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向深渊祈祷 第136章

作者:愚人歌者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成长 ABO 推理悬疑

她慢吞吞走进去,才发现餐桌上摆满了罐子和罐头。

罐子是印着英文和图片的奶粉,罐头则是午餐肉、金枪鱼或者腌制牛肉,这一切都是80年代末的贝鲁特黑市上都没有途径的东西,怪不得omega们半夜都开心地跑了下来。

“由拉米亚每天分配,奶粉这个月内要喝完,不用省着喝。”年轻的alpha沉声说着流利的法语。

很多年后的娜斯佳回想起这一晚,都只觉得在高压钠灯的黄色灯光下,每一张脸庞都是那样的年轻又鲜活着,就算是身处人类文明最黑暗地狱的自己,在这一时刻,都无法找出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就在娜斯佳同样睁大眼开心地看着餐桌上的罐头们时,背着冲锋枪的年轻叛军转过头看向她,没什么情绪道:“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没错,是惊悚感,瞬间席卷了娜斯佳的全身。

娜斯佳反应过来的时候,扎因已经弯腰翻起了自己手中的可笑塑料袋,只看了两眼,他就扔给了丽塔,“你留着穿。”

随即扎因站直身体,握住了娜斯佳的肩膀就朝门外走去,“就这样走,路上都可以买。”

伊甸园里的孩子都缺少正常的社交能力,比如身为alpha“兄长”的扎因就不知道正确领着年纪小的“妹妹”的方式,而娜斯佳也就这样被他强硬地拽着肩膀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要走出黄色灯光的前一秒,娜斯佳才后知后觉地迸发出一个念头——她好像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于是她连忙转过脸,看着与平时每一个晚上没有区别的大家,拉米亚还在与塞拉等五个omega一起清点着罐头,这一刻,只有丽塔抬起了苍白的,与娜斯佳相似的脸。

也意识到了什么,含着泪与她对视了一眼。

陷入战火的城市是漆黑的,宛若森林一般宁静原始,娜斯佳先是挤进了一个普通货车改装的运兵车,车上坐着都是抱着枪的雇佣兵,或者说,只经历过巷战的民兵。

车厢里没有灯,黑暗里,年轻的士兵们嘴上叼着的烟明明灭灭,呛人的烟雾又被车厢尾部缝隙里吹进的寒风裹走。

娜斯佳缩在角落,手脚冰冷,双眼死死盯着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的扎因,她两手空空,灵魂也轻飘飘的,既怕扎因将自己忘在车上,又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好可怕。

她怎么可能上大学?为什么要让她上大学?

她到底要去哪里?

天快亮的时候,缓慢的货车抵达了巴勒贝克城外的第一个哨站,扎因跳下了车,他身上甚至还穿着那身彰显他是基督教派战士的作战服——尽管伊甸园里的所有孩子都知道。

他们从不信上帝的存在。

伊甸园里死掉的某个记不清名字的alpha男生说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他一定要将枪管塞进他的嗓子眼里。

似乎是验证了他的玩笑话,听说1987年11月弥赛亚自杀的时候,子弹就是从他嗓子眼穿到后脑的。

娜斯佳跟着扎因徒步了两小时,到了早上九点的时候,他们在郊区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开往贝鲁特城市里的长途汽车,车上都是些阿拉伯长相的妇女和中年男人。

娜斯佳用丽塔给她的纱巾裹着头发和脸,跟着扎因坐在了车厢的末尾,接着就像货车一样,破旧的长途客车也伴随着引擎声摇晃了起来。

昏昏欲睡中,太阳也升了起来,照在了褪去颜色的石头上——那是被称为人类瑰宝的朱庇特神庙遗址,伊甸园里的外国人走后,娜斯佳和丽塔他们跑出来看过,当时只觉得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没有接受过知识教育的文盲孩子抚摸着几千年前的浮雕,完全无法感受到这些石头有什么独特之处。

只有在再也不回头的旅途上,娜斯佳才在亿万年如新的日光下,感受到了那些石头焕发出了文明的生命力,如此年老着,又是如此崭新着。

就好像是在说,阳光下的土地和阳光本身一样一直没有变化过,战争,鲜血,不长记性的人,来来往往,周而复始。

“都是些烂石头。”

几个小时以来,坐在娜斯佳身侧的扎因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那深邃的眼眸中散发着虚无的意味,“两派的士兵占领这里的时候都用炸掉这些破石头来威胁国际社会,就好像地球上真的有人会在意这块土地一样。”

“石头就是石头。”

过于年轻,但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算得上成熟战士的alpha,继续闭上了双眼,“活人只有生命是属于自己的。”

