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菊
“我想你们的原计划是解决掉高层——邵晖已经活不长了,不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之后再曝光其他人。但调查这些人的身份很有难度,因为他们不像创始人团队那样好查。不过在我面前制造命案,查这些人就顺利成章了。”
“这也是为什么韦泰倒下后,糖糖要强调他喝了一口酒,就是为了误导我他死于毒杀,这样才有理由把现场的人带回去调查。”
“只是邵晖站出来扰乱了这个计划,你们只能从长计议。”把事情从头理了一遍,贺亦巡问,“我说的对吗?”
朱明菲一脸平静,没有接话,其他人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四周明明坐满了人,空气却如死一般沉寂。
好半晌后,小希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些都是我……”
朱明菲连忙呵斥了一声“小希!”,阻止了他的意气用事。她用眼神警告小希不准做傻事,接着对贺亦巡说:“贺警官,你们的假设说完了,那我也来说一种假设可以吗?”
贺亦巡:“你说。”
“事先声明,都是假设,你当故事听就好。”朱明菲说,“你说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罗恩,有没有可能,他的死就是意外?”
“罗恩表面上德高望重,实际上就是个淫虫。他有严重的性瘾,一月一次的聚会根本满足不了他,经常叫好几个夜魅去他的庄园,满足他恶俗的癖好。”
“他忘了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再受刺激,死在床上也算是死得其所。”说到这里,朱明菲对许培说,“许教授,这一点我们的假设很相似。”
话虽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事实。
“当天晚上陪他的夜魅有三个,两女一男。那个男生偷偷带了手机,在群里告诉其他姐妹出事了,大法官死了,管家不让他们离开。”
“他一直实时同步着那边的消息,说到钱旷、韦泰、邵晖都赶了过来,再之后,他们三个就销声匿迹了。”
许培心里一沉,这种情况下,这三人不可能还能活下去……
“反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吧。”朱明菲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但眼底却是抹不开的深沉。
有夜魅小声啜泣起来,她身旁的人也是满脸阴霾,但还得强行忍着情绪,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提醒她有警察在场,不是哭的时候。
“华姐会参与进来,说不定被灭口的三人中有她的孩子呢。至于纹身师和灯光师,可能他们就是看不下去某些人的禽兽行径。当然,这些都是假设,你们随便听听就好。”朱明菲说,“至于后面的故事,贺警官的版本听上去不错,我就不再画蛇添足了。”
总体上跟许培和贺亦巡想的大差不差。
这就是一起多人参与的连环作案,死者看似是突发疾病,实则都是精心策划。朱明菲应是从水哥那里得知了这些事,出于对夜魅的同情以及对特权阶级的厌恶,主导了这起案件。
这时候许培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些夜魅不直接跑路,而是要用这种方式反抗致进会。或许是为了报仇,或许是路见不平,又或许,就是为了正义。
偷偷看了眼贺亦巡,只见他环抱着双臂,半垂着眼眸,像在思索什么,并未急着表态。
依许培之见,这个案子没有证据,就这样结案也并无不可。
但按照他对贺亦巡的了解,这位高级警司多半会把所有夜魅都带回局里审问……
就在这时,别墅外的马路上突然驶来了好几辆警车,许培心里一沉,看样子贺亦巡的眼里果然是容不得沙子,只能看那些夜魅的嘴严不严了。
朱明菲皱眉起身,神情严肃:“贺sir,没证据也可以抓人吗?”
“没你的事。”贺亦巡扫了一圈散座在四周的夜魅,冷声道,“想要自由的人,自觉跟我去戒毒。”
许培一愣,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好像不一样。
屋子里的抵抗情绪瞬间消散,朱明菲也是愣在原地,小希和糖糖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本来就是来抓毒虫的。”贺亦巡问,“有什么意见吗?”
警车离开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咖啡都已凉透,可颂还剩下半块。华姐似乎有话想要对许培和贺亦巡诉说,但也知道一些事不适合告诉警察,孤独地收拾起了不会再有人回来的屋子。
“谢了,贺sir。”朱明菲坐上了她那辆身经百战的红色小车,“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不用谢我。”贺亦巡淡淡道,“我没做什么。”
红色小车转眼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仿佛预示着这场夜魅之舞彻底落下帷幕。
许培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心情不错地对贺亦巡说:“我又帮你破了一个案子。”
“哪有什么案子。”贺亦巡走到越野车的副驾驶座旁,拉开了车门,“上车。”
好吧,的确不能有案子。
有案子就意味着有凶手,而这个案子……贺警官不想抓凶手。
也正因如此,案子的许多细节他都没有深问,只是理清了大致的脉络。
车门嘭地关上,正在系安全带的许培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贺sir这是帮他开车门了?
怎么回事,因为他要离开了,所以给他一些特殊待遇吗?
贺亦巡坐上驾驶座,扫了一眼许培:“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许培顿了顿,像是第一次认识贺亦巡一样,看着他说,“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有人情味。”
第40章 夜跑别在雷雨天
警局门口的宣传栏处,有人正在撤掉邵晖的海报。警局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往日走路带风的警员们都刻意放轻了脚步,像是生怕惊动什么。
一楼茶水间里,有两人正在小声议论。
“调查组的人来了,好可怕。”
“邵局肯定在劫难逃,你觉得谁会接他的班?”
