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突然暴涨7000万身价的感觉怎么样?”赵洋挑眉道。
徐长嬴乐呵呵,“特别好,感觉和警匪片主角没差,就是不太自由。”
赵洋歪着脸看着他:“还想忙什么呢?别说严队了,你们组员都不会让你现在插手案件了吧。”
徐长嬴一边敲邮件一边郁闷道:“就是说很闲呢,还有就是我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在查增援的AGB专员信息,但是一直没收到,局里回复说还未确定人选。”
因为药效而有点昏昏欲睡的赵洋含糊道:“外国公务员办事效率不都这样吗?”
徐长嬴笑道:“别小看我们亚洲分局好吧,卷王分局呢,而且这又不是什么难度大的工作,安排起来应该不难,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赵洋睁开眼:“确实,523大案都已经收尾了,还能剩下什么活计——无非是确定256号尸源后整理案情,交给之后的调查组在进行跨国调查呗。”
“其实有很多事情,”徐长嬴脸上的表情带上了点肃然,“10号凶手我们并未抓到,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明。”
“长嬴,LEBEN的势力和规模你我已经看到了,10号凶手怎么可能还留在国内,而且你看目前4个确定身份的死者之间的共同社会关系都未查明,”饶是浑身捆满绷带,赵洋的思维却非常清晰。
徐长嬴手速飞快地敲好邮件发送后合上了电脑,抬起头笑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话其实我反而不用好奇是谁来增援了。”
下午4点半,徐长嬴收到AGB亚洲分局办公室的回复,这次回复终于不再是人员信息未确定了,而是“跨区任务专员信息暂时交由局长审核”,这简直让徐长嬴更觉得奇怪——523的增援工作为什么会突然派遣其他分局的专员?谁能有这么大的权限申请这种跨区域增援工作。
就算这个案子在Ocean上被炒得很热,传说有很多积分也不至于跨区来争取吧。
晚上和夏青吃饭的时候,徐长嬴还提了一嘴这件事,换了一身休闲装的夏青一边给徐长嬴盛粥一边思索了一下,道:“如果是重视案件本身,有可能是因为LEBEN在国内还存在着其他犯罪踪迹。”
徐长嬴接过碗歪了歪脑袋道:“不应该,咱们可是第一线人员呢,不会有人比我们掌握更多的消息了。”
夏青也又想了想,抬起头,双眼清亮地看着他:“那会是关系户吗?”
徐长嬴没想到夏青也会说出关系户这样的词,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不准呢,不过如果没有其他任务的话,这关系户就得当我的保护人了,这活儿可没劲。”
说着,徐长嬴露出了些苦恼的神情:“待在医院里好无聊啊,我其实只伤了条腿,脑子又没坏,我也可以参加工作啊,真是羡慕齐枫和阿丽他们。”
夏青温声道:“你这段时间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所以案情才会告一段落。”
徐长嬴叼着勺子,颇没有职业道德地一笑:“其实要是再出点幺蛾子我也不介意。”
话音刚落,单人病房里突然回荡起了响亮的铃声——简直就像是言出法随一样,夏青起身将病床边上的手机递给徐长嬴,来电显示赫然是李嘉丽。
徐长嬴与夏青对视一眼,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才接起来:“阿丽,怎么了?”
李嘉丽的气息有些不稳,但电话那端的背景还比较安静,“徐,你现在怎么样?”
徐长嬴面上的神情瞬间冷静了许多,以十分平和的语气道:“除了不能跑跳,一切都好,现在我正巧和夏青在一起——阿丽,是256号尸源确定了吗?”
