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第132章

作者:liy离 标签: 推理悬疑

第207章

柏绎手指抬抬落落,在键盘上疾速敲击,右手手腕轻微晃动,眼镜片映出屏幕的光,不停地跳跃、流动。

终于,他停下动作,眼尾下垂,神色透着一丝难掩的无奈,语气疲惫:“查了一下,这辆银色轿车的车主姓李,去年就将车抵押给了本市的租车行。张翀这是租的车。”

他转头扫了眼同事们,努了努嘴,一副嫌恶模样,小声嘟囔:“他果然是做足了准备啊,他后续估计有在监控盲区换乘其他车辆。”

“不碍事儿。”程迩闻言颔首,下颌渐收,一双丹凤眼轻轻眯起,冷冽目光直直落在钟怀林身上,嗓音一如既往慵懒,“钟哥,立即联系租车行,重点问询三点。”

他轻抬手腕,舒展开三根手指,弯曲指节,随着话音一根根压下:“租车人身份信息,车辆归还情况……”

说到此处,他语速稍缓,长睫轻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阴翳,“是否有可供查看调取的行车记录仪。”

余寂时静静注视着程迩,闻言眸光一闪。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即便张翀思维简单、行事粗/暴,以幕后之人的缜密,这种纰漏早该被抹得干干净净,可他似乎总归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其他人,”程迩倏地掀开眼皮,嗓音愈发薄凉,干脆利落作出决定,“调取道路监控,追踪这辆车,尽可能确定张翀的去向甚至是具体位置!”

“明白!”

众人干劲十足,轰然应和。

工作有条不紊地立即展开。

南山市的公路交通网络密集交错,如同一张编织稠密的蜘蛛网,以三个重要分区为核心,向四周辐射延伸,呈现出鲜明的“三圈格局”。三核心分别是漻水区、睦安区以及双北区。

漻水区位于南山市中南部,地势低洼,科技园区密布,对外贸易发达;睦安区凭借高速公路通达西北,是跨市的重要交通枢纽。

而影响最深远,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点位,就是双北区,也正是南山市公安局所在地。这里城区繁华喧嚣,高楼林立,人口稠密,是整个南山市经济发展最发达的区域。

三大区域因地理特征和发展定位差异,形成了相对独立的交通体系。

位于双北区核心地带的悦色KTV总店,恰好位于这双北区交通圈的中心地带,四通八达,高峰期拥堵不堪,即便深夜时分依旧车流不息。

如此错综复杂的交通网,追踪那辆可疑车辆的工作异常艰难。了解过南山市的交通网络图,余寂时才清楚程迩为什么明知行车记录仪能提供完整轨迹的希望渺茫,但仍要强调行车记录仪。

钟怀林迅速联系了涉事的租车行,与许琅一同前往调查,一去就是小半天。

这家名为“立达”的租车行并非正规连锁企业,而是典型的家族式作坊。虽规模不大,但价格十分亲民,在南山市也算办得风生水起,成为不少预算有限的自由行旅客首选。

可总归不够正规,尽管合同手续一应俱全,但对租客身份的核验难免敷衍草率,张翀并未亲自出面,而是通过他人代租,并且那人使用的是一张假身份证。

车辆于4月11日10时30分归还,未再出租。租车行内监控画面中,归还者顶着一头嚣张锡纸烫发型,口罩墨镜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身形魁梧。

经过比对,能够确认此人正是当日前往悦色KTV接应张翀的司机。

此人反侦察意识极强,无论是在道路监控中还是在租车行内外,始终未露真容,交易全程使用现金,身份信息无从追溯。钟怀林与许琅只得继续深挖司机这条线。

同样不出所料,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早已损坏,数据恢复无望,特案组一行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最原始却也最繁复的方式。

南山市交通支队,道路监控数据中心——

大屏幕冷光映在众人疲惫的脸上,从正午到深夜,他们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着那辆银白色轿车。