“贺sir?咱们滨市警局也没别人了。”
“可他才三十诶,资历太浅了吧。”
茶水间没有关门,贺亦巡和许培从门口路过,两人见着贺亦巡,老实叫了声“贺sir”,端着杯子速速回了办公室。
坐上通往负二楼的电梯,许培对贺亦巡说:“你又要升职了。”
升任局长恐怕有点难,但至少警衔会往上升一级。
警司之后是警督吧?听上去有点帅的样子。
贺亦巡没搭话,似乎对升职的话题不感兴趣。两人在迷宫似的走廊上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偏僻的档案室。
管理员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警察,正戴着老花镜,用两根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键盘,把手边陈旧的案卷录入电脑里。
无纸化办公是近十年才推行起来的,早年的档案就如浩瀚大海,录到猴年马月都录不完。不过这些档案本来也没什么人查阅,老警察每天录一点,就当是打发时间。
“甄礼杀妻案?”老警察检索了下关键词,页面跳转出来一条记录,后面跟着机密二字,他指着记录说,“这系统里不是有吗?”
“我要看原始档案。”贺亦巡说。他现在有这个权限。
“那可有的找了。”
老警察在前面带路,昏暗的灯光下,金属档案柜整齐排列,泛黄的卷宗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越往里走,陈旧的气息越浓,带上了厚重的历史感。
在存放机密文件的隔间里翻找了许久,老警察终于找出了一本薄薄的档案,拍了拍上面积攒的尘屑:“喏,你们慢慢看吧。”
他没权限阅览,自觉去了外面,隔间里就只剩下贺亦巡和许培两人。订好的案卷无法拆开,两人只能挨着肩膀一起看。
纸质档案和系统里的电子档案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异常。单薄的几十页纸很快翻完,许培不由觉得奇怪,随手晃了晃档案袋,一张皱巴巴的纸飘了出来。
是证据页。
法医在司蕾上吊的绳索上剥离出了白色的聚酯纤维,通过化验确认来自于一种劳保手套。也就是说,凶手在用绳索勒死司蕾时,手上戴着一双白色手套,然而屋子里并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手套,即甄礼不可能作案。
“这能证明甄礼不是凶手。”许培说,“甄博士可以洗清冤屈了。”
邵晖没有销毁这张证据页,或许是想给自己留个后手,又或许是单纯觉得甄礼翻案无望,没有过多在意。他的动机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有了这页纸,甄礼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
贺亦巡没有表态,反复翻看着手里的案卷,许培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还是想抓到凶手。”
“我感觉我们跟凶手只隔着一层纱。”贺亦巡合上案卷,“邵晖知道凶手是谁,林玫也知道,但他们不肯说。”
“如果罗恩派的是职业杀手,那基本不可能找到。”许培说。
“我会继续查下去。”
许培第一反应是陪贺亦巡一起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你自己查吗?”
只要甄礼出狱,许培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可能为了查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案子,留在这边。纵然和贺亦巡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新鲜刺激,又是轻松愉快的,他始终还是要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
不说别的,他还有一项生物医学界的突出成就奖没领呢。
当然如果贺亦巡需要他的话……
“嗯。”贺亦巡反应平平地说,“你走了我自己查。”
好吧。许培默默心想,只能祝你顺利了。
甄礼案重启调查的手续非常繁杂,需要多部门配合,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把甄礼从监狱里放出来。
不过刚上任的黎梦兰非常积极地推进此事——她似乎很热衷于跟林玫一派的势力对着干,于是法院加紧重审了此案,不到一周的时间,甄礼便被宣布无罪释放。
刚好赶上了即将到来的雷雨天。
这一周贺亦巡非常繁忙,不仅要推进甄礼的案子,还有警局内大大小小的事务要他处理,经常都是许培还没醒他就去上班了,而许培睡了他还没回来。
到了周五,雷雨夜的前一天,许培给贺亦巡发了条消息,让他晚上早点回来,再怎么忙也得好好告个别吧?
贺亦巡一直没回消息,本来许培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太阳刚一落山,指纹锁的声音便响起,贺亦巡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许培嗖地从厨房闪现玄关:“你忙完了?”
“嗯。”贺亦巡挂好西装外套,挽起衣袖朝厨房走去,“今晚简单吃吧。”
不知为何,许培幻视了终于结束工作,回家给小狗做饭的铲屎官。
但他才不稀罕。
“你不用做饭,我已经做上了。”许培走到橱柜边,打开柜门踮起脚尖,额外拿下了两袋泡面,“你等着就行。”
看了眼台面上切得乱七八糟的小葱,贺亦巡沉默了一下,想想算了,最后一天,许培想干什么都随他吧。
五分钟后,两碗热腾腾的泡面端上了餐桌。
虽然另一边的台面上,调料包撒得到处都是,鸡蛋壳随意乱扔,但泡面的卖相很是不错。煎蛋的形状恰到好处,点缀着一颗青菜,看上去颇有食欲。
连冷清的屋子都跟着温馨了不少。
“好吃吗?”许培问。
贺亦巡尝了一口,客观地说:“可以。”
许培笑着说:“调料包的功劳。”
贺亦巡又何尝不知道,泡面哪有好不好吃。他问:“你跟甄礼联系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