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海
凯西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无数次，这一幕发生在我的噩梦里。”
他从没有和迪诺说过，自从德兰.斯诺在他面前出现过以后，他几乎两三天就会做一次噩梦，梦里就是德兰.斯诺发现了卡尔是他和杰西的孩子，或强取, 或起诉, 用任何凯西能想到、想不到的方式把卡尔从他的身边抢走。
他每次都在深夜里惊醒, 担心急促的呼吸声会把身边的迪诺吵醒, 他每一次都努力地平稳呼吸，大脑空白，浑身冰凉。
这是根植在他心里最深的恐惧。
他怕他保护不了杰西的孩子，保护不了他的孩子。
在德兰.斯诺出现前，他的噩梦里被杰西的死亡充满。他卧底任务刚结束就得知自己唯一一个亲人死去的消息、FBI甚至不忍让他去认尸的表情、她死在车祸和爆炸里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甚至不敢给她光明正大地买一座墓碑。
哪怕FBI为了不暴露卧底, 找了一个差不多身高体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给杰西收尸，但凯西也只敢把杰西的尸体埋在了一个什么名字都没有的空白墓碑之下。
并且他在那次之后，一次都没有去过杰西的墓碑前。
他不敢。
杰西已经没了, 但他还要为了卡尔活下去。
他当时想，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德兰.斯诺知道了杰西是卧底，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他不能将卡尔置于险境，至少在卡尔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不行。
凯西最深的恐惧，是保护不了自己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保护不了唯一亲人的孩子。
无数次午夜梦回，这都是他最大的梦魇。
而现在，梦变成了现实。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看到迪诺都把另一只手搭到他的手上用自己温热的体温给他安慰。
“你先别多想，我们都在，不会让他抢走卡尔的。”迪诺的声音很笃定沉稳，凯西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但还是感到了一丝慰藉。
“沈说的没错，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和德兰.斯诺抗衡的律师。”
迪诺想起了刚才在沈烈办公室，他们在得知了德兰.斯诺提起了抚养权的起诉以后，着实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检察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立刻道：“我是检察官，我不能替你个人打官司。”
凯西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沈烈是他遇到过最好的律师，某种意义上，只要沈烈在，他们都感觉心里有了主心骨。
但他也明白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是多么痴心妄想，沈烈现在还是在职检察官，并且还在打和德兰.斯诺有关的案子，这么大的利益冲突，绝对不可能作为他个人的律师去打民事诉讼。
沈烈说：“但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说完他把一个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了凯西。
所以现在，他们正在开车去找这位律师的路上。
十分钟后，他们开到了上东区一个很高档的小区里，都是整整齐齐的独栋带庭院的小别墅，确实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厉害的上流律师会住得起的房产。
迪诺把车停好，他们下车走到了这位律师的房门口，凯西轻轻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凯西和迪诺都瞪大了眼睛。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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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曼哈顿市中心最高的酒店楼层，可以把整座城市的灯火都纳入眼中。
高挺的长发男子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欣赏这昂贵的景色，酒杯里面的红酒颜色浓郁到像血液。
门被敲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鞠了一躬：“斯诺先生，起诉流程已经发起了，首次开庭的时间被安排在下个月十号。”
德兰.斯诺“嗯”了一声：“安排人盯着凯西.巴伦，我需要知道他在抚养权的官司上准备的一举一动。”
男人面露难色：“这……我们会尽全力去办，但可能会有些麻烦。凯西.巴伦身边有人在保护，我们实在是很难盯紧。”
德兰.斯诺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迪诺.埃斯巴西托……麻烦的身份，麻烦的人。”
如非必要，他也不是很想招惹埃斯巴西托家族，他着实没想到凯西会和埃斯巴西托家族的人搞上关系，这个大腿可是很粗，就连他也要投鼠忌器。
“凯西……哼，”德兰.斯诺咧开了嘴，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只阴暗的鲨鱼，“杰西，你这位好弟弟，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男人顿了一会儿，又试探地问：“斯诺先生，这次抚养权的诉讼，您也是亲自上场吗？”
“不。”
出乎意料地，德兰.斯诺简短地拒绝了。
男人一愣：“您……”
作为德兰.斯诺的左右手，他此前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位居然是有律师执照的，而这次庭审的过程中，能看得出他哪怕是对上那位相当厉害的亚裔检察官都能不落下风，若是简单的抚养权官司，根本不足为惧。
但他偏又不亲自上？
“这场诉讼是胜是败，我不在乎。”德兰.斯诺只是冷冰冰地说。
男人彻底被他弄糊涂了，大着胆子提问：“可若是输了，您的孩子——”
德兰.斯诺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不耐烦了起来：“我说了，我不在乎。”
男人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尴尬地解释道：“因为您突然说您有一个儿子，还准备拿回抚养权，我还以为您很喜欢小孩子……”
“我讨厌小孩子。”
德兰.斯诺的眼神冰冷又凶狠，像是深海里等待捕猎的鲨鱼：“除非他对我有用。”
第205章 律师与抚养权
门打开的一瞬间, 看到门里熟悉的面容，凯西和迪诺都愣住了。
开门的人倒是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示意他们进来：“进来说吧。”
凯西和迪诺对视了一眼, 凯西瞬间明白了沈检察官为什么给了他这个人的地址。
到了客厅，凯西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克莱恩，沈有和你说我们前来拜托你帮忙的事情吗？”
克莱恩笑了笑, 这个男人外貌并不如凯西迪诺一般万里挑一的出挑, 最多算是中等偏上的清秀，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沈有简单和我说了一下, ”克莱恩对他们抬了下咖啡壶：“咖啡还是茶？”
迪诺道：“咖啡就可以，谢谢。”
“好的。”克莱恩对他们眨了眨眼睛，“很高兴你们选择了咖啡，毕竟我家只有这个，就算你们选了茶也是没有的。”
迪诺：“？”
迪诺一时之间有点好笑。
