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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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楼下。
“——是AGB的叛徒!”
穿着迷彩防爆服的劳拉也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全部的因果,她阔步扑上去一把抱住要冲上楼的优性alpha警督,她双目赤红,低吼道:“不能去,上面是埋伏!”
“放开我,他们俩就在上面,”蔡司脸色惨白,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烟雾和枪火,颤声道:“是我没想通就让艾德蒙上去了。”
而架着林殊华的赵洋根本听不懂两人的英文对话,但他的脸上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恍惚之间甚至没意识到为什么贴着墙站着的唐攸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实战经验丰富的劳拉这时与楼上的徐长嬴同时察觉到楼梯上的枪声在不断变动——按照这个速度,不过半分钟那埋伏起来的恐怖分子就会抵达楼梯口。
劳拉看了一眼楼下的几人,咬了咬牙,对着穆萨等人用英文道:“现在带着他们快走!”
特种小队立刻行动,冲上前强制性地直接带走了唐攸宁和赵洋等人,而在这短短几秒里蔡司还在挣扎,他看向劳拉大声怒道:“就差最后几步了,楼上的人数并不多,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救他们!”
“没有,现在没有,”劳拉的一双手宛若铁铸的一般死死拦住了蔡司,她的面色铁青,露出了与之前徐长嬴一模一样的冷酷神情。
“我们处在楼道下方,火拼根本没有胜算,邓肯你知道的,别白费力气了!”
说罢,劳拉将蔡司狠狠摔在穆萨的身上,对着阿拉伯士兵厉声道,“现在就带他走,我们从中庭东侧的出口出去。”
穆萨和另一个特种士兵只听令于劳拉,因此不分由说地抓住挣扎中的蔡司,一同快步离开。
就在蔡司和劳拉踏出走廊转角的一瞬间,他们听见,那汹涌如浪潮般的枪声停止了。
随即走廊的尽头传来的是低沉的咚咚声。
劳拉知道,那是破门声,徐长嬴方才一定是带着夏青躲进了那间废弃的洗衣房里。
而现在,是那些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在破门的声音。
“劳拉,”蔡司双目赤红道,“他们会死的。”
“不,不会的,相信我,”劳拉从未觉得自己的话语如此苍白无力,她哑声道:“夏青的身份很关键,LEBEN的人现在不会杀他。”
而这时,一直陷入沉默的赵洋却突然开口道:
“那徐长嬴呢?”
劳拉心脏漏了一拍,没有回答他。
14分47分,劳拉小队带着蔡司、赵洋、唐攸宁和林殊华成功撤退。
急救人员与接应的士兵瞬间涌现在蔡司的眼前,唐攸宁与林殊华第一时间就被接手,留下疲惫得几乎站不稳的赵洋孤零零站在原地。
蔡司这才发现原来酒店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甚至觉得有些讽刺——就在离会场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就是三辆军事指挥车组成的临时指挥中心,但整个酒店里只有劳拉小队在奔命。
但未等蔡司摆脱缠上来的IGO秘书长马修和AGB安全理事会等一堆人,他就看见劳拉拨开人群阔步向着指挥中心迈去。
劳拉没有戴头盔,但穿着和特种小队一样的迷彩作战服,她的个子又比绝大多数的男性高大,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陆军战士,加上她脸上扭曲阴毒的神情,整个人散发出的强悍可怕的气场让士兵与官员们自动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直到,劳拉站在指挥车前,同时也站定在身穿银灰色西装的总指挥面前。
“你这个蠢货! ”
话音未落,女性警督的拳头就狠狠砸在安柏的脸上,这一拳几乎将其打趴在地上,她颤声怒骂着:“你在外面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路线会泄露?是谁泄露的!他妈的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站在安柏身边的是AGB秘书长Lee,他刚下意识伸手去扶亚洲分局局长,就看见劳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贴近了自己的脸,“是不是你?是你发的第二条短信?”
Lee是个五十多岁的美国alpha矮个子老头,被高自己一个头的女性警督如同鹰隼般目光锁定,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简直是语无伦次道:“不,不是我,劳拉警督,你冷静点。”
在AGB干了20年的劳拉从未在行动中被这样背叛过——而且还是来自AGB的最高层级的背叛,她几乎克制不住胸中的战栗,看向周围每一个IGO和AGB官员的目光都宛若刀锋般森寒。
而无论是秘书、行政专员,还是理事,每一个人都被那冰冷的目光吓得不敢抬头。
“如果我的徒弟死了,就算LEBEN的奸细是奥兰多,”站在指挥车旁的女性alpha环视着四周每一个心怀鬼胎的官员,宛若一个浴血的魔鬼,语气森然道,“我也会亲手毙了他。”
被打了一拳的安柏这时也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的脸颊和嘴角几乎是瞬间就肿了一片,但一向狂放自大的alpha此时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恨不满,而是低声用俄语道了一句:“是我的错。”
站在炙热阳光下的劳拉看向来来往往的士兵与医护,她没有搭理安柏,而是无情地拽住一个西装革履的AGB行政专员,不分由说地将他耳朵上的翻译器摘了下来,扔给站在身后的赵洋。
“都是废话,”劳拉冷冷道,“现在的补救措施是什么?”