室内视线昏暗,余寂时半张脸隐在暗色里,难掩疲惫昏沉。久盯屏幕的双眼酸涩难忍,细密的血丝爬上眼白,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毛颤动间,一滴生理性泪水悄然溢出,模糊了视线。

他倏地仰起头,掌心护住侧颊,轻轻一掰响,颈椎骨骼错位的痛感一闪而过,转瞬间化作酸胀的舒爽,他不禁阖上眼,脑海里闪过这辆车的轨迹。

这银色轿车七拐八绕,起初渐背离城区,一直朝着南部云岭山脉方向驶去,驶入近郊。

与城区密集的路网不同,郊外道路如稀疏的枝杈,各自延伸,鲜有交汇。而这辆车的行驶路线更是诡异难测,毫无规律可言,时而急转,时而折返,频繁切入监控死角,明显在刻意在扰乱追踪。

余寂时垂下头,重新点亮触摸屏,南山市交通网络的电子地图在眼前展开。

他一直沿着监控标记车辆出现的点位,起初连成的轨迹是大拐弯,似一个潦草的“几”字,而后车辆又突兀地二次折返,在凡字中心一点处徘徊不前。

这时,监控中心大门被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钟怀林半揽着许琅的肩膀,拖着步子走进来,最终停在程迩身后,一阵浓烈的烟草味卷入空气中,悄声蔓延开来。

钟怀林神色萎靡,袖口卷至肘部,露出的硬实的手臂,上臂略微用力,青筋脉络暴起,夹着一叠薄薄的文件袋。

见大家都忙着,两人都并未开口。

余寂时循声望了望两人,见他们面色不好,便知道另一条线也不顺利,不由得轻叹口气,重新望向头顶屏幕。

屏幕上的银白色轿车驶出高速,转入漻水区盘山公路,蜿蜒山路在监控画面里渐渐收窄,最终消失监控盲区的一片漆黑中。

柏绎比对了一下交通网络图,不禁倒抽冷气,这个监控盲区范围极大,包括五个岔路口,十条支路向不同方向延伸,通往不同的区域,并且部分支路也存在监控盲区。

他一张娃娃脸皱得像带褶儿的包子,手指悬在键盘上,轻微地颤了颤,最终深吸一口气,垂下头任劳任怨地逐一排查。

程迩沉默,抬手在柏绎单薄的肩头拍了拍,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随后他整个人向后仰倒,后颈与椅背曲线紧紧贴合,仰头与身后站立的钟怀林对视。

钟怀林眉心紧蹙,轻微地叹了口气后,挪开视线,眸光渐渐失焦,不知望向何处,声音轻得像飘忽不定的柳絮:“我们联合重案追这名男子到鲁庄镇区域,进入了监控盲区,周围出口全部断点,人还是追丢了。”

说罢,他将文件袋打开,取出一页,抬臂举起,轻轻一抖,一张片区地图就这样展示在程迩面前。

余寂时身形一晃,侧身看向那张地图,眯了眯眼,瞬间锁定那片被红笔圈出的区域——

鲁庄镇。

三个字在纸面上泛着刺目的色泽。他正欲顺着周边路网继续探查,程迩慵懒的声音倏然从耳畔响起,先一步刺破沉寂。

“鲁庄镇?”程迩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敲,唇角一挑,似笑非笑,眼尾漫开几分讥诮,“这是又准备奔机场高速去了,算算时间,人应该早就不在国内了。”

钟怀林瞳孔一震,喉结翻滚,声音溢出来,充满犹疑:“……什么?”

一侧传来声闷响,郝阳猛地从臂弯里弹起,软塌塌的头发乱糟糟黏在额头,他胡乱抹了把脸,眼底血丝密布,“靠,鲁庄镇?”

