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阿豪永远想象不到沈锋不是523大案凶手这个事实给重案组的打击会有多大, 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口中的阿风就在12个小时之前被暗网直播肢解,而抿着嘴笑的赵女也早就成为了可怕的支离破碎的塑像碎片。
彼时已经是中午,重案组办公室里光线明亮, 但众人几乎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邵巧巧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录音纪要, 但她秀气的面庞上却早已挂满了泪珠, 直到再也看不清屏幕,她才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方溥心嗓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他坐在办公桌前,面上满是怅然和疲惫,“所以沈锋并不是523大案的凶手之一, 他甚至可以说是和赵兰月一样的受害者, 因为他为了给赵兰月治疗而偷偷贩卖组织里的glory,暴露之后赵兰月重新落入了LEBEN的手中,器官被出售, 身体被做成塑像,而沈锋作为邪|教示威和教化的祭品被当众处决。原来如此,一切说不通的都说通了。”
“所以, 一开始线索是对的, 但方向是反的, ”谈松的眼眶通红, 他攥紧了拳头, “暗网成员沈锋与赵兰月有关系,并不是沈锋害死了赵兰月,而是为了救赵兰月而被一起处决了。这些可恶的畜生败类!他们怎么敢,这么敢……”
尽管众人知道沈锋身上的罪行也是死不足惜,但法律之外的人伦感情让他们不可能不为这个beta而感到痛苦悲哀, 尤其是12小时之前沈锋被折磨时那双流泪的眼睛和可怕的喘息声似乎还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他面对镜头时在想什么呢?他已经知道赵兰月被杀害了吗?他会后悔吗?还是会绝望?
而所有警员之所以忍不住落泪或者红了眼眶,不仅是为了沈锋和赵兰月被残忍迫害的悲惨遭遇,更是因为之前因为线索误导,在昨晚面对沈锋长达一小时的残忍受刑过程时心底闪过的一丝阴暗和冷漠。
观看实时进行的血腥反人类的酷刑,人体短时间内产生了巨大的精神性压力和生理性恐慌心悸,所以尽管知道这是如此的非人道非正义,但为了让自己撑下去,重案组的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这是他咎由自取,这是他活该的,这样的人被千刀万剐其实也没有什么。
但如果真相是相反的,那么昨晚他们观看就是一场绝对非正义的邪教仪式,当时自以为是的冷漠和嘲讽就变成了一把刀子刺到了自诩正义的自己身上。
办公室的白板上还贴着打印出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被揭下头套后,浑身是血的赤裸男人,另一张则是十年前被放大的模糊双人照片——清纯美丽的长发女孩满脸笑意地望着镜头,而一旁黑衣黄发青年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因为他是那么的平凡瘦弱,甚至不太好看,以至于所有看见这张照片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因不耐烦拍照而生气,而不知道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他是那么的手足无措,那么的羞涩,而又欢欣着。
茶餐厅里的徐长嬴握紧了那把钥匙,像是握紧了在这个案件中逝去的所有生命,他与夏青同时站起了身,转身匆匆离开了这个再普通不过又热闹红火的茶餐厅。
夏青握着方向盘,驾驶着慕尚在马路上疾驰着,徐长嬴坐在副驾驶上盯着手中的钥匙,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夏青,有些茫然道:“夏青,你说为什么赵兰月二月份就已经死亡了,而沈锋昨晚才被处决?”
