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不瞒你说,我觉的LEBEN在企业形象塑造这方面很值得学习,”安柏眨了眨蓝眼睛,随即用中文感叹道,“尤其神秘感这种东西真是帅气。”
劳拉已经放弃吐槽安柏的冷笑话,低头浏览起了那份文件,但不过三秒钟,她就皱起了眉头,“弹痕检测报告,这是什么时候的?”
重新和夏青挨在一起坐的徐长嬴偷懒没有看自己的手机,而是伸头看着夏青那份,他此时也看清了这是一份由AGB亚洲分局的检验科出具的报告,而下一秒当他的视线下移,在看清那内容的一刻,他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怎么了?”夏青柔声道。
“没什么,”徐长嬴抬起脸对着他笑了笑,“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这是今年一月被暗杀的丹麦教授案发现场,”蔡司对于自己经手的案件都非常熟悉,他面露疑惑地看向安柏道:“为什么要重新进行弹痕检测?”
“不,这一份弹痕检测报告是旧的,后面三份才是新的。”安柏抱着胳膊,耐心地解释道。
而众人这时才发现,后面的三份弹痕检测报告居然正是来自于塞尔维亚、摩洛哥和越南的第二代伊甸园遗址,从上面的照片可以发现,就算是因火灾而消失的摩洛哥医院,那焦黑的楼道里都残留着枪击的痕迹。
蔡司看着这份电子邮件,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快速向下翻找起了最终的检验结论,果然看见这四份报告里都出现了相同的,来自MP-443的手枪弹痕。
“就是你想的那样,”看到蔡司的反应后,安柏这才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检验科的报告交给我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这四份报告里的巧合——MP-443‘乌鸦’半自动手枪,是由伊热夫斯克兵工厂生产,虽然北美和亚洲专员不常用,但这是俄罗斯军方和雇佣兵常用的枪支。”
“从18年1月被清洗的越南孤儿院,一直到22年1月,也就是今年第一起LSA学者被害案件,都出现了这种手枪的痕迹,而更加奇怪的是,MP443的痕迹在后面六起的LSA学者暗杀案件中都没有出现。”
蔡司明白了他的意思,怔愣了几秒钟,这才看向安柏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确定第一起丹麦学者被害并非屋大维所做,而是与第二代伊甸园被清洗一样,是由第四席emperor尼禄所做?”
“不仅如此,”安柏冷静地补充道,“过去的一星期,乔舒亚帮我一直在调查那位死去的丹麦学者,也就是科菲教授的生前信息,发现他在生前也曾常年来往于南美和摩洛哥——但并不是在90年代,而是一直持续到2017年之前。”
众人终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安柏这时也坦然道:“没错,第一个死掉的LSA教授实际上是屋大维派系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是永生会的人杀他,但他在过去的三十年一直服务于第三代伊甸园,以及在2004年后维持着第二代伊甸园的运行。”
“怪不得尼禄要杀了他,”李嘉丽皱着眉头道,“他其实也是残存的第二代伊甸园的一部分。”
“所以,这样看来,这个关键人物的死亡和之前第二代伊甸园被突然清洗,都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屋大维派系,”夏青抬起头,冷静地分析道,“让他们更加确信第三代弥赛亚是在阻止他们寻找当年‘成功’的实验成果。”
“那照这样说,”赵洋有些混乱了,“难道第三代弥赛亚手中真的有基因编辑实验成功的资料?——所以当年的第二代伊甸园不会真的中大奖了吧?”