安柏闻言开口道:“在你们撤退之时,2支分别有10人的突击小队接替你们重新潜伏进去,还有一支狙击手小队,但狙击手刚刚回复他们没有在清洗中心发现夏青和艾德蒙。”
蔡司闻言心头一震,而他身侧劳拉则是沉默了一秒,随即哑声问道:“有尸体吗?”
“没有,但是用微型无人机在通风口查看的,也许尸体被掩藏起来也说不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劳拉瞬间怒了,对着西装革履的安柏破口大骂道:“什么叫没有但不确定,你他妈老年痴呆了吗!”
就算理亏和愧疚,安柏对劳拉的忍受阈值也几乎要满了,他的太阳穴青筋狂跳:“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不能因为不是你想听的就乱发脾气!”
“够了!”站在一旁的蔡司也怒了,他厉声道:“所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就暂定两人都活着,那他们现在会在哪儿?”
指挥中心还坐着IGO的秘书长、AGB的安全理事会里的4个理事,和欧洲分局的4个高级警监,此时这些高级官员都不由得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说不到两句话就撕起来的亚洲分局的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被一同带去会场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蔡司等人扭过头,发现居然是一身素黑制服的邬令微,身为亚洲一级警监的她本是参加阿布扎比的另一个安全峰会,此时也是紧急赶了过来。
赵洋在医院里见过这个女警监,知道她听得懂中文,于是就直接开口道:“那现在会场里是什么情况?”
“会场是封闭的,根据恐怖分子发出的视频,除去普通参会者,滞留在里面的LSA荣誉理事有5个,IGO前任理事有7人,AGB的警监以上的人应该还有10人,他们都与中国基因小组一同被视为重要人质,被单独聚集在了一起,并在人群中安置了**。”
邬令微合上文件夹,抬起眼看向劳拉,“不算上夏青教授和小徐,还有874人,”
未等蔡司继续询问,劳拉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了一丝惊异,她皱起眉头道:“怎么是874个,我进去之前不是884个吗?”
蔡司和赵洋对视一眼,接着就听见邬令微沉默了一秒,摇了摇头,沉声道:“3分钟前,礼堂里的恐袭头目发布了新的视频,他们又处决了10个人质。”
听见这一消息的赵洋几乎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僵硬地看着邬令微对着一旁的AGB专员点了点头,他正对着的一辆指挥车上的显示器就重新播放一段只有32秒的视频。
视频是14点45分发布的,也许是因为觉得接近15点还是没有见到奥兰多或夏青,礼堂里的面具人认为恐吓的力度需要提升,所以就在油管上再次发布了枪决十名人质的视频。
因为紧张赵洋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看清那跪成一排的人质时,他的心里才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阴暗的侥幸——镜头里明显没有女人的面孔。
但还未等赵洋这点阴暗的情绪彻底浮上心头,他与一旁的蔡司就同时愣住了,因为他们都看见了熟悉的中国人面孔——那是特别刑事小组的虞全与抽调过去的刑警沈遂。
虽然只一同共事了短短三天,但是看着熟悉的面孔,赵洋的胸腔掀起了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痛处。
下一秒,赵洋看见虞全那双熟悉的眼睛通过镜头只与自己对视了一瞬,画外就响起了枪声,这个一小时前还与自己搭话的年轻男人甚至表情都没变,但整个人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赵洋脑海里这一瞬间想起的只有闲聊时,这个刑事精锐一边点着烟一边说起自己是湖北人,是家中独子,入伍了10年,结了婚但因为工作忙还没有孩子。
但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就在一瞬间,这条生命和灵魂彻底在世界上消失了。
而不等赵洋再想到更多,邬令微冷静的声音就再度响起:“里面被处决的还有康奈尔警督小组的朗伯,会场里除了一级专员朱利安,欧洲分局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了,现在还剩下北美分局和刑事小组的人。”
“这种程度为什么不采用常规反恐行动?”蔡司面色铁青,他转过头看向安柏质问道:“谈判专家们没有任何用处,早就该派突击小队进去!”
“因为这不是常规的恐袭。”
劳拉神情晦暗不明,她抬起眼看向蔡司,语气沉重:“正如艾德蒙在中国遇到的LEBEN成员,我们刚刚一路上击毙的也都是吸食了大量glory的死士。”
“死士?”蔡司的瞳孔微微紧缩,但话说到这里,他也想起来了。
——根据之前北美分局获得的内部资料,由于glory具有不可戒除的特性,LEBEN里的高级贵族反而不会碰这个毒品的,也就是说此次LSA大会绑架案的恐怖分子实际上是没有生存价值的低级成员。
邬令微也低声道:“常规反恐行动的基本逻辑还是用恐怖分子的性命换人质,但礼堂里的暴徒并没有价值,一旦开始火并,他们极有可能会直接引爆在礼堂中的遥控爆炸|物,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蔡司与赵洋闻言后的脸色都变了——那这样该怎么办?