夏青平视着前方,清冷的侧颜比平日里更增了一分冷峻,他似乎早已想通了答案:“如果412号没有被保安失手打碎,昨晚也会被拍卖。”
“那样,”夏青转过头看向徐长嬴,眼中流露出之前不曾出现的怅然,“赵兰月被拍卖与沈锋被处决就会出现在同一个暗网集会里。”
徐长嬴只觉得遍体生寒,足足三秒之后,他才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怒意从胸腔向身体四处蔓延。
“这还真是个,”徐长嬴低下头,声音喑哑,“诛心的结局。”
阿豪提供的住址在油麻地,是一个建筑年龄二十来年的公寓,电梯也比较老旧,因为赶上了用电梯的高峰,所以还要和拎着菜的老太太和小学生一起排队,因为房子在5楼不算高,徐长嬴和夏青就又直接爬起了楼梯。
天气炎热,徐长嬴感觉腿上的伤隐隐发痛,但他咬着牙不动声色地继续跟在夏青身后,夏青中途脚步放慢,似乎很想问自己能不能爬,但还是没说出口。
513号房门口的信箱已经被塞满了小广告,向着所有路人说明这个房子的主人出了很久的远门,徐长嬴将钥匙插进锁孔的一刹那,感觉自己和某个时空的沈锋和赵兰月重合了。
“吧嗒”,门锁弹开,房间是朝南的,正午的阳光通过客厅窗户玻璃直直照在站在拿着钥匙的徐长嬴脸上,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久违的流通的空气激起了房间里的尘埃,与光一起形成了丁达尔效应,徐长嬴和夏青缓缓踏入了房间,只一步徐长嬴甚至因为自己穿着鞋直接闯入而感到有些抱歉。
这是一个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房间,虽然装修和家具电器都是最普通的样式,但处处都透露着主人的用心,冰箱上垫着白色蕾丝的防尘布,餐厅里餐桌的桌布和客厅里的地毯则都是红色系的田园风,这个公寓的面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算的上比较大,是一个六十平的两室一厅。
徐长嬴抬起头看见了天花板上的蘑菇形状的吊灯,应该与沙发上的蘑菇抱枕是呼应的,而这个高度看上去只能是男人手动置换的,不知道他们在将旧灯罩换成新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这个房子应该要住很久?
赵兰月是在外出时被组织带走,但不知为何神通广大的LEBEN并没有寻到这个小房子,也许是沈锋在背地已经做了很多掩饰的工作,让组织真的遗忘了这个小小的落脚之地。
夏青推开了朝阳主卧的门,主卧的门是白色的原木门,门框上系着一个精致的铃兰风铃,二人推开门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它。
这个赵兰月的想法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把风铃挂门框上,但看着雪白的小玲兰花,徐长嬴在内心里浅浅笑了一下。
房间里还保留着赵兰月出门前的原样,房间内的装修与温馨的客厅相比有些简约,墙纸是蓝色的,靠墙放着一张刷着白漆的漂亮铁艺床,一扇磨花玻璃门和一扇窗将这一天最灿烂的阳光灌进整个房间。
一张书桌放在窗户下,上面放着女生会用的镜子和首饰盒,也放着学生会用的台灯和书立,就在书桌边还放着一个几乎与天花板一样高的架子,上面摆满了不同种类的书和唱片,在玻璃隔档里还放着几盆小绿植,但如今只有一盆抗旱的多肉还泛着点绿色。
其实乍一看,这并不是一个标准的omega的房间,因为里面女性化的装饰很少,徐长嬴站在书架前,看见了许多眼熟的唱片和影像的书,还有很多根本不眼熟的数学和物理的书籍,从初中到大学的理科教科书放了整整一架子。
徐长嬴抽出其中一本高中的物理书,翻开书页,娟秀的字迹出现在了页边,几乎每一章的课后习题都被写上了解题思路 ,尽管已经阔别高中理科很久,但徐长嬴还是能看出赵兰月的学习能力确实是中上等水平,加上她又仍在信息素紊乱病愈的一年内,徐长嬴意识到沈锋可能并没有夸张,赵兰月当年在学校真的是尖子生。
徐长嬴正要把书放回去的时候,发现书里夹着一张高中学历自考通过的证书,上面的日期是10月底,而阿豪的讲述里赵兰月是去年夏天出的院,所以很可能赵兰月在医院准备出院阶段就开始备考了。
夏青将从桌上拿起的书合上放回原位,走了过来,徐长嬴抬起头看着他面若冰霜的脸,听见他道,“她的物理思维很好,我又确认了一遍当时刑侦科发来的十一中的资料,她高二上学期辍学,高一分科考试理科成绩是年级第二。”
