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y离
钟怀林大掌拍在桌面上,剑眉一拧,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憎恶,语气很冷:“真是小看了这个足疗店老板,不仅沾黄沾毒,这闹出人命的事儿也是涉及了不少。”
这时,成齐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满脸疲惫,眼袋泛着淡淡的黑色,茫然扫了眼气氛紧张的办公室,一边揉动着肩颈,一边开口道:“我们跟钱雪惠废了半天口舌,半个字套不出来,最后还是嫖/客自己受不住压力招了。”
说罢,成齐将按好手印的纸质笔录放在桌面上,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嫖/客失手把受害人冯云慧掐死了,之后他便逃走了,原本想着闹出人命了怕被抓再也不来嫖了,结果没忍住又来了一趟,真恰巧被咱们抓了。”
闻言,许琅唇角溢出一抹冷嗤,难得开口评价道:“真是死性不改。”
都已经失手杀了人,才几天的事儿,警察没找到他,他就又心安理得地回来嫖了?
竟是如此……
余寂时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轻轻叹了口气,除了惋惜,更多的是气愤、恼怒,一时无言。
“也是活该了。”钟怀林嗤了一声,抬起劲长的手臂,将成齐揽到身边,“我们刚刚查了第四名受害人梁宛的账户,发现她也曾到钱雪惠那儿去兼职。”
成齐顿时瞪大眼睛,和程迩对上目光后,在看到对方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后,呼吸一凝,不知多久,才颤着嘴唇道:“这个钱雪惠,真是藏了不少事儿啊。”
程迩眸光沉静,在望了眼余寂时后,语气寡淡开口道:“我跟小余警官先去一趟美甲店探探底,你们先分组继续审着钱雪惠。”
“OK。”大家纷纷应下。
余寂时跟着程迩从公安局大楼走到外面,程迩去开了一辆黑色轿车,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下。
程迩凤眸微眯,抬眸瞧了眼身旁的青年,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嗓音冷淡:“美甲店没人报案,这事儿一定有蹊跷,我怀疑这个店面也不干净。”
似乎是经验作祟,这种感觉愈发浓烈,浓烈到他刚才第一反应都不是去审讯钱雪惠,而是带着余寂时去一趟美甲店。
余寂时轻轻阖上眼,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在程迩的注视下看向他,眸光清亮:“两名受害人和美甲店有关,而我记得,当初找到韩子曦的尸体,未脱落的的指甲上也有紫色美甲。”
程迩微微一顿,自己并没有记得这一点,眼神朝着他确认,见余寂时毫不犹豫点头,忍不住挑了挑唇角喟叹:“小余警官倒是不放弃任何一处细节,比我强。”
虽说美甲店不止一家,但两人三人和美甲店挂钩,万一真是同一家,那这家美甲店一定和她们的死脱不掉关系。
余寂时被直勾勾的夸奖闹得脸皮子发热,垂下眼帘收回目光,抿唇不再言语。
或许有人会忽略这一点,但他同程迩一样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趟美甲店非去不可。
梁宛所兼职的这家美甲店,开在市中心商圈旁一座商务大厦的三层。
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高楼林立,在城市脉络中异常瞩目,约莫九点钟,还没开业,就有几波人潮从公交站地铁站涌来。
九点整,商场开业,人潮涌动,两人几乎是逆人潮而行,往商圈旁边的两栋商务大厦走,从楼下往上一望,就能看见窗户上挂着的“美伊美甲”的霓虹灯牌。
从商务大厦的电梯间进入,余寂时跟着程迩直达三层,找到了303这间房。
门牌上挂着一个金属牌,上面用金字雕刻出“美伊美甲”的字样,字体是花边样式,看上去艺术感十足。
程迩抬起手,摁动的门铃。
清脆的铃声响到第三下时,门就被打开了。
迎面是一个身材纤细的中年女人,她一头张扬明媚的卷发,妆容精致而浓烈,红唇如绽放的玫瑰,风情万种。
“欢迎……”她脸上是妩媚的笑容,红唇一张一合,然而抬眸间,目光触及到站在面前的两个青年,笑容瞬时僵住,声音一顿。
女人站直身子,纤细手臂若柳枝般柔柔扶在门框上,脸上再度浮上温柔善意的笑容,语气依旧热情:“这里是美甲店,二位有什么事情吗?”
余寂时抬眸摸摸打量着她。
她的表情就如同她精致的妆容一般,没有半分瑕疵和破绽,柳眉桃眸,唇角弧度浅浅,看上去极其平易近人。
“特殊案件调查组。”程迩神色平静,将证件展开在她眼前,“您店里员工涉及一起刑事案件,麻烦您配合。”
女人美眸流转,眸光微微一闪,紧接着将门打开,半抬手臂,作出“请”的动作,眼底笑意收敛,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我店里的员工吗?”