“夏教授也在你那边吗?那正好,”李嘉丽苦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你,本来想着你还在养伤,我和严队这边绝不会打扰你的。”
“但是256号的身份,有些反常,我们刚刚开了一个简会,还是需要和你说一下。”
徐长嬴听明白了,李嘉丽现在应该就坐在重案组的办公室里,但256的身份能如何反常,以至于他们是这样的态度。
徐长嬴将手机的免提打开,夏青站在他的身后,接着,只听见李嘉丽的声音在病房里骤然响起:“256号展品的死者身份是王添笑,是赵秀贞的亲女儿,赵兰月的亲表妹,也是我们之前一直在按潜逃处理的嫌犯。”
徐长嬴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接着,李嘉丽幽幽叹气道,“齐枫和余梅刚刚提审赵秀贞回来,赵秀贞确实完全不知情,她在知道自己在艺术馆里观看过的展品里不仅有赵兰月,还有亲生女儿的尸体后,现在精神彻底崩溃了,已经被转移到医护室里看护了,而我们现在的思绪简直是一团乱麻,所以问问你的意思,还有夏教授。”
“从社会关系入手,联系AGB的网络员和新西兰的行动专员,还有国内的网警,全面调查王添笑在海内外平台上的社交信息,”徐长嬴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从容不迫地沉声道:
“死亡时间是今年二月,着重调查一下她是否在去年下半年与可疑的社会人联系。”
“如果不出意外——”徐长嬴低头沉吟着,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夏青将手搭在他的肩膀,语气清冷地续上他未说出的话:“王添笑才是引起523大案的关键人物。”
电话另一端的众人沉默了一两秒,李嘉丽才肃然道:“我明白,我现在就去联系。”
方溥心的声音也在手机中响起,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辛苦徐警官和夏教授,我理解你们的意思了,我们立刻开始行动。”
“嘉丽,”在电话挂断前,徐长嬴开口叫住了李嘉丽,随即他认真道:“第一手调查信息出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去现场。”
李嘉丽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好”。
电话挂断后,病房里很安静,还是徐长嬴拍了拍嘴巴,打破了气氛道:“我靠,这破嘴这么灵,下次我得注意积点口德。”
夏青抓住了他的手,“你现在的伤不能出院。”
徐长嬴低头又看见那只手上的白色疤痕,仰着头看向夏青笑道:“没事,就当出去溜达,我还准时回来吊水。”
窗外的火烧云不知不觉已经蔓延到了城市上方的大半边天空,病房里的夏青微微攥紧了beta专员还裹着绷带的手掌,没有再说话。
但徐长嬴知道,夏青不会拦着他,因为真正收网的时刻,已经到了。
第60章
人们是通过故事来理解这个世界的。
叙事性在人类的思维能力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是因为世界的表象是具体的,而人类对于表象的认知过程是抽象的,因此叙事成为了抽象与具体之间的桥梁。
例如一个人如果要认知和阐述“某人是一个好人”这个具体事实, 他势必要“编造”一个小故事,无论是扶老奶奶过马路, 还是丢给乞丐一个钢镚。
因此, 叙事的失序在某些时候也会彻底扭曲人们的认知。又如,徐长嬴等人在活人艺术品案件中,就对赵兰月与王添笑这两人的实际功能产生了致命的认知偏差。
整整四天后,徐长嬴才接到李嘉丽的通知,在夏青助理的协调运作下, 他获取了暂时出院的机会。
“咚咚”两声, 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埋头整理资料的众人抬起头,只见足足一个星期没见的beta探员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 一张俊脸上还是熟悉的不着调的笑。
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同样几天未见的夏青,两人一前一后穿着一黑一白,十分亮眼。
邵巧巧第一时间惊喜地叫道:“徐警官, 夏教授, 你们来啦!”
齐枫直接站了起来, 一边作势要去扶徐长嬴一边埋怨道:“阿嬴你可真是飘得不行, 好好的轮椅不坐拄什么拐杖, 你身上的伤口还少吗?”