车继续摇晃着,就在娜斯佳也即将闭上眼睡着的时候,客车停了下来。

娜斯佳听见了成年男人可怖的咒骂声。

客车在距离贝鲁特还有15公里的郊外被一帮拿着冲锋枪的武装分子拦了下来,客车里传来了哭泣的祈祷声,娜斯佳扭过头,看见了扎因双眼清明地紧紧盯着客车前方。

很快,两个武装分子上了车,他们嘴里说着娜斯佳听不大懂的阿拉伯语,随即将一个个求饶的妇女和男人揪了出来,又推搡着扔下车,并且很快,枪口就出现在了娜斯佳的面前。

大胡子的阿拉伯人看见扎因的穿着,神色就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语气凶狠,扎因熟练地说着阿拉伯语,但最后还是轻轻皱起眉头,从胸口扯出了十字架。

下一秒,刚刚指着扎因的冲锋枪口就抵在了娜斯佳的鼻子前,扎因似乎说了她是和自己一起的,但双目赤红的阿拉伯人还是中了邪一样大吼大叫着。

终于,娜斯佳懵了两秒,才在恐惧中从口袋里摸出了丽塔给的十字架,阿拉伯人的吼叫声消失了,很快,车门又再度被关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坐在车窗边的娜斯佳在汽车引擎发动的那一秒,看见被赶下车的异教徒被十来个暴徒持枪逼迫跪在路边。

然后在车辆重新开走,从车窗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时候,冲锋枪枪声响了。

娜斯佳攥紧了手里的十字架,几乎要将手掌扎穿。

抵达城市里是中午,娜斯佳被扎因拽下车,贝鲁特城市经过轰炸,巷战,坦克压路之后还是能看出现代和繁华的影子,街上的人也更多。

似乎是看见了路人是如何领着小孩的,不知不觉,扎因拽着娜斯佳手肘的动作改为了牵着她的手。

娜斯佳甚至看见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建筑,那是她在杂志上才见过的东西,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但是扎因并没有带着她进去,而是进了建筑旁的一个法国人开的店铺,直接买了一身衬衣和粗呢大衣——就好像他已经来过这个城市很多遍了一样。

法国中年妇女店主也给娜斯佳找了一身新的牛仔裤和棉袄,棉袄里的水洗标上还印着“America”,娜斯佳记得自己这一刻的念头是,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和“America”最近的时候——除了从美国产的炮弹坑旁路过。

娜斯佳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衣服,但是扎因做什么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优性alpha很快就付好了钱并再次牵起小女孩的手,但就在要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又停下来。

扎因扯下门口假人脖子上的粉色围巾,绕在了娜斯佳的脖子上,“这一条我也要了。”

而很快,两个小时候,娜斯佳站在机场大厅里,看着身边一起排队的美国人和法国人,终于克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扎因法耶兹。”海关里的工作人员一边敲着章一边用法语念道,他抬起眼看了一下面前明显不同于阿拉伯血统的年轻人,想也不想地打开下一本,念道:

“娜斯佳法耶兹——”

娜斯佳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姓氏,愣了几秒,直到扎因向前拽了拽她的手,站在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也站起身向外看了看小女孩同样混血的脸庞,随即就走形式地重重敲下了手中的章,“祝你们旅途顺利。”

1989年12月,还没有改名的贝鲁特国际机场,也是全世界恐怖袭击最频繁之一的机场里,有一架宝贵的波音720飞往还没有解体的南斯拉夫的首都,贝尔格莱德。

“她是法国人?”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丝绒衬衫,水钻镜链从金丝眼镜两侧重重坠在脸颊两侧,锋利的审视目光落在瘦小又神情恍惚的女孩脸上。

“是的夫人,”娜斯佳第10遍重复着这一句。

“那为什么姓法耶兹?”法国领事馆的老太太沉声道。

“因为是难民,跟随贝鲁特政府人员的姓。”年轻的优性alpha不以为意道。

老太太合上了文件夹,看向娜斯佳的面容和蔼了些,“有改名的意愿吗?”

“我,”娜斯佳有些犹豫不定地看向扎因,“我不知道。”

“改掉吧,”扎因笑了,他穿着衬衫,手肘里搭着大衣站在办公室里,面容英俊又淡漠,“您所提供的未来一定会覆盖她之前的人生。”

“好的,暂时叫娜斯佳的小姐,您要留下来了,我们会给你尽快安排领养的家庭,鉴于你的alpha性别,我想这会花费更少的时间。”负责妇女儿童救济的老妇人摘下了眼镜,向着娜斯佳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欢迎你来到南斯拉夫。”

那一天,是圣诞的前一天,地上的积雪已经漫过了脚面,娜斯佳站在领事馆的侧门门口,看向了站在萧索街道上的青年。

两条街外的坦克和装甲车行驶的声音回荡在街头,娜斯佳终于开口叫住了穿着黑色大衣的灰色眼睛青年,“扎因!”

