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海
“没有。”格洛瑞娅摇头：“露丝坚称这都是她一个人的计划，夏莉是被她逼着来的。”
“夏莉也是这么说的。”杰瑞补充。
迪诺按了按鼻梁，拉开椅子坐下。
凯西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但一时之间他说不出来是哪里——
沈烈走过来，神色凝重地问迪诺：“你们有没有能证明她们合谋的证据？”
迪诺一怔：“……什么？”
“任何东西，能证明她们是一起策划了这场谋杀的证据。”沈烈问，“有吗？”
迪诺沉吟，他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惊觉夏莉和露丝唯一的联系就是邻居，和那张亲密的合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铁证能证明她们合谋。
沈烈已经从迪诺脸上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杰瑞打了个响指：“那个监控录像呢？酒吧里的。”
迪诺摇头：“那个录像用各种方式降噪处理都不行，完全看不出来第二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露丝。”
“等弹道分析和枪支残留物分析结果吧，这是目前唯一能分辨究竟是谁开枪的方法了。”沈烈道。
凯西摇头：“很难。”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毕竟当时那个房子里，除了死了的安迪.克瑞斯，和不知道是谁开枪的夏莉和露丝外，只有他了。
凯西慢慢地说：“在我出来把克瑞斯夫人送出来之后，里面才传来的枪声，我并没有看到是谁开的枪。而我和迪诺踹门进去之后，看到的是枪被扔在地上，夏莉和露丝两个人站在一起，挨着。”
挨着。
这基本上否决了弹道分析能提供的帮助。
而在凯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件事不简单的地方在哪里。
他把手伸进兜里，握紧了那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原来夏莉刚刚说的利用了自己，是这个意思。
第162章 天亮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天亮了
一直没说话的宁医生终于没忍住, 问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没跟上？”
沈烈把脸转向他，轻声反问：“你知道合谋和合理怀疑的区别是什么吗？”
宁远一怔。
“简单来说，合谋罪必须要有能证实两方或多方合作谋划的证据, 证明这场犯罪双方或多方知情并参与。”沈烈摇头，“而刚才根据警官们所说，只能证明露丝和夏莉关系是邻居, 很亲近, 但这能证明她们一起谋划了这场杀人案吗？不能。”
“但当时在案发现场的，只有她们两个人。”沈烈继续说，“如果像凯西说的, 她们离得很近，那弹道分析和弹药残余并不能作为准确的证据，在她们绝口否认对方知情的前提下，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合理怀疑。”
宁远明白过来，喃喃：“所以法律上来说，如果起诉了露丝.肖, 那么——”
“——那么任何一个, 哪怕是个刚毕业的法学生, 都会斩钉截铁地告诉法官和陪审团, 这里面还有一个夏莉.伯特，她和露丝.肖一样，都有着同等机会的作案可能，反之亦然。”
沈烈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而法律不允许合理怀疑的存在，法官立刻就会宣判无效审判, 更别提按这个局势，案子根本走不到庭审那一步，在大陪审团的环节可能就卡住了。”
凯西在旁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就是他刚才突然想通的地方。
从一开始, 酒吧的监控录像拍到了夏莉.伯特的正脸，但是看不到露丝.肖的，在袭击案里能确定的嫌疑人只有她一个，可她家又完全不是案发现场，缺少物证，只有一个监控录像作为证据太薄弱了。
凯西虽然猜到了最开始的袭击是在露丝家里的储藏间，但由于证据链的断裂，他们无权就袭击案对露丝.肖家里进行搜查，没有法官会在这种搜查令上面签字。
——除非有证据能证明是她们合谋对安迪.克瑞斯进行的袭击。
——这个证据哪里有？
凯西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
——在夏莉给他的这个U盘里，可以清晰地听到了她们两个绝望的、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声音。
能把她们联系到一起的，证明是合谋罪的，只有这个U盘，别无其他。
夏莉也不仅仅是利用了凯西，她也在赌。
她在赌凯西会不会把这个U盘交出去。
办公室里的大家还在讨论着什么，凯西已经听不到了。他垂下眼，胸腔有些激烈地起伏着。
他又一次来到了人生的分岔路，但这次不是他的人生，是另外两个被毁得一干二净的人生。
“凯西？”
“凯西？？”
迪诺叫了他两声，他才清醒过来，“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迪诺看着他，眼神里还是充斥着心疼和担心，说话的时候简直有些小心翼翼了：“……没什么事吧？”