徐长嬴伸出手指摇了摇示意不用扶,一脸笑嘻嘻向着自己的老位置一瘸一拐走去,“你不懂,这是经验之谈,用拐杖恢复更快。”
但是在李嘉丽边上坐下来的时候, 夏青还是稳稳地扶了他一把,随即自己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
因为案情太紧张,以至于宋瑜立等人在爆炸案之后就没有来得及亲自探望徐长嬴,此刻看见生龙活虎的徐长嬴不由得心里都松了一大口气。
徐长嬴先与严建柏和方溥心点了点头打了招呼,一脸真挚热切道:“虽然就几天,但是总感觉好久没见大家了,我在医院里都要发霉了,今天可真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哇。”
余梅和李嘉丽同时抬起眼望了望窗户外的瓢泼大雨,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最后都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方溥心很关心徐长嬴身上的伤,先是温和又仔细地询问了徐长嬴这几天的治疗事宜,最后还是有些歉意道:“按理说徐警官您身体伤成这样,绝不应该再让您参与工作,但您是523大案的核心骨干,再没有人比您和夏教授更了解案件了,所以还是辛苦您再跑一趟。”
徐长嬴眼睛弯弯笑起来:“方副队,咱们之间都是好几次过命的交情啦,不用这么客套,其实明明是我死缠烂打一定要来的,还顺便把夏教授也拉过来了。”
连续几日深陷案件阴霾的严建柏和方溥心看着beta专员,眉头都不由得舒展了些,便直截了当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工作。
坐在一旁的夏青先替徐长嬴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率先抬起头看向严建柏:“严队,请问目前掌握了哪几个渠道的王添笑信息?”
谈起案件,整个办公室就瞬间换了一个气氛,坐在对面的邵巧巧提前开启了白板前的液晶显示屏,严建柏看了看谈松,沉声道:“谈松,你来总结一下目前的情况。”
之前这些发言和归纳工作的一般都是赵洋来做,尽管平日里没人说,但赵洋确实是青年警员里的顶梁柱,所以今日少了赵洋,就让人不由得感觉空荡荡的。
谈松对着手中的纸质和电子资料看了看,继而抬起头沉声道:“在确定被制作为256号展品的死者身份是王添笑之后,市局联合国内多部门对王添笑在去年下半年的实地行踪、社会关系和海内外社交平台发言都进行了追查,目前得到了关键信息有——王添笑的自媒体账号、去年7月之后的出境记录、家属朋友的笔录,以及留学课业信息。
此外,AGB也提供了王添笑在海外的行踪信息,银行账户流水以及线上聊天记录,我们已经对以上信息进行了证据链拼接,建构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王添笑的犯罪行为。”
徐长嬴抬起头,疑惑道:“王添笑的犯罪行为?”
谈松点点头:“是的,我现在就为您解释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桌边上的电视屏就连接上了谈松的笔记本,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孩生活照出现在了屏幕里。
虽然徐长嬴之前看过王添笑的证件信息,但是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生活照中的王添笑也是一个容貌亮眼的女生,仔细看还与赵兰月眉眼间有相似之处。
“这是王添笑在去年年初在微博发的生活照,而这一张是去年12月底在海外Ins上发的,”谈松调出了第二张照片,而在场的所有人立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一张照片里的王添笑身穿日常的吊带牛仔裤,像是和朋友同学聚餐时的抓拍,眉眼秀美,气质清丽,头发还很用心思地编了起来,尽管已经是26岁的成人年纪,但却还是能一眼看出还在上学。
而第二张照片里的王添笑的容貌没有变化,但气质和穿着的变化则是翻天覆地的,她身穿成套的奢牌成衣,手腕上和脖子上都戴着卡地亚、宝格丽此类品牌的首饰,浅笑着坐在类似高档餐厅的背景里,眼眸中散发着自信和欲望的光辉。
“虽然我不想采用刻板印象,”徐长嬴摸了摸下巴,“但我非常好奇一个普通家庭的年轻女孩是如何在几个月内跨越社交圈层的。”
谈松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这两张照片只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暗示王添笑在去年突然跨越了消费阶层。AGB和我们在对王添笑的海外账户追踪中,发现从去年9月下旬开始,王添笑的金额流水逐步攀升,并在11月突然暴涨。
在21年8月之前,王添笑账户中最高一笔流水还是2万美金,用于缴纳学费,但在9月下旬短短10天里就进账了5万美金,而在11月4日开始,她的一个月流水就高达30万美金。”