这两个不同系统的刑事警员此时都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死局,他们认知里的任何一种行动策略都不可行,稍作不慎,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尤其是赵洋,他此时才意识到在十分钟前的楼梯口,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蔡司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中国警员,终于忍不住冷声道:“你们在这一个小时里难道一个对策都没有吗?难道真的就指望夏青和奥兰多给恐怖分子赔礼道歉?”
安柏却陷入了沉默,劳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邬令微,“怎么了,又打什么哑谜,你们不是安置了突击小队,难道不是因为有了强攻的计划,总不能是——”
突然女性alpha的话语如同磁带卡带一般停滞了,蔡司不解地转过头,只见劳拉怔怔地看向不远处。
赵洋也察觉到了劳拉的异常,于是和蔡司一同顺着她的视线,虽然只看到了那些人最后一闪而过身影,但身为刑警的赵洋也能辨认出,那是身穿黄色防化服的特种部队。
未等赵洋想通为什么要穿防化服,他身侧的蔡司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柏:“——你们要干什么?”
高大挺拔的亚洲分局局长重新站直了身体,神情平静地看向优性alpha:“这是从沙迦的驻扎美军基地调来的,IGO理事会在半小时前就签署了同意书,除去在飞机上的奥兰多,包括邓肯先生在内的7个理事都签了名。”
蔡司听出了安柏的话外之音,但还是苍白着脸色低喝道:“2000年中东和俄罗斯的例子他们忘了吗?用生化麻醉气体造成的人质伤亡远比恐怖分子还要多!”
而赵洋也在听清蔡司说的话后瞬间变了脸色——他明白了这群外国人选择了什么样的鱼死网破计划。
上世纪90年代和世纪初是国际社会上恐怖袭击最泛滥的时期,西方国家遭遇的恐袭事件不断升级,各个国家针对恐怖分子的行动策略也越来越剑走偏锋。
在学校礼堂、音乐会等场所绑架上千人的恐怖袭击也曾一度兴起,说起来,情况与这次LSA大会非常相似,绑匪全是不怕死的极端分子,通过炸弹和自动步枪将上千名人质的性命作为谈判的筹码,要求当局答应他们与民族、性别、宗教利益相关的要求。
很明显,放在当今,这一类恐袭都是最为棘手和恶劣的,90年代中期在中欧的一个首都就发生了因为突击行动失败,清真寺礼拜人群中的绑匪直接引爆了身上的炸弹,导致数百人死亡的惨剧。
到了千禧年,中东和俄罗斯又相继发生了数百平民被绑架的恐袭事件,事发当局无法再忍受被恐怖分子无限制要挟,以及坐等平民被炸死的被动局面,所以他们选择了一种具有主动性的战术。
——使用高浓度的麻醉气体,通过通风管道进行释放,使得处于封闭环境中的恐怖分子被迫丧失行动能力。
但现实绝不如计划那么可控,千禧年的几起麻醉战术都收获了惨痛的代价——因为当局使用的麻醉气体并不是医学层面的乙|醚、异氟|醚,其本质上仍然是危险度极高的生化武器。
加上浓度并不可控,所以该气体释放对于人体的伤害非常大,以至于2000年使用麻醉战术的当局虽然都保证了恐怖分子没有引爆炸弹,但事后死于麻醉气体中毒的人质均有上百人,甚至超过了恐怖分子杀害的数量。
因此在二十年前,国际社会就对这一反恐战术持有强烈的抵抗和反对态度,因为现实证明如果生化武器的使用并不能减少人质的伤亡,那么这一战术就成为以后使用者罔顾人命,只为击杀极端分子,维护某种权威的不公正手段。
所以,蔡司没有想到IGO的那群人居然在这1小时里不仅推卸责任,让不相关的AGB亚洲局长安柏担任行动指挥,还简单粗暴地推进了生化麻醉气体的战术使用。
甚至,这些当权者连与礼堂内部的恐怖分子同一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而里面,还有蔡司本人不可谓不敬重的亲祖父。
“蔡司,LSA大会的空间体积和人数规模比历史上的那几起恐袭都大,麻醉气体的使用造成的伤亡一定会低于LEBEN分子的引爆和枪击,所以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邬令微神情肃穆,对着面露不甘的蔡司低声道。
蔡司站在指挥车前,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IGO秘书长马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憎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理论上是15点。”
这一句也是用中文说的,而且声音极轻。
“理论上”——众人立刻明白了安柏的话外之音,同时抬起眼看向他。
蓝眼睛的亚洲分局局长看了看站在指挥车旁的AGB和IGO官员,又扭过头看向蔡司等人,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
“3分钟前开始,礼堂里的LEBEN分子应该还在等15点戴防毒面具。”
站在一旁的劳拉闻言抬起眼看向安柏,神色复杂道:“你这么做,IGO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你的头上。”
“他们大可以试试,”安柏抱着胳膊,露出一个优雅森冷的微笑,“前提是别让我抓到他们和LEBEN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劳拉行动里暴露出了酒店外的指挥系统里存在LEBEN的内鬼,所以安柏才更加坚定了麻醉战术的使用——他要在LEBEN自认为掌控一切的时候开始突袭,这样也能最大程度地减少麻醉气体的灌入,将人质的伤亡降低在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