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非人类 第12章

作者:亡沙漏 标签: 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推理悬疑

我问:“你还记得我么?”

他笑得挺有深意,“怎么能不记得。”

我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但我还是拉来我室友的那把陪床椅,在他床边坐下。

我问他,“好奇怪啊,你们昨天晚上。”

他还是保持着那种微笑。

“你还记得你梦到什么了么?”

他平淡反问我,“昨天晚上我们有怎么了么?”

我一时语塞,不仅为他的神经大条感到吃惊,还在于他的口气,虽然礼貌,却咄咄逼人。

我把我人人上的一篇日志调出来给他看。是我一起打篮球的哥们,他隔壁寝室昨天全被拉到医院去了。

他说,昨天半夜一点钟左右,他正在水房洗脸,他们这一层靠左面的寝室,突然传来很响的哭叫声。一开始他差点吓尿,因为他没听出来是人的声音,那种声音据他形容,更像那种狼之类的野兽在嗥叫,但是可以听出特别恐怖,特别伤心,因为在打颤。他想想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野兽,所以以为是哪个哥们失恋了,结果就他走到寝室的这一段路,他发现事情变得恐怖了。

嗥的人越来越多。

他说起来还一脸后怕,我也理解他。走道灯到那个时候一般都是关着的,整条走廊只有几个“安全出口”字样的牌灯亮着,还都是绿色的,除此之外一片漆黑。两边的寝室门后,突然全都是狗叫,换作我也受不了。

他说,幸亏清醒的人也不少。有很多人从睡梦里惊醒,打开房门往外面张望。他就乘机躲进了对面寝室,因为他自个儿寝室居然给吓得不敢开门了。可怕的是,那些传来嗥叫的寝室里,还有清醒的人,他听到他们在说话,而且被吓得哇啦哇啦乱叫。房间里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不知道是清醒的人想逃,还是那些野兽一样的人发狂。

他们后来就报了警,警察在对面听到那声音也吓尿了,赶紧让他们打120.昨天后来连武警都出动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那些发狂的人,疯起来把自己撞坏。

我问他那些嗥叫有没有可能有某种意思。他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就跟动物一样的。

我后来也看了人人上其他同学做的统计。其实昨天半夜突然发疯的人,远远不止艺术学院,哲学院、文学院,人也特别多。其他各院则比较零星,是个别现象。

我给他介绍完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章立天还是挺淡定的样子,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我觉得他这种反应,让我挺吃惊的。如果换做我,恐怕又得吓得够呛。可能他胆子比较大吧。

我没有忘记我的初衷。我讲了这么多,是想问他梦里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躲闪,而且他的回答很有趣。

他说:非欧几里得几何。

尼玛当时我脑袋中就一懵,非欧几何?

我上数学课,跟广大同学基本上没两样,除了“这什么东西?”以外,就是“这他娘的什么东西?”。现在我脑子就是这种感觉。梦见非欧几何吓哭,你当笑话可以这么说,你真要解释这么多人陷入集体狂躁、歇斯底里,有点扯。

“你是说,你是看到那些非欧几何,吓得他从上铺跳下来,踩碎了底下的塑料椅子,整条小腿都被飞溅的碎片渣得支离破碎,还骨折?”

“很奇怪么?”他看着我,双手交叉在面前,懒洋洋地笑。

又是那种笑。

我有点厌烦这种笑容,勉强跟他说了些客套话,站起来想走。

这个时候,有几个捧着花篮的年轻人经过我们这里,问我们知不知道靳穆在哪里。

我整个人一愣,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记起了靳穆。我呆愣在那里,整个人因为激动,开始发抖。

靳穆。

靳穆……

靳穆是我们学校的明星人物,跟我一届,艺术学院的在读生,入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致辞的。他在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因为他的雕塑、油画很有灵气,在那个圈子里评价很高,有很多画家都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因此,他上了大学,即使没有特意想扬名立万,也时不时出现在校网首页,或者校报上。

这样的人原本跟我是没有交集的。只是在无数次点开什么消息的时候,看见过那张年轻却淡漠的脸,还在偶尔赶场子作为各种大会小会的凑份子时,听到过那干净、清澈的声线。

但是昨天晚上,我却突然跟他有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那个在梦里给我打电话、让我乘电梯去-1层、而且最后留给我金币跳楼自杀的人,是靳穆!

我几乎当即就跳了起来,“他、他现在还好么?”

那些来看望他的人表情沮丧,“似乎还不太好,在重症监护室,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他。这种愿望很强烈。我希望他早点儿醒。即使看不到他,问问大夫他现在的情况也是好的。我心里对他有一种独特的亲近感,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孤单。我一个人遇到了很多怪事体,知道靳穆可能跟我有同样的经历——即使在梦中——可以解答我的某些疑惑,就觉得有点安心。用句老土的话,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于是我让他们等我一下,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去。

可章立天说,“你们先去吧,我和小叶一会儿过去。”

那些人都不认识我们,听他这么讲,就走了。我则颇有些莫名其妙,我和他并没有这么熟,而且他腿骨折,怎么走。

“要我拿轮椅推你么?”我看了一眼他用绑带打得厚厚的右腿。里面应该有两层夹板,还有石膏。

“你觉得我需要轮椅么?” 他看着我,笑意更盛,还摇了摇头,伸手把纸杯放在床头柜上,在我面前,站了起来。

我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一直略有深意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含糊的、意有所指的话……

然后是无视断腿的行走。

我倒退一步,咽了口口水,“我先走了,有点饿,去找点东西吃。”

他看着我,笑,不说话,一步一步往我走来。

刚才那批人从我们这个地方经过,把病床与病床相隔的帘子全都拉开了。现在我透过那些帘子,看到更多的病人在站起来。他们全都是我的同学。他们有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高,不同的性别。有些医生认为已经可以回学校了,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而有些还穿着病号服,身上某些部位打着绷带,甚至连着点滴。

但是现在,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好像约好了一样。

而且,他们的表情,全都和章立天一样,带着略微讽刺的笑,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