徐长嬴将毕业证夹回书里,将书本合起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自诩性别思想中立,每天去审判别人有没有性别刻板印象,结果我自己也是一样,看到辍学、女性、Omega这几个字眼也是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些不干不净的事,看到底层向上爬的beta就起了轻蔑的心思,现在这难受的滋味真是要记一辈子。”
“我也一样,或者说我比你要肤浅的多,”夏青轻声道,明亮的光线将他的面容轮廓打得更加冷硬了些,但他的语气却柔和了几分,“人只要生活在社会中,思想就不可能跳出既定的大众认知,只能永远处于更正的阶段。”
徐长嬴将书放回去,轻轻摸了摸小多肉的叶子,低头道,“你说得对,人只能不断改变偏见,永远不可能中立。有时候我都觉得矛盾,为了破案做犯罪侧写的时候,其实利用的就是刻板印象,但实际上案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活人,利用标签去描述活人,总会有翻车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被阳光炙烤得有些热,徐长嬴向右走了几步,轻轻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只见一片枯黄里,只有靠近邻居露台的一株月季还在阴凉处微微抖着枝叶,徐长嬴扭过头看向夏青,“但‘刻板印象’还是让我感受到赵兰月在这个房子里一些真实的心情。”
夏青站在门里看着蹲在月季花前的徐长嬴,他那清冷的面容微微露出了更生动的表情,徐长嬴听到他道:“方才,我有一些事情想不清楚。”
徐长嬴摸了摸月季的叶片,抬起头:“什么?”
夏青道:“我不理解为什么沈锋否认他喜欢赵兰月。”
徐长嬴:“你为什么觉得他否认很奇怪呢?”
穿着白衬衣的夏青脸上的神情让人感觉他正站在实验室里分析一个科学问题,他沉思一秒,随即开口道:“我认为沈锋喜欢赵兰月的事实不可否认,而且沈锋也没有对唯一友人阿豪撒谎的理由。”
徐长嬴望着他,目光不知不觉有些柔和,“大概是因为沈锋不觉得自己喜欢赵兰月吧,喜欢这种感情有些单一刻板,我觉得沈锋对赵兰月确实不是这种感情。”
“你看,”徐长嬴将视线放在身边最后一朵没有凋零的月季上,“他说了赵兰月遭受的一切是自己的报应,这可不是恋人能说出的话。”
夏青清晰漂亮的眉眼流露出一丝疑惑:“那是什么?”
徐长嬴将视线从月季花移到了夏青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浅浅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能够理解那是什么感情。”
与布置精致的主卧不同,沈锋所住的房间不仅面积小一半,装修和布置都很简约,甚至称得上简陋,感觉就是简单买了同色系的家具,一张单人床,一个原木衣架,一个可折叠的书桌。
原木衣架上还放着秋冬的衣服,徐长嬴摸了摸面料,发现衣服不多,但确实是有些档次的,看样子沈锋的“心腹”身份已经很高了。
在沈锋的房间里,二人的目的彻底变了——夏青拿出一个小型的只有手掌大的金属探测器递给徐长嬴,很快就将沈锋的房间翻了个遍。
但金属探测器滴滴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什么保险箱,夏青环视整个房间的布局和结构,正在思考有什么遗漏点,但一旁的徐长嬴已经开始绕着房间跺脚了。
见夏青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徐长嬴用皮鞋底重重跺了一下脚底下的木地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不知道,有些罪犯没钱没地方置办保险箱,就会把地板凿个小坑,特别是这种容易铺和翘起来的木地板,藏东西又方便成本又低,我在非洲和欧洲都遇到过。”
徐长嬴一边说一边快速跺脚,他左腿还没好利索,只能右脚用力,显得有点好笑,可是他面上的表情又表示自己很是专业,夏青站在房间中间神情流露出一丝不忍,正要开口自己来敲地板,一抬头徐长嬴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咚——”闷声响起时徐长嬴正和夏青鼻尖对鼻尖。