扎因转过身,看向她,雪花飘在他同样的棕色短发上,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嗜血的武装分子,而是一个生活在西方世界的绅士,“怎么了?”

“为什么是我,”戴着粉色围巾的娜斯佳颤声道,“是因为我是alpha吗?”

“Alpha身份只是赋予了这件事最基本的可行性。”

扎因走到娜斯佳的面前,随即半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同样的灰色眼睛里闪烁着娜斯佳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光亮,“你知道的。”

“这世界上只有少数人拥有灵魂,对吗?”

1个月后,也就是1990年年初,娜斯佳拥有了法国的身份,成为了常居南斯拉夫的一对法国夫妻的养女。

10个月后,黎巴嫩长达15年的内战结束了,但对于娜斯佳没有了意义,因为她此后一辈子都再也没有见过丽塔等所有人。

2年后,1992年,南斯拉夫解体,娜斯佳所在的家庭开始着手准备移民。

3年后,1993年,娜斯佳从中学毕业,受养父母的影响,她准备去俄罗斯留学,在出发的前一个月,她再次见到了扎因,或者说找到了他。

根据养父母帮忙打通关系找到的入境信息,她走了人生的第一次回头路。

那是塞尔维亚境内多瑙河边的一个修道院,在夏季有着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陪同的女伴很快就因远处白色大理石和彩色窗户砌成的美丽建筑感到兴奋,然而越走越近,娜斯佳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那是一种熟悉到蔓延进骨髓的感觉,白色的房子,白衣服的人们,在一旁嬉戏打闹的“孩童”,不同的是,这显然是更加完善,更加高级,更加先进的圈养人类计划。

接着,她站定在草坪的角落,看见穿着昂贵西装的熟悉身影站在修道院的中间,远远望着进进出出的白大褂。

“娜斯佳?”依旧年轻的灰眼睛青年抬起眼,像是刚刚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少女,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长高了。”

“你,为什么?”娜斯佳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道,“为什么还在伊甸园里?”

“这和你记忆里的伊甸园不一样,”扎因似乎不知道她在震惊什么,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这可不是无聊的过家家。”

“初代伊甸园的存在只是提供了一个设想和概念”,娜斯佳睁大了双眼,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用法语愉快道:

“而这才是上帝真正眷顾的基因乐园。”

说罢,扎因还笑着偏过头询问身侧另一个人的意见:

“——你觉得呢?阁下。”

直到此刻,刚刚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扎因身上的娜斯佳才发现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同样穿着正装,等到他转过脸看向娜斯佳的时候,女性alpha才惊愕地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亚洲人。

这个男人很明显也是个等级很高的alpha,他的面容俊逸矜贵,有着东方人独有的内敛气质,但眸色冷淡无比,给人一种无法靠近和猜忌的寒意。

“是。” 那双琥珀色眼睛看向自己,又移开落在一旁抱着襁褓们的白衣护工身上,“我很满意。”

“现在还不是你回到这里的时候,”扎因的眼神深邃平静,他望着女孩的脸庞笑了笑。

“我们还会见面的,届时,我们应该又是另一个身份了,娜斯佳——或者说,我现在就该改口叫你了。”

娜斯佳张了张口,她看见草坪四周出现了身穿黑衣的人朝着自己走去,攥紧了拳头。

“劳拉。”

2022年11月,广州。

女性alpha警督猛地惊醒,下一瞬间,她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年轻俏丽的面庞。

正是齐枫。

齐枫穿着纯黑色的警礼服,手里还托着绣着双枝橄榄叶的卷檐警帽,整个人显得飒爽又肃然,她望着AGB的一级警督有些失望和无语道:

“不是吧,劳拉老师,您怎么参加追悼会还能睡着啊?”

劳拉环顾四周,这是中国城市公墓的露天草坪,她坐在整齐排列的五十张之一的黑色折叠椅上,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离场了,只有她一人还坐着。

除了劳拉和齐枫,还有十来个穿着黑色警服戴着白手套在收拾追悼现场的警员,正前方是中国殡葬仪式会用到的几十个花圈和挽联。

这是中国公安给牺牲的虞全和沈遂举办的追悼仪式,距离发生震惊国际的LSA大会刚好过去2个星期,中国方面的烈士与遇难平民的遗体都已经运回国内。

上一篇:九环

下一篇:蜜月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