他骤然清醒,声音沙哑,上扬的尾音劈了叉,“那地方已经在隔壁区地界内了,是个山区,周围都是村子,乱得很,前年端掉的电/诈/窝点就在这儿,可是这犯罪的苗头怎么掐都掐不灭,之前也没少干过包庇/毒/贩的事儿……”

“消失在这里他八成有人接应,换辆车换身行头直奔机场,就直接跑去国外了。”程迩悠悠接过话,无奈摊摊手。

空气骤然凝固,每个人的表情都愈发难看,钟怀林咬肌紧绷,胸腔起伏,和身旁许琅对视一眼,呼吸愈沉。

整个监控室笼罩在低压之中,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一股很强烈的无力感顺着脊椎攀爬而上,余寂时一时间胸口发紧,喉间似被堵塞,呼吸愈发滞涩。他垂眸盯着地图上刺目的红圈,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坠痛感愈发强烈。

程迩眉目间也浮上一丝倦意,轻垂眼皮,一片阴翳遮住眼中情绪,在缄默中沉思,而余光无意间扫到身旁的余寂时,但见他神色忧虑,眸色倏地一暗。

喉结翻滚,他弯曲指节,轻抬手腕,坚硬的指骨轻轻敲上他眉心,随即眼眸一弯,嗓音含笑,轻松道:“愁什么啊,那司机逃走便逃走了,这张翀可是替罪羊,他极大概率是走不掉的。”

说着,他指尖顺对方眉骨轻轻滑开,故意挑起额角一缕碎发,侧眸间瞥见柏绎吭哧吭哧干活的背影,他无奈轻叹一声,“都喘口气儿。我们分组轮班盯吧,不着急。”

第208章

监控追踪的活儿,远没有想象中轻松。特案组分成两组轮班上阵,始终紧追着那辆银色轿车,而目标车辆显然也精疲力竭,走走停停,在数个路口短暂熄火,又重新启动,断断续续开了大半夜。

破晓将至,那辆车终于驶入云岭山脉的余脉。山区十分荒僻,人迹罕至,没有村落,更鲜少开发痕迹,只有蜿蜒曲折的山路和沿途茂密的植被,遮蔽了一切路况。

监控在此断裂,进入一片盲区,银色轿车也在此彻底消失了。直到上午九点,它才重新出现在一条出山口的监控画面里。

柏绎立即暂停并放大画面,却只见后座空空如也,唯有戴着鸭舌帽的司机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后续车辆行驶轨迹变得干脆利落,直奔城郊那家租车行。

监控中心里,浓重的咖啡味在空气中弥漫,苦涩香气稍稍冲淡了熬夜的混沌。

余寂时指尖摁压眉心,生理性的疲惫却漫过全身,浸得他四肢沉重,大脑诡异地清醒着,思绪却格外迟缓。

他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掌中的电子屏上。屏幕上,标记的红点连成断续的轨迹,最终消失在张翀最后现身的区域。

那附近荒山野岭,大多是无人区,周围多土路,并未具体记录在电子地图中,无数岔路蜿蜒交错,通向四面八方。若是对方改换装束,再换一辆车,他们想再找到他,便如同大海捞针,再难寻觅。

整整一天一夜的轮班追踪,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挫败感如重石般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闷得余寂时透不过气。他手指微蜷,攥紧,指节都绷到发白,却也终究是无可奈何。

止痛药的效力早已被过量咖啡冲刷殆尽,后脑的钝痛阵阵袭来,愈发鲜明,愈发不容忽视。余寂时深深吸气,齿缝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嘶声,眉头紧紧蹙起。

门响的吱呀声略显刺耳,触动着脆弱的神经,余寂时下意识循声望去。

程迩端着保温杯进了屋,热水蒸腾出袅袅白雾,水汽氤氲间,那双凌厉冷淡的丹凤眼,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他在身侧坐下时,余寂时闻到了淡淡的蜂蜜甜香,这才发现杯中的滚烫不是咖啡,而是掺了蜂蜜的热水。