“靠。”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猛地低下头。
两分钟后,蹲在一边的徐长嬴见夏青将手中的螺丝刀使了一个灵巧的劲,整块木地板就被取了下来。
简直和徐长嬴说的一字不差,木地板下有一个十公分宽的正方形,深度大概只有3厘米,是没有铺水泥留下来的空隙,里面放了一个泛黄的塑封袋。
二人都戴着手套,夏青将塑封袋打开,徐长嬴拿出微型高清相机拍了起来。
里面是一堆资料和证件,夏青将证件一个个打开,只见是不同的身份证件,光是护照就有四本,更不提泰国、日本等地的身份证。
徐长嬴将一本证件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一眼就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这做的简直就像AGB亲手给他发的一样——等等,不会真的是发的吧!怪不得我那张游方身份在大卫城网站里和笑话的一样。”
两人分工,徐长嬴看证件,夏青去看剩下的一堆英文票据之类的纸质资料,徐长嬴掏出手机,打开安柏自己开发的一个私密网站,对着证件内页咔嚓一照,网站自动去相应的国家政府内网开始搜索。
徐长嬴照一张,网站显示是真的,再照一张,还是真的,徐长嬴只觉得气血翻涌,甚至想摸一只烟冷静一下:“不会是IGO有内鬼吧,这种假身份为什么能有这么高的权限?”
虽然手里还有三四本证件,但徐长嬴还是都给摞在一起,感觉没必要看了,又凑到夏青身边:“你这边是什么?沈锋藏起来的一定是能称得上把柄的东西,只可惜他没有同伙帮他,他也舍不得让阿豪为他冒险。”
夏青皱着眉头,神情凝重:“这些都是一些废弃的远航海运单据,从五年前到去年的,但是属于不同公司和不同国家的,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夏青将远航单据在书桌上一张张摊开,徐长嬴一张张看,“冲绳到悉尼,拉斯维加斯到罗萨里奥,这些算是超远航路线吧,沈锋环游全世界吗?”
夏青摇了摇头:“不,这上面的负责人名都不是同一个,也不是沈锋这几个假|证件里的人,应该都不是他的。”
徐长嬴摸了摸脸,也皱起了眉头,喃喃道:“为什么要将假|证件和这些海运单据藏起来呢?假|证件藏起来倒是能说得通,但是藏这么多海运单据——海运?”
徐长嬴将单据一一翻了过来,看见上面盖满了港口的邮戳,二十多张单据,徐长嬴和夏青只浏览了一遍,花了不到三十秒就几乎同时锁定了其中一个蓝色的邮戳,这个邮戳虽然不是同一个港口的,但属于同一个船务公司。
徐长嬴和夏青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预感,这个船务公司光看邮戳就不像是国内的,徐长嬴迅速掏出了手机,夏青轻声念着那英文字母,是缩写“AMSC”,船务公司的缩写都没有什么规律。
徐长嬴手机的浏览器加载了一秒,一个航运公司的主页就跳了出来,徐长嬴发现这是一个阿根廷的船务公司,上下划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直接又返回浏览器搜公司的法人。
夏青将单据放在桌上,和他并肩一起看着手机,浏览器又加载了一秒,维基百科的简约标题和一个白底证件照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徐长嬴望着那证件照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那照片里的人穿着一身正装,神情严肃地透过屏幕与徐长嬴对视着,俨然一个商业精英的模样,只是徐长嬴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无名之火自心头熊熊烧起,恨不得将手机屏幕捏碎。
“唐攸宁,”徐长嬴咬牙切齿道,“这个傻逼,他完蛋了。”
第50章
唐攸宁也是LEBEN的一员?
这个念头几乎如同白日惊雷, 徐长嬴站在狭小的卧室里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在看到唐攸宁的脸出现在AMSC航运公司法人那一栏,徐长嬴心头第一时间涌起的是被蒙在鼓里的怒意,他几乎下意识就要一个电话打过去质问起那个傻逼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下一瞬他就冷静了下来, 如果唐攸宁真的是LEBEN的成员呢?如果他也是大卫城的用户呢?
