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第160章

作者:liy离 标签: 推理悬疑

“关应白,男……”柏绎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15年前失踪,当时27岁,现在应该42岁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神闪烁不定,“因为失踪时间过长,他已经被宣告死亡……所以常规的人口系统里查不到他这个人。”

说到最后,柏绎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余寂时,又迅速移开,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几乎让人窒息,只有电脑主机运转的嗡嗡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关应白。

余寂时唇齿微动,这个名字像块冰,在舌尖慢慢融化,寒意顺着喉管往下坠,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十五年前失踪。这个数字太微妙,失踪五年后,血色七日降临,如今第十五年,噩梦重演,若是普通人失踪或许只是巧合,但关应白消失得太彻底,尸骨无存,人间蒸发,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

“继续。”程迩哑声道,他死死盯着屏幕,照片里模糊的轮廓,仿佛要看穿一个灵魂。

键盘敲击声骤响,柏绎的额头沁出冷汗,他嗓音发紧,喉结剧烈滚动:“关应白父母都是教师,死于一场持刀杀人案,凶手有精神病,被害妄想发作。”

他嘴唇抿成直线,呼出的气带着咖啡味,他喉结再次重重一滚,嗓音愈发低哑,“庭审时……最后送去强制医疗,那年他才十五。”

投影切换,新闻照片泛黄,少年侧影单薄,校服空荡荡挂在肩上,像套在衣架上的布。

余寂时的呼吸微微一滞。十五岁,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至亲,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少年站在空荡荡的家里,看着墙上全家福时,眼底该是怎样的绝望与扭曲。

“之后他就成了孤儿,”柏绎继续道,声音越来越轻,“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就失踪了。”

余寂时盯着照片,十五岁骨骼未成,目睹双亲惨死,凶手却逃过死刑,这样的创伤,足以扭曲最纯净的灵魂。

但更可怕的是——

余寂时和程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一个在仇恨中长大的孩子,一个突然消失的孤儿,究竟是如何能策划全国性屠杀?

“查。”程迩冷声道,指节敲在桌面,轻微眯起眼,“查他的失踪前轨迹,重点查/宗/教/团体。”

“明白……”柏绎深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脖颈微微前倾,喉结随着点头的动作上下滚动。

余寂时呼吸骤然一窒,他下意识侧首望向程迩,那双惯常锐利的眼眸此刻黑得纯粹,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平静,没有一丝一毫波纹。

唯有在与他视线相接的刹那,才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转瞬便消散在幽深的、漆黑的眸色里。

狭长的走廊空荡寂静,白炽灯在头顶投下惨白的光晕。零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远去,偶尔有警员抱着卷宗匆匆掠过,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程迩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他向后微仰,肩胛骨抵上冰凉的瓷砖墙面,修长的脖颈贴合着笔直的墙线,喉结凸起的弧度在顶灯照射下格外分明。

他干渴的唇瓣微微泛白,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唇瓣被舌尖轻轻润湿,在灯光下泛起细微的水光,胸膛的起伏弧度几不可察,像是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

余寂时站在半步之外,灰色风衣下的双臂交叠,他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将晦暗不明的情绪尽数掩藏。

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如同肆虐的山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国,各地警力倾巢而出,二十四小时轮值待命,却依然阻挡不了死亡数字的攀升,每个新增的红色标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如果幕后黑手真是关应白,他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这样庞大的布局?需要多少个不眠之夜,如何精心谋划,才能织就这样一张网?

从高高在上的神使到基层信徒,等级森严,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就。

余寂时忽然抬头,眼瞳黑得发亮,像是一颗漆黑的曜石,泛着丝丝缕缕冷冽的光,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程队,这场屠杀……究竟要怎么才能停下?”

