边的赵洋。
“逆行性失忆,”赵洋嗤笑了一声,“你们林家人真是什么屁话都说得出来。”
“这个人格之前出现过几次?”蔡司抬起眼,冷冷质问道。
“一次,”林殊华闭了闭眼,随即不甘道:“八年里只出现过一次,还是在七年前,全美国最好的精神医生保证这个人格不会再出现。”
赵洋闻言扭过头看向他,不可置信地恨道:“你是傻逼吗?出现过一次为什么就没有第二次?这种弥天大谎你都敢撒!”
“如果不是因为徐长嬴回来了,根本就不会出现!”林殊华恼怒道,“你知道那一次‘他’才出来多久吗?”
“四十五分钟,”骤然的沉默里,林殊华低声咬牙道,“八年,四十五分钟,全世界的人格分裂病例都不会有这么短的出现时间,‘夏青’是毋容置疑的绝对主人格——这比逆行性失忆还要保险一万倍。”
“你这个疯子,”赵洋恨不得直接掐死面前的这个林家至上主义分子,“你居然敢这么骗我!”
“你们太吵了,对了,”一直百无聊赖趴在ICU观察窗朝里偷看的唐攸宁突然扭过头,对着林殊华好奇道:“在那四十五分钟里,‘他’做了什么?”
问题一出,林殊华却沉默了。
赵洋立刻敏锐地对着这个林家优性alpha追问道:“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他’绕开保镖,回到了市一中门口的公交站台,一直坐在那里,”林殊华低声道。
赵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道:“为什么是公交站台?他不应该去火车站北上找徐长嬴吗?”
“因为他找不到之前高中时的家,那里已经被拆迁了,”在赵洋和唐攸宁惊恐的目光里,林殊华抬起头,平静道:“这个人格不是20岁的夏青。”
“这是16岁的夏青。”
赵洋猛地站起身,惊惧交加地看向病房里的两人,一把揪住林殊华的领子怒道:“这不可能,那徐长嬴怎么办?他难道要对这个夏青重新把一切都说一遍吗!”
被揪住领子的林殊华没有挣扎,看着暴怒的赵洋,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嘲讽:“你难道不知道解离性身份障碍的病因和原理吗——重大创伤导致的记忆空白和人格再生,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抵抗创伤。”
话音落下,赵洋怔怔看着面前的优性alpha,只听见对方语气森冷道:
“20岁的夏青在那该死的隧道前站了四天四夜,你以为他最想回到什么时候?你能动下脑子仔细想一想吗?”
“当然是所有的一切都未发生之前,也就是——你父亲与徐长嬴母亲出事的前一天。”
第94章
“夏先生, 以上就是我们对于你本人的全部调查信息,请问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好的,那么我们这边可以开始对您进行询问了吗?”
“可以。”
“多谢, 今天是2022年8月31日,鉴于您的身体情况, 我们只会询问您在2010年8月14日之前的事宜, 夏先生您此之前的记忆应当是完整且清晰的,是吗?”
“是。”
“好的,2005年您的父亲夏高寒在旧金山的家中自杀身亡,请问您是否知晓,或者察觉到您父亲与恐怖组织LEBEN之间的关联?”
雪白明亮的会议室里, 身穿墨黑衬衫西裤的极优性alpha神情淡漠地坐在会议桌前, 他的对面是2位身穿制服的国家特别刑事小组组员,张涿与虞全。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会议室里,重案组和AGB小组的成员正通过监控显示器观看着这一场奇怪的“审讯”。
夏青, 或者说16岁人格的夏青,接受了国家特别刑事小组的交谈请求,前提是, 在问话开始之前, 该小组需要用他们找到的资料向他陈述2010年8月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蔡司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格并不相信身边的人, 但赵洋听到后却露出无语的表情望着他——他说这明显是因为“夏青”不想从徐长嬴的口中听到一切。
“为什么?”蔡司皱起眉头。
方溥心此时在一旁温声道:“让经历过的本人讲述一遍, 那不是很残忍吗?——而且如果是徐警官的话, 对于很多不容易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
蔡司抬起眼,看见赵洋抱着胳膊,一脸“果然是不通人情的精英”的表情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