凯西对他笑了笑：“没事。”
说着说着，审讯室的门开了，露丝和夏莉分别在她们的律师陪伴下走了出来。
辩护律师对沈检察官点了点头，他们已经付了保释的钱。
露丝和夏莉往外走，没有看向对方。
走到门口的时候，夏莉转过头来，正好和看过去的凯西对上视线，她表现得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眼神扫了又收，打开门就走了。
凯西仿佛被刺了一样收回目光。
那边迪诺还在问沈烈：“那你要准备起诉吗？”
沈烈反问：“起诉谁？最多起诉露丝一个伤害罪，克瑞斯夫人腿上那一枪是她开的。”
“那你还真够呛能起诉成功。”
杰瑞说：“我刚才去看了克瑞斯夫人，我看她的意思甚至并不想追究露丝的刑事责任。”
凯西的眉头抽了抽，他知道克瑞斯夫人为什么不想追究。
——归根到底，问心有愧。
这么些年来，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或者说，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不过是不想相信，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沈烈皱眉：“胡闹，这是违法的事，又不是两个人互相打了一架，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杰瑞耸了耸肩：“我就是这么说的。”
最后他们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还是要等弹道分析和弹药残留分析。迪诺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现在天还没亮呢，大家都熬了大夜了。
迪诺凑过去问凯西：“我送你回家？”
凯西攥紧了U盘，对他笑：“好。”
……
迪诺开车送凯西到了公寓楼下，凯西婉拒了他上楼的请求，迪诺也没有强求。
凯西上楼，在距离家还有两层的楼梯间停住了，他从楼梯间的窗户看着迪诺那辆跑车开走，点了根烟。
抽完以后，他把烟头在地上踩灭，没有上楼，转而又下去了。
……
哈德森大桥横亘在哈德森河上，划分了纽约和新泽西，在这个黎明来临之前的黑夜里，两边同样都闪烁着不熄的灯火。
凯西靠在哈德森大桥的栏杆处，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桥下滚滚的江水，黑不见底。
一根烟，他抽半根，干烧半根，再把烟灰抖落在桥上，大部分烟灰被风吹得不知道飘到哪里了，还有小部分跌下了桥边，落在了江水里。
很快烟头就堆了一地。
直到现在，凯西还是很难真的从心底里相信，他的噩梦、杰西的噩梦已经死了。
他再也不会深夜惊醒只为了从周而复始的梦魇里逃离，也不会强忍着作呕感抗拒每个人的身体接触，因为伤害他的那个人，永远地死了。
他知道宁医生一直试图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但多好、多专业的心理医生都不得不承认，没有一种疗法能比得过伤害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来的干净。
结束了。
一阵风从江上吹来，在日出前带来了微微凉意，把凯西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长到脖颈的金发吹在了空中。
在凉意中，一股温暖从背后靠了上来，凯西低头看到了风衣，他知道是谁。
迪诺把风衣给他拢上，低声问：“怎么跑到这儿吹风？”
凯西哼笑一声，反问：“你跟踪我？”
迪诺说：“我担心你。”
凯西侧脸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又把脸转过去盯着下面不断流动的江水，看得他有些生理性地想吐。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凯西右手把烟头扔在了地上，左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进了哈德森江里，那个东西湮没进黑暗里，又淹没进江水里，然后随着水流向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迪诺没有看清，他问：“扔了什么？”
凯西轻声道：“我的过去。”
我过去的所有苦难，我过去的所有悲惨，都终结在了黎明前的这一刻。
风衣领口被吹开，迪诺侧身过去给他拢好。凯西侧过身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
迪诺手里的动作顿住，他甚至一时半刻都没有反应过来贴在自己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是凯西。
凯西含*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用牙磨了磨他的唇*瓣。
迪诺这才反应过来，手贴上凯西的后背，一把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回*吻得更凶，几乎要把他吃下去。
在他们亲吻的间歇，一束刺眼的光从江面上照了过来。
凯西在迪诺的唇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