他呼吸愈轻,字字句句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追寻真相固然重要,揪出幕后黑手更是当务之急,但此刻最迫切的,是如何终止这场愈演愈烈的杀戮。偏偏他们始终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主要是,这场屠戮来的太快,太过突然。

程迩薄唇微启,刚要开口,却突然僵住,那句被刻意遗忘的警告在脑海中炸开,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刺耳——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很快是多快?明天?今夜?还是……就在下一秒?这个念头让他的脊背窜上一阵寒意,令他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第252章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如同闪电劈来,在脑海中炸开刺目的白光,程迩瞳孔猛地收缩,额角青筋隐约跳动,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咽下某种无形的苦涩。关应白与Mr.G——这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名字,此刻却诡异地重叠。

同样严密的金字塔式组织架构,同样森严的等级制度,一个掌控着盘根错节的跨国/贩/毒/网络,一个操纵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殊信仰组织。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是,程迩的指尖无意识蜷缩,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关应白,Guan Yingbai,Mr.G——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名字,首字母竟完美重合,这绝非偶然的巧合。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蜿蜒而上,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住脖颈,冰凉的蛇鳞擦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蛇信/舔/舐/着跳动的脉搏,将五脏六腑都冻得发僵,程迩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细微声响。

余寂时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肩膀轻轻撞上程迩的臂膀,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衣料传来,像一簇微弱的火苗,试图驱散对方周身的寒意。

“程队?”余寂时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在心头疯长,缠绕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下重过一下,像是要撞碎肋骨的牢笼。

程迩深深吸了一口气,冷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他缓缓抬眸,锐利的目光扫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尾勾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浓密的睫毛轻垂,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翳,却遮不住眸中闪烁的冷光,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穿人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也需要确认一件事。”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字字如冰。

余寂时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喉结无声滚动一下,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那点迟疑如薄雾褪去,眼底光芒渐次聚拢、沉淀,最终淬炼成一片磐石般的坚定。

他唇线平直,嗓音沉静,吐字却格外清晰:“好。我和你一起。”

程迩闻言,唇畔倏然掠过一道极淡的弧度,如同寒潭骤暖,冰面乍裂,那惯常锋锐的眉眼,此刻线条悄然柔化,仿佛覆雪的松枝在春日暖阳下无声消融,冰凌滴落,他紧接着颔首,低应一声:“嗯。”

两人步履生风,穿过光线幽深漫长的廊道,径直踏入刑侦办公室的大门,此刻室内空荡寂寥,唯有窗外天光投射下几道静谧的光柱,空气中浮尘微动。

全员外勤,不见人影。程迩环顾四周,步履不停,径直走向办公桌,掏出手机,他指尖翻飞,迅速拨通号码,向上级简洁汇报请示。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程迩眉梢微扬,毫无停顿地订下了最近一班机票,刚切断通话,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足音,钟怀林和许琅裹挟着一丝紧绷气息,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钟怀林显然渴极,一把捞过桌角的矿泉水瓶,瓶身硬壳在他汗湿的掌心发出咯吱轻响,瞬间凹陷一块,他仰头便灌,水流急湍,顺着滚动的喉结急坠而下,瞬间去了小半瓶。

喘息未定,抬眼却见余寂时和程迩俱是整装肃立、神情凝重的模样。钟怀林眉心倏地拧紧,下意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有情况?”

他目光锐利,在两人紧绷的面容上逡巡。

程迩侧身,言简意赅地将前因后果道明。末了,他抬起握着手机的手腕,轻轻一晃,眉骨压下,眸色瞬间沉冷如寒潭,嗓音寡淡:“刚请示完,这就走。”

钟怀林与许琅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刹那间,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前一步,肩并肩,身影挺拔。

钟怀林的声音斩钉截铁,低沉浑厚,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们跟你一起。”

程迩眼底掠过一丝错愕,唇瓣微启,拒绝的话尚未出口,钟怀林已斩断他的迟疑,目光灼灼,字字千钧,掷地有声,“特殊案件调查组,从来都是整支队伍,你们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永远在一起行动,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凝滞了瞬息。

程迩唇角倏然弯起一道细微的弧度,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轻飘飘地从唇畔逸了出来,他颀长的身躯微晃,姿态慵懒地屈起长腿,斜斜倚靠上冰凉的墙壁。

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眸微垂,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飞快地跳跃操作,嗓音却依旧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轻快,尾音略略拖长:“啧,又不是生死离别,你们至于么?搞得这么悲情。”

话音未落,他目光陡然一凝,屏幕微光映亮他骤然专注的侧颜,方才的慵懒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凛冽的严肃。

他指尖悬停、确认,动作干脆利落,再度抬眼,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行了,那就一起去。目标南山市,现在就走。”