程迩垂眸凝视着她的双眼,见她丝毫不躲闪,云眉轻挑,嗓音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冷淡:“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好……您等等……”女人一边拖长声调说着,一边跑到收款台,弯下腰迅速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
翻箱倒柜的声音稀里哗啦,大约过了半分钟,女人终于找到了身份证件,忙擦了下额头的薄汗,走到两人面前,将证件递给程迩。
姓名刘美伊,年龄41。
但女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和感。
余寂时站在一旁,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在上面记录下美甲店老板的身份证号。
程迩将身份证递还给她,垂眸瞥见她鼻尖上浮着的汗液,眸光微暗,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间,懒洋洋开口问道:“刘女士,你很热吗?”
三月份正值清凉,尤其是昨日暴雨,今天气温骤降。刘美伊只是去抽屉里翻找身份证件,就渗了汗,这显然有些怪异。
刘美伊轻笑一声,并没有被他的冷淡恐吓到,美眸弯弯,声音也温婉平淡,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我本来就体虚爱出汗,这不是紧张吗?你们刚刚也说了,我店里员工涉及了刑事案件,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余寂时闻言眸光微动,凝视着她平静淡然的面容,唇角掀起一抹冷笑的弧度,抬眸和程迩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在对方眼中寻到一丝意味深长的颜色。
刘美伊嘴里说着紧张,脸上出的汗也表现出她生理性的紧张,可偏偏努力克制,神态语气都放得过度平淡,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这间美甲店的规模并不大,收款台前是做美甲的桌椅,一共就两套,也就是说,这家美甲店仅能供两人同时做美甲。
程迩并未多言,眼尾慵懒耷拉着,神态松弛,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你这店里一共有几名员工?”
刘美伊紧张的神态也渐渐放松下来,对答如流:“原本的话,除去我一共就两人。小本生意,哪里雇得起很多人。”
程迩凝视着她的双眸,语气自然,带着点疑问的语气:“这两人现在怎么没在店里?不是已经开业了吗?”
“这事儿啊。”刘美伊唇角又荡漾开淡淡的笑意,“店里两名员工,一个叫李霞,这段时间发烧告病了,现在还没康复,另一个叫梁宛,上个月才辞职的。现在店里就我一个。”
在她一长段话的表述中,程迩敏锐抓住了关键词,匀长的手指微曲,指尖蹭过掌心,他凤眸一眯,嗓音冷冽:“梁宛,辞职?”
刘美伊美眸微瞪,似是疑惑,极其无辜地说道:“是啊,据说她是找到了一份来钱快的工作,就在我这儿辞职了,这很正常吧?人往高处走。”
顿了顿,她又说道:“所以我方才说,原本除去我一共就两人。她离职以后,店里的员工就只剩李霞一个了。”
第80章
程迩若有所思地点头,好似并没有质疑什么,余光却是瞥见,刘美伊明显松了口气,眼尾都微微向下耷拉,神态有些松弛。
唇角压下淡淡的冷意,余寂时抬眸看向程迩,便听见他说:“了解了。”
他话音一落,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几下。
程迩修长的手指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垂眸轻瞧着屏幕上的内容,是柏绎发来的信息。
【柏绎:美甲店老板的姓名叫做刘美伊,我调查了她的账户,发现她收到过不止一比钱雪惠的大额汇款,金额都在八千到一万不等。】
【截图】
与此同时,余寂时也看到了群聊里的消息,见程迩意味深长地抬眸看向自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眸中涌现出一丝冰冷。
几秒后,余寂时的嗓音在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打碎了一片凝滞:“钱雪惠,你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刘美伊神色一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眼尾莫名抽搐了一下,精心戴上的温柔面具险些碎掉,反应过来后轻轻弯了下唇,挤出一抹疑惑的笑:“谁?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程迩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缓缓向前一步,逼近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开口:“不认识?不认识平白无故给你打三万八?钱真好赚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美伊被紧逼着向后退,神色骤然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转瞬即逝,蜷缩的手指紧绷着攥成拳,又颤巍巍松开,指尖依旧在空气中止不住地颤抖。
深吸一口气,她红唇一勾,眼底一抹阴郁倾泻而出,神色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睫毛纤长,扑扇两下,故作无辜:“估计是买的穿戴甲吧,我还卖点儿穿戴甲赚钱呢。”
刘美伊已经明显乱了阵脚,哪怕临时扯了一个借口,余寂时依旧眸光沉静,直接问道:“穿戴甲一套多少钱?”
“五十到两百。”刘美伊回答道,说着还从桌上拿出一套,水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顿了顿,她轻扬下颚,“我们家的穿戴甲都是纯手工的精品。”
余寂时眼底划过一抹凉意,抬起手臂环在胸前,语气淡漠:“就算是两百一套,三万八千元能买一百九十套,钱雪惠买上一百九十套,做什么用?倒卖么?”