克莱恩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考虑到他身上确实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事情, 又觉得这种改变是理所当然。
最初认识的时候, 克莱恩在给一个道貌岸然的上层阶级辩护, 而这个所谓的名流却是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恋｜童｜癖｜和□□犯。
他做了他的工作, 成功地为他的当事人文森特在沈烈手下赢得了这场诉讼，而这位当事人却反而强｜奸｜了他。而在那一刻，克莱恩才知道真相，原来即使他们是律师和当事人关系，他们之间的所有沟通都收到法律保护, 文森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实话。而真正的真相，他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情，他伤害的那些人, 都让克莱恩陷入了无底深渊。
后面他遇到了在执行卧底任务，假扮成男｜妓｜的奥斯顿警督，两个人互相扶持度过了痛苦的时刻。再后来克莱恩起诉了文森特，和沈烈以及警官们合作，终于将文森特扳倒了。
从那以后，克莱恩就致力于向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反正他此前赚得钱已经花不完，他宁愿多做一些让自己夜晚能入睡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他能从庭审里打败沈烈，虽然这个过程中文森特从中作梗毁灭证据占了很大因素，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
这也是为什么沈烈会推荐凯西来找克莱恩委托抚养权这个案子的原因。
克莱恩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沈只是简单和我说了一下是关于你的儿子抚养权的问题，具体的都没有说，我希望可以从你这里得到全部的信息。”
凯西深吸了一口气，在说出信息之前，先说道：“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和你说明一件事——和我争夺抚养权的人，是南美最大的跨国黑｜道｜组织的头目，这个案子非常危险，你一旦卷入，一定会被盯上。如果你不接，不会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影响我们和奥斯顿的关系你放心——”
“我知道。”
克莱恩用他那双罕见的淡紫色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凯西：“奥斯顿和我大概提过你们目前的情况，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换个角度说，奥斯顿作为你们的警督和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已经参与进去了，我如果要害怕也晚了吧？”
他俏皮的语气让凯西放松了下来，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迪诺握住了他的手，从他手里传来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送进了凯西的手心里，他的心一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在凯西刚要张嘴的前一刻，克莱恩轻轻地打断了他：“凯西，我说我希望可以从你这里得到全部的信息，我指的是全部、所有、真实的、只要你知道的信息都要和我共享，明白吗？”
凯西点了点头，他明白克莱恩的想法，如果是素不相识的律师，可能凯西反而没有很多顾虑就会全盘托出，但就是因为是朋友，克莱恩还是奥斯顿的爱人，他会害怕说的太多，对克莱恩并不安全。
克莱恩也明白，但作为律师，他必须要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知道怎么打这个案子才能赢。
凯西深呼吸了一下：“你知道我有一个儿子——卡尔，你也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对吧？”
克莱恩点了点头。
“卡尔是我姐姐的孩子。“凯西说，“杰西是FBI， 她之前就在‘满月’这个跨国组织里面卧底，成功地潜伏到了‘满月’的头目德兰.斯诺的身边，成为了他的情人。”
“她的身份暴露了，在一场伏击行动里……殉职了。”
凯西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一直在寻找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她，可是我直到今天都无法真的确定。我曾经一度认为是德兰.斯诺动的手，但我后面发现他也在寻找杀了杰西的人。”
“卡尔就是她和德兰.斯诺的孩子。”凯西轻轻叹了口气，“德兰.斯诺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卡尔是杰西临死前找信任的人托付给我的，她不想让德兰.斯诺和卡尔有一丝一毫的接触，也不想让卡尔沾染上那个肮脏世界的颜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德兰.斯诺突然知道了卡尔是他的儿子，给我发来了传票争夺抚养权。”凯西把手指叉进了金色的头发里，显然还是有些紧张。
克莱恩一直认真地在倾听，他突然问到了死鹰的案子：“我有听说你们这个案子，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这次是迪诺把死鹰的案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克莱恩若有所思，他轻轻放下了咖啡杯，瓷杯和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了轻微的声音：“虽然我不能确认，但他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提出了抚养权的争夺，我怀疑是另有目的，未必是真的想要卡尔。”
凯西闻言惊愕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克莱恩只凭着三言两语就想到了这个角度！
克莱恩摇了摇头：“他在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的情况下突然来争夺抚养权，如果真的想要卡尔回去，早就应该做这一步了。关键还是在死鹰这个案子上，但我现在不懂他为什么要插一脚抚养权的事情，目前还看不太懂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先看抚养权这个案子。对我们有利的点在于，他没有参与卡尔成长到现在的任何过程，你是有实际的抚养行为的。”克莱恩轻声道，“不过德兰.斯诺会抗辩这是因为杰西——孩子的生母从来没有告诉他有卡尔的事情，剥夺了他作为父亲去养育的权利。”
凯西捏了捏鼻梁：“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没错……”
“但这如何证明呢？”克莱恩笑了笑，“他需要证明杰西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有个孩子的事情，可是杰西已经不在了，没有证人可以证明。”
迪诺听到这里问了一句：“那我们需要去证明什么吗？”
“不需要证明这个角度，我们只需要证明一件事——”克莱恩竖起了一根手指，“——德兰.斯诺无法给卡尔提供一个健康的、正向的、积极的成长环境，尤其是比起你们而言，这样法官必然会把卡尔判给你们。”
第206章 抚养权开庭I
曼哈顿法院民事审判庭
“抚养权？”
主审法官莉莉安法官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五十多岁小老太太, 从老花镜的上方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慢吞吞地说：“原告——德兰.斯诺先生的律师，你先说一下你们的主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