“虽然我是很相信我们拉尔夫教授的判断,”安柏再度摊了摊手,无奈地笑了起来,“但现在的确没办法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直盯着报告陷入沉思的蔡司突然开口,抬起头看向安柏,认真道:“您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真是让人佩服,我当时接手这一信息时并没有发现与后面几起相比,第一起LSA暗杀案件多出了这一种痕迹——毕竟每个现场都残留了四种以上的枪支弹道。”
“没有那么厉害,都是巧合,”安柏抬起手一脸谦虚,继而向着小辈们解释道:“其实这个弹痕还是有些特殊的,只是你们年纪太轻了——MP-443半自动手枪,通用多种9×19毫米鲁格弹,但也可以使用一种俄罗斯研制的7N21高压子弹,这是一种穿甲型子弹,正巧留在四个现场的就是这种弹痕,所以我才注意到这一点。”
蔡司闻言微微一怔,只见蓝眼睛的AGB局长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劳拉,又对着自己轻轻笑了笑:“而且,正巧我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经常使用这一型号的手枪和子弹。”
徐长嬴这时也抬起眼,定定地看向安柏,问道:“是谁?”
“一个叫做劳伦斯的AGB专员。”
在场所有的AGB专员面上瞬间都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只有赵洋和齐枫的脸上露出了不解和疑惑。
“啪嗒。”雨滴终于砸在玻璃幕墙上。
在骤然安静的房间里,安柏闻声转过头,看向窗外层层叠叠的林浪,看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дождьусилился。”
-雨下大了。
但是果然,身侧的劳拉还是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并没有再理会他。
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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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会议之后, 第二轮联合抓捕行动如约而至,并且吸取了第一轮失败的教训,身为行动总指挥的安柏每次行动前不再上报AGB安全理事会, 虽然后续收到了很多次极其恐怖和危险的撤职警告,但是正如这个老油条所料。
——除了他之外, 根本没有同级别的AGB官员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至少这次LEBEN清扫行动,安柏能够最大程度行使手中权力。
在行动开始的72小时里,欧洲和北美一同落网了10位以上的高级政客和亿万富豪,同时在徐长嬴的带领下,欧洲分局与欧盟刑警组织(Europol)在马耳他的圣朱利安斯的一座海滨豪宅里抓到了阿卡莱家族的董事长卡特阿卡莱, 以及他的“优性alpha”继承人西奥多阿卡莱。
圣朱利安斯, 徐长嬴站在这座城市独特的岩石海滩上,才想起这里正是沈锋被处决的地方。
在阿卡莱家人的指控下,AGB专员费劲地在一个私人游艇码头下打捞出了一堆被沉下去的裹尸袋——那数十具年代不同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全尸。
徐长嬴叼着烟, 看见了最新一个用油性笔打上日期记号的黄色袋子,知道那是他见证过死亡全过程的沈锋遗体,但是在欧洲专员询问的时候, 他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按照流程走。
“这个人是要运回国内的吧?”站在另一块礁石的赵洋大声用中文问道。
海风吹散徐长嬴面前的烟雾, 他咳了一声, 对着穿着黑色夹克的赵洋点了点头, “按照程序,应该要等半年。”
由于整个行动的规模越来越大,以劳拉、徐长嬴、夏青和蔡司为核心的AGB调查小队只能被迫拆开,徐长嬴的03小组与赵洋一起跑到地中海抓阿卡莱,而齐枫则被劳拉要走了, 她们和蔡司一起去了华盛顿抓捕金利斯家族——屋大维派系中的一个美国计算机科技巨头。
至于夏青,他这个大生命学家,则在洛杉矶——他与国内赶去的研究团队正在LSA最大的实验室里对上百名从永生会手中救下的儿童进行基因检测。
这正是为了取证考伯特、西奥多这样的基因缺陷患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大型医药公司和LSA赞助的实验室对这些儿童进行了相应的非法基因治疗实验——用夏青的话来说,被修改的基因同样是无法磨灭的铁证。
两人隔着一整个大西洋,又因为防止IGO监听,并不能常常联系,只能在徐长嬴每次中途转机的时候通一段简短的电话。
每次都是徐长嬴站在AGB特别登机通道前,趁着专员们过安检时拨了电话过去,而不到三秒,电话就会被接起。
但电话接通了,两人反而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徐长嬴只会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诸如飞机餐选了牛肉还是鸡肉的可怕废话,站在一旁的欧洲专员们都听不懂,而能听懂的赵洋则会一脸无语地找一个尽可能离他远的地方站着。