钱雪惠涉/黄/涉/毒,大体是赚得盆满钵满,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账户上这些钱,怎么可能屑于做倒卖美甲的生意?还是说一个足浴店,需要增加什么美甲服务赚钱?
见刘美伊开口欲解释,程迩轻哂一声,手臂轻抬,轻轻挎在余寂时肩上,唇角勾起一抹笑,语气薄凉:“无论怎样,还是麻烦您跟我们回局里一趟了。”
余寂时被搭上肩膀,早已习以为常,神色未变,只是一瞬不移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刘美伊这次倒是表现得相当平静,没有任何的抵抗情绪,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未曾涉案,还是知道抵抗没有用。
抵达市局后,刘美伊被带进了询问室。
余寂时跟着程迩往临时办公室走。
此时此刻,办公室内只有柏绎一个人,厚重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折射出电脑屏幕的光,听见开门声,瞬间仰起头看过去。
“快来,新鲜出炉,有新发现!”柏绎眉目舒展,腾地站起身来,手掌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双星星眼亮晶晶的,语气中是难抑的激动。
等余寂时和程迩走到身旁,柏绎拉着椅子再度坐下,抬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内容,开口解释道:“我刚才整理了两个人账户上的收汇款日期,钱雪惠四次向刘美伊汇款,分别是在去年10月31号,一万元,12月8号,八千元,今年的1月3号,八千元,以及今年的2月17号,一万两千元。”
“我发现,每逢钱雪惠向刘美伊汇款,钱雪惠当周的大额收款就会有所增加。”柏绎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摩挲着下颚,紧接着调出一张截图,神色愈发确定。
“然后我发现,冯云慧去年账户中,收到过来自刘美伊的汇款,从五月份开始,每个月定时定量汇款两千五百元,能够推断出,大概率从去年五月份开始,冯云慧在刘美伊那里打长期工,月工资便是这两千五百元。”
说着,他又切换了一张截屏,抬起手中的圆珠笔,笔帽指向屏幕中红色方框圈出的位置:“1月1号,冯云慧最后一次收到刘美伊的汇款,紧接着1月3号,钱雪惠向刘美伊汇款八千元,之后冯云慧便在足疗馆接黄色生意,钱雪惠每周末都会向她汇款,这比汇款几乎尽数被打给汪翠珍。”
话说到这里,柏绎稍稍停顿了一下,余寂时低下头,抿唇不语。
冯云慧平时四处兼职赚钱,如今被亲生母亲逼迫去做这种事,挣来的钱几乎尽数打给汪翠珍,而汪翠珍呢,到现在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悔过吗?
长长吁了口气,柏绎无奈摇摇头,移动鼠标,切了下一张截屏,继续说道:“梁宛也曾经在美甲店打过长期工,甚至可能与冯云慧相识,而她在二月初最后一次收到刘美伊的汇款,二月底就收到了两笔来自钱雪惠的汇款。”
言罢,他抬眸看向程迩,神色愈发严肃,“程队,有没有一种可能,刘美伊和钱雪惠是认识的,而且……”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苦恼于如何组织语言,抬起手摸了摸脑袋,拂去额头的薄汗,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我的想法你们应该也懂了。”
余寂时瞬间明白了柏绎的意思,眼眸瞬间清明起来,抬眸望向程迩,便见他凤目低敛,仔仔细细地又看了遍电脑屏幕上的电子截图,紧接着点了点头。
根据柏绎的发现,基本就能过确定刘美伊和钱雪惠认识。
并且极有可能,冯云慧以及梁宛,都是通过刘美伊得知钱雪惠的黄色生意,而后自愿或被迫参与进去的。
余寂时轻叹一声,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酝酿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唇角紧绷,嗓音很轻:“难怪方才刘美伊说梁宛上个月就辞职了,可能真是辞职了,和冯云慧一样。”
心脏像是被紧紧抓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沉重的压迫感,让余寂时几近窒息,此时无限接近真相,他却觉得眼眶微微发酸。
程迩看出余寂时情绪的低落,薄唇微动,盯着他沉默良久,最终也舒出一口气,抬起手臂轻轻揽住他肩膀,指尖轻敲他薄肩,嗓音温和:“我们先去一趟监控室吧。”
两人从办公室中走出来,直抵监控室。
此时中控台大屏幕上,审讯室内,钱雪惠满脸倦容,疲惫不堪地塌着肩膀,几乎是瘫在审讯椅上,一双手微微蜷缩,随着钟怀林的声音稍稍颤动着。
钟怀林的嗓音都有些沙哑,透着一股懒倦,透过监控,携着一丝电流音在监控室里响起:“钱雪惠,咱们继续这样熬着也没用,最后问你一遍,梁宛怎么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钱雪惠神色中闪过一抹不耐,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一片无辜,声音淡淡的:“不知道,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钟怀林胸口积蓄着一口气,闻言神色闷闷,深深呼了一声,拳头紧攥,耐心已经渐渐被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