程迩目光掠过对方略显僵硬的脸上,不由分说便捉住他手腕。

纤瘦有力的腕间青筋纵横,脉络微凸,掌心下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余寂时面上不显,但心下烦躁在他面前却再难遮掩。

程迩五指缓缓收拢,将他冰凉的指尖一起裹进温热掌心中。

余寂时眼睫一颤,抬眸望向他,正撞进那双温柔灼人的眼眸中,烫得他仓皇移开视线,手上却诚实地反扣住对方,五指插/入指缝,如同濒溺者抓住浮木,紧密交缠,贪恋着这难得的热源。

十指相扣的瞬间,程迩唇角翘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又被立即压下,他嗓音低醇,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度,“喝点儿水,去休息室躺会儿吧。”

保温杯被不容拒绝地塞进掌心,蜂蜜的甜香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余寂时低头啜饮两口,温热液体滑过喉管的瞬间,他又听见程迩轻笑:“止痛药伤身,以后少吃点儿。”

“嗯。”余寂时轻声应答,难得乖巧。

追查张翀的线索已然断在这无人区中,眼下反倒得了片刻喘息之机。案件错综复杂,连日的重压催得偏头痛频频发作,此刻能偷得半分安眠,对他而言反倒算是一件好事。

午饭后,余寂时便寻了一间休息室,在皮沙发上蜷身睡下。皮革触感虽不及酒店床褥柔软,但休息室空间密闭,隔绝了所有杂音,这一觉竟沉沉睡到了下午。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了几下,程迩推门而入时,明显睡意未尽,薄薄的眼皮懒洋洋耷拉着,额前碎发乱糟糟的,头顶还支棱起几根儿炸毛。

“唰——”

“醒了?”他嗓音裹着未醒透的喑哑,修长手指勾住窗帘绳轻轻一扯,便将窗帘拉开。

午后阳光顿时倾泻而入,褪去了正午的灼热,温吞地铺满整个房间。

余寂时撑着手臂坐起身,沉睡时头痛已悄然消散,他睁开双眸,目光格外清亮,清了清嗓子,声音夹在着一丝期待:“程队,有其他进展了吗?”

窗边人闻言顺势倚靠在窗边,后脑勺抵着白墙,喉结翻滚间,漫不经心耸耸肩,语气平静:“还没有。追踪张翀这条线禁毒支队在跟了,我们暂时不管了。”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蔓延,余寂时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缓慢地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滑过喉间,却浇不灭心头渐起的焦灼。

他悄悄瞥了眼窗边的人,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张翀该不会……真像那个司机一样潜逃出境了吧?”

这个念头早在他脑海中闪过,彼时程迩立即否定了。可如今张翀依旧音讯全无,这个猜测便如烧不尽的野草般在再次缠上心头。

程迩眸光倏地一沉,下颌紧绷,半晌才开口:“幕后的人利用他,有些事情必然会让他知晓。知道太多秘密的棋子,要么做替罪羊认罪,要么就只能去死,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顿了顿,他唇角一勾,一抹诡异的讽刺在眼底蔓延开来,他轻轻歪头,嗓音掺上笑意,“你猜猜,张翀会怎么选?”

余寂时瞳孔骤然一缩,瞬间了然。

线索中断,目标消失,案件侦查陷入死局,程迩依旧这般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并非是无计可施,而是早已成竹在胸。

他心中早就笃定,张翀会在某个时刻自己送上门来。

程迩的话像一针定心剂,让余寂时心下瞬间安定不少,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廊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将他残存的睡意彻底驱散,一时间无比清醒。

临时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同事们都还在休息,或是仰躺在椅背,双腿大咧咧搭在桌面,或是佝偻着腰,将整张脸在臂弯里,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余寂时小心翼翼地拉开座位,轻轻落座,打开电脑,他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堵塞已久的浊气都被排尽。

他轻垂眼皮,将思绪拉回案件上,从头到尾重新捋了一边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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