但夏青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有一次刚接通电话的时候,徐长嬴还听见他有些明显的呼吸声,就知道他应该是匆匆丢下手上的活赶着接电话的,于是就第一次小声地抱怨着讨厌出差。
电话另一端的夏青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嗯”了一声,轻声道了一句“我也想你”。
“对着电话倒是一通甜言蜜语,”赵洋踩着岩石走到了徐长嬴面前,一脸揶揄道:“结果真人不在,还不是天天烟不离手。”
“滚蛋,我什么时候烟不离手了,”徐长嬴单手插兜站在礁石上,有些舍不得地抽了最后一口,心虚道:“我明明一天就只抽一根。”
“真是了不起,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赵洋抱着胳膊无奈地看向beta道。
话音刚落,这时站在码头上已经打捞完尸体的欧洲专员对着站在礁石上的两人大声汇报要装车了,赵洋闻声就下意识抬起头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
“靠,可以啊洋子,现在都不用翻译器了,语言天赋超高诶。”徐长嬴故意一脸惊讶地损道。
“去你妈的,就你会笑话人,”赵洋羞恼道,“这么简单的句子,小学生都能听懂,而且我又不是真的文盲。”
“其实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徐长嬴一把搂住赵洋的脖子,两个快三十岁的好基友就这样歪歪扭扭踩着海边的岩石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笑道:“我们当中最早要去留学的可是你呢,算起来,你应该比夏青还要早几年考托福。”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李嘉玉还是海归呢。”赵洋下意识又提到了那个曾经的老同学,话刚说出口整个人就愣住了,两秒后,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轻声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
“没办法,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是不能改变的。”
海风里,赵洋听见徐长嬴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就像烟雾一样,很快就被吹散了。
“人永远只能抓住眼前的一切。”
当阿卡莱家族被押回北美的时候,第二次LEBEN的清扫行动终于迎来了来自高层的第一波阻力浪潮。
首先就是从日内瓦赶来的IGO行政官员,非常轻易地就指出了安柏指挥的第二次联合逮捕行动中存在多处滥用职权的现象——例如他们没有权利将阿卡莱家族、金利斯家族的重要成员单独收押,只能交给FBI这样的国家执法部门。
而之后,就是走这些顶级富豪们最熟悉的流程了——先是通过家族律师与司法部门交锋,再通过天价保释金争取脱罪。
其次,就是老生常谈的专员遇袭的事件。
在哥伦比亚负责蹲守诺伦家族一处房产的3名AGB亚洲专员就被盯上了——如果不是其中一名年长的专员反应迅速,年纪最小的专员差点被当地黑|帮成员入室割喉。
这其实都在安柏等人的预料之中,因为LEBEN这样的全球级别的极端宗教组织,尤其是在通过暗网扩张之后,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犯罪组织了,本质上是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
犯罪只不过是这世界上金钱和权力流通的形式而已。
就像拥有“血统定制”职能的伊甸园能够存在的前提,其实是能够进行“罪行交换”的大卫城。
所以,在落地洛杉矶的那一刻,徐长嬴隐隐意识到,阿布扎比那个血腥房间里提到的“Ark of Covenant”也许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基因密码。
它更应该与权力本身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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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转折点总是预料不到。
徐长嬴亲手将漂洋过海逮捕的阿卡莱父子交出去后,的确郁闷了好半天,尽管他也明白安柏所暗示的——受到的阻力越大,越能说明他们的行动真正威胁到了LEBEN的利益核心。
而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则是蔡司一组,他们从硅谷一路追到华盛顿逮捕的金利斯家族甚至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被突然出现的联邦执法部门和律师团队接走了,无奈之下也只能与徐长嬴前后脚回到洛杉矶,在北美分局汇合。
“诶,劳拉,我听说你们在华盛顿还遇到游行了?”