屏幕上显示了王添笑三张银行卡的流水账单,谈松继续平静阐述道:“我们立刻怀疑王添笑在9月开学后接触到了某个特定的人物,二人之间产生了钱色交易的关系,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向王添笑转账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个人账户,而是加密后的国际银行账户,追踪起来难度很大,而这种账户往往只会出现在涉及洗|钱的金融犯罪中。”
坐在办公桌前的徐长嬴和夏青都在十分认真地倾听着,但二人的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甚至疑惑的情绪,就好像他们已经预想到谈松所提及的一切。
徐长嬴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无奈浅笑道:“我其实真的更好奇,王添笑是怎么联系上赵兰月的。”
谈松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肃然地看向徐长嬴点了点头,“是的,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一开始设想的犯罪情节完全颠倒了。”
“故事的主角并非曾经深陷泥潭的赵兰月,而是社会关系干净简单的王添笑。”
谈松打开了一份社交聊天记录,“因为王添笑的生活在去年9月下旬发生巨变,因此我们着重调取了7月到9月的各个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终于,我们发现王添笑在一个长期不用的**号上对一个账号发了数十条消息,而对方正是赵兰月学生时代的账号。”
“在对王添笑的调查里,我们发现这个年轻女性善于运营人际关系,至今她的亲人同学对她的描述均为乖巧、热心和善良的形象。
王添笑本人有主动维护人际关系的习惯,而8月14日正是王添笑定时登录和检视**号内信息的日子,也因此,她发现了系统提示赵兰月在一个星期前登录过**,因此主动对其发送了联络信息。”
徐长嬴望着眼前的聊天记录,越往下翻他的眉头越发紧锁,夏青察觉到了他的神情,侧过脸示意怎么了。
徐长嬴将身体倾斜向夏青,鼠标不停滑动,只见数十条的聊天记录都是王添笑单方面的倾述——也有可能是因为赵兰月那时并不在线。
-兰兰姐,我好想你,我没想到你还会用这个账号。
-你过得还好吗?我每年夏天都会想起你。
-我有时候觉得全世界应该只有我记得你了,但是我又不敢对其他人述说。
-我知道过去对于你来说是痛苦的黑夜,就算连同我一起忘记也没关系。
“单看聊天记录,王添笑对赵兰月的感情还挺深的,而且能看出她应该是赵兰月唯一有亲密感情的家人,”徐长嬴边翻边说,但下一瞬,他滑动鼠标的手停住了。
那是第38条消息,也是最后一条消息:
-兰兰,如果你也还记得我的话,可以联系我,只说一句话也可以,我很想念你,这是我的电话。
王添笑附上了电话号码。
徐长嬴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戏谑轻蔑的光芒,他抬起眼和夏青对视了一眼,看向谈松道:“王添笑在联系赵兰月时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危机?”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寂静之中,众人都抬起头看向徐长嬴,谈松翻笔记本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道:“为什么,徐警官你这样就能知道王添笑此时有经济问题?”
徐长嬴抬头看着屏幕上放大的聊天记录,笑了笑:“太明显了,这38条消息简直字里行间都写着‘给我钱’——乍一看是很深情感人的联络,但内里逻辑是错位的。
如果只是想念,她只要说明自己很想她,问一下她过得如何就好,但王添笑使用了一个很巧妙的话术,将自己从迫害赵兰月的家庭里摘了出来,明明说连同自己一起忘记也没关系,但又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徐长嬴顿了一下,继而无奈道:“善于维护和衡量人际关系的王添笑,明明8年都不曾与赵兰月联系,一抓住机会就不顾自己的尴尬身份大打感情牌,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徐长嬴的毒辣眼力让齐枫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在一旁低声对余梅道:“明明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好感人的说,差点就流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