那这一切的性质就全变了,徐长嬴对于唐攸宁这个人的认知将全部颠覆——那个只知道用唐家优性继承人身份像花蝴蝶一样飞向世界各地的电影节和时装秀的单细胞蠢货, 如果真的是极端性别主义的教徒, 甚至为LEBEN提供犯罪的助益,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的面容都突然陌生了起来。
等一下,徐长嬴的大脑几乎是飞快地在运转,处理起了唐攸宁是这个AMSC航运公司法人的全部信息。
首先, 唐攸宁有加入LEBEN的可能, 或者说理由吗?
这个可能绝对存在,因为唐家的唐新荣就已经是大卫城的贵族,唐家, 李家,国内外的上流阶层都有加入LEBEN组织的可能,尤其对于唐家这个超级富豪家族, 加入LEBEN的理由除去满足个人欲望之外, 以家族集团的名义进行金融资源交换的可能性也很大, 而唐攸宁作为唐闳蕴的继承人, 被家族纳入这个犯罪网络不是不可能。
那对于唐攸宁个人呢?徐长嬴一想到这里, 他的心不由得震颤起来,尽管这几年随着年纪不断增加,徐长嬴有意识疏离了他,但徐长嬴一想起他,脑海里还是那个坐在病床边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闷闷不乐的少年。
那么, 唐攸宁有可能并没有加入LEBEN吗?
当然也是有的吧,唐攸安不就没有加入吗——至少看上去像,他甚至费心费力地为警方寻找沈锋,如果他是LEBEN的一员,他为什么会多此一举,难道他们现在手中的资料也是他的计划吗?
这不可能,徐长嬴很快否定了这点,直到现在阿豪都在监视这座房子,而且刚刚在撬开地板的时候他和夏青很仔细的检查过,这个地板至少半年没有打开过。
所以唐攸安很大概率并不是LEBEN的一员,这其实更能佐证唐攸宁也不是LEBEN的一员,毕竟如果唐家真的需要一个进驻LEBEN的主话人,唐攸安会比唐攸宁合适一万倍。
与自幼被当做精英教养的唐攸安相比,唐攸宁这个野路子不仅城府和智商无法相提并论,而且最重要的是,此人对于家族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让他为了家族利益和黑手党电影一样在犯罪网络里出面周旋,那难度可能比让蚂蚁学会微积分要大一点。
至于唐攸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而加入LEBEN?那难度应该和让蚂蚁去念夏青的博士差不多了——徐长嬴一开始的心神大震的情绪迅速平复了下来,他将手机缓缓放在桌面上,唐攸宁那张混血东方脸出现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远航单据,莫名有些后现代的荒谬感。
夏青的声音这时也在徐长嬴耳边响起,“我认为唐攸宁是贵族的可能性不大,你不用太着急。”
其实刚刚所有的念头几乎都是一闪而过,徐长嬴自觉地自己面上应该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他转过头看向夏青澄澈的眼睛,神色轻松道:“我没有着急,这有什么的,就算他自己找死那也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夏青平静地望着他,语气坦诚道:“但你看上去很担心他,毕竟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徐长嬴闻言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慌乱地干巴巴道:“我其实没有特别担心他,我就是在想如果他真的是LEBEN成员的话,我该怎么从他这里翘出消息。”
夏青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们现在还需要先搞清楚这个船务公司与沈锋,与LEBEN有什么关联,就算真的是LEBEN犯罪链的一环,唐攸宁名下资产众多,本人也不一定知情。”
短短一分钟里,夏青的思考也不比徐长嬴更浅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认定唐攸宁对徐长嬴来说很重要,所以甚至还考虑到了徐长嬴的心情,说出一番至情至理的话来。
虽然徐长嬴莫名感觉这话有些怪怪的,但是夏青说话对他来说无比有用,心中剩余的五分焦虑已经又消去了三分。
徐长嬴于是把唐攸宁先扔到一边,他摸着下巴盯着这一堆海运单据开始思考,沈锋藏起来这些单据有什么意义,或者说他为什么会选择藏这些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