明亮简约的现代会议室里,徐长嬴单手扶在椅背上,扭过头看着一脸晦气走进来的劳拉等人。
刚踏进会议室的蔡司一抬眼,看见的就是笑吟吟望向自己的beta专员。
同样是北美分局的会议室,同样的一张脸,甚至徐长嬴穿得还是差不多的黑色西装,几乎是一瞬间,蔡司的眼前就出现了5年前坐在同一个位置里,那个阴郁瘦削,令人生厌的实习专员。
但明明是同一人的两个身影却好像永远无法重合。
“其实很多城市都有,你们没遇上,规模都很大,”劳拉手臂里还搭着风衣外套,路过学生身边的时候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要是舆论的力量真的能影响到这个世界就好了。”
徐长嬴身侧坐着的正是夏青,在过去的一星期里,他和二十多个中籍的LSA成员学者呆在实验室里不分日夜的检测了130个第三代伊甸园里儿童的基因,从中发现了32个接受过基因编辑实验的孩子,而在这其中又有17个孩子有着和考伯特等人相似的基因缺陷,这也成为了他们给屋大维派系定罪的证据链中的关键一项。
“你们呢,阿卡莱父子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蔡司在会议桌的另一侧坐下,抬起眼,看向靠在夏青身上转笔的徐长嬴,皱了皱眉头问道。
“什么都没说,”徐长嬴手里的圆珠笔滚落在桌面上,夏青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其按住,又塞回了这人的手里,但此时的beta警督一提到阿卡莱就忍不住心头火起:“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人见到我们的时候都不慌不忙的——他们其实那时候就知道过两天就会被FBI接走了。”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穿着一身与劳拉一模一样黑色职业装,头发也盘起来的齐枫趴在会议桌上,幽幽道:“我们在市中心的顶楼逮捕金利斯集团董事长的时候,那个白人老头还在打室内高尔夫。”
李嘉丽一脸荒唐,她忍不住有些焦虑道:“尽管其他地区和国家的联合行动还在继续,但是阿卡莱、金利斯家族这样的主犯始终无法落网,那整个国际刑事行动的方向又是什么?”
“还是考伯特。”
坐在蔡司一旁的劳拉叼起烟,一边点烟一边平静道,“我们不仅要抓住诺伦家族,还要拿到他手里的‘San Greal’,或者说账户。”
徐长嬴等人还没有接收到这条情报,不由得都安静下来看向劳拉。
“账户?”徐长嬴问。
“对,账户,”劳拉看向徐长嬴和其他组员,平静道,“是最新的情报,就像唐攸宁那孩子拿走的克劳狄账户一样,‘San Greal’不仅是一个连通大卫城暗网的指令系统,还是一个绑定虚拟货币账号和加密数据库的账户。”
也许是有一阵子没听到唐攸宁的名字,徐长嬴微微一怔,但下一秒又神情自若地抬起眼看向劳拉,他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级别的情报?”
“艾德蒙,你忘了吗?”
劳拉笑了起来,灰色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徐长嬴看不透的情绪,“之前在圣维森特,李家人说会向我们提供有关提比略的情报。”
“靠,我完全忘了,”徐长嬴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但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奇怪,李旭隐当时明明说会在一个星期之内给我们来着。”
“因为第一次针对LEBEN的联合行动里,只有中国公安是最成功的,他们根据AGB方提供的证据直接逮捕了李畑越在内的数十家市值百亿的集团法人,以及部分官员,所以有关提比略的情报需要与官方的情报在一起汇总整合。”
声音从侧方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身材高挑的安柏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站在会议室门口,微笑着望着众人。
“你迟到了,”劳拉不客气道,“要开会的人最后一个到有没有点素质。”
“不要那么苛刻,”安柏这次身后没有带副手,他自己拉开劳拉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又看向刚从世界各地赶回来的部下们,“好久不见,各位。”
很可惜,无论是徐长嬴还是蔡司,亦或者编外的夏青和赵洋,每一个人此刻的目光都齐刷刷放在他手上的文件上,无一人关心亚洲分局局长的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太冷漠了吧,”安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