午时的航班,时间紧迫,与倪永信与粟队迅速交接完毕,一行六人,步履带风,直奔机场而去。

偌大的候机厅,此刻竟是空空荡荡,死寂沉沉,恐惧的阴霾笼罩着四方,出行者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身影也如同惊弓之鸟。

人人都戴着严实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双惶惑不安的眼睛,目光警惕地四下逡巡,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登机牌乃至随身行李的提手,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持刀的狂徒从某个角落嘶吼着扑出。

登机,落座,引擎低沉轰鸣,巨大的机体挣脱地心引力,缓缓爬升。

余寂时下意识地偏过头,望向舷窗之外。天幕之上,层云密布,厚重如铅。正午的骄阳奋力撕破云翳,几道炽烈的金芒硬生生从云层罅隙间穿透而出,泼洒下耀眼的光柱,宛如不屈的利剑,誓要刺穿这沉甸甸的灰暗。

机舱内,冷气开得十足。

丝丝缕缕的寒意如同冰凉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余寂时的后颈,缓慢而固执地向下蜿蜒浸润。

那寒意侵肌蚀骨,顺着脊柱蔓延全身,最终沉沉坠入五脏六腑,令他四肢百骸都隐隐感到一种僵硬的麻痹,仿佛血液都要凝滞。

蓦地——

手腕处传来一道不容忽视的暖意。

他微怔,垂眸看去。

不知何时,程迩的手臂已无声无息地伸了过来。那只温热宽厚的手掌,不偏不倚地覆在了他微凉的手腕之上。

他五指随即收紧,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将他纤细的手腕密密实实地包裹进掌心,那掌心干燥温暖,肌肤相贴处,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脉络下,血液蓬勃而安稳的搏动,一下,又一下……

节奏强健而恒定,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暖流,无声地驱散着他体内的冰寒。

手腕处传来的沉稳暖意,奇异地熨帖了余寂时紧绷的神经,竟在这悬心吊胆的诡异氛围里,生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倦怠。

余寂时沉重的眼皮缓缓落下,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他罕见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舷窗外已是截然不同的天地。飞机正倾斜着庞大的机身,缓缓沉降。

南山市的天空阴沉如墨,厚重的铅云密密匝匝,层层叠叠,似无边无际的铁幕,将天光严丝合缝地囚禁在苍穹之外,不透一丝微芒。城市轮廓在灰暗的天幕下,显得压抑而沉默。

一行人鱼贯而下,钻入等候的出租车。长街寂寥,空旷得令人心悸。

无论是京城的繁华大道,还是南山的寻常巷陌,此刻皆是人迹罕至,门户紧闭。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已悄然蔓延至全国每一寸角落。那潜藏的凶徒,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无人知晓其藏身何处,只觉那暴戾的阴影,随时可能撕裂这脆弱的平静,择人而噬。

车轮碾过空旷的街道,直奔南山市公安局。

甫一抵达,程迩步履未停,目标明确,径直叩响了禁毒支队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门内,禁毒支队长施南征正与邹副支队长低声密议,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他身形微顿,骤然抬首,目光锐利如鹰隼,沉声喝道:“进!”

余寂时紧随程迩而入,只见程迩神色平静无波,眉目舒展,不见丝毫寒暄客套之意,仿佛所有的冗节都已摒弃。

他径直开口,嗓音低沉清晰,带着一股直达核心的冷峭:“具体事宜,上头想必已与二位通气。闲话少叙——”

他话语微顿,视线精准地锁住施南征,“镜子的手机,给我。”

施南征应声而起,他身姿挺拔如松,肩背线条舒展流畅,饱经风霜的黝黑面庞上,皱纹沟壑十足深刻。

面对程迩近乎命令式的直接,他脸上不见半分讶异或不满,只沉稳颔首,转身便从办公桌紧锁的柜中取出一部手机。

正是“镜子”的那一部。

程迩长臂一伸,稳稳接入掌中。指尖划过冰凉机身,动作迅疾如电,开机,解锁,点开通讯软件,目标直指那个沉寂的对话框:[Mr.G]。

屏幕幽光映亮他冷峻的侧脸,鸦羽般的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流,他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方,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指节微动,一行凌厉的文字破屏而出:

【关应白,这场无聊透顶的游戏,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收场?!】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他下颌线条绷紧,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正欲按下关机键——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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