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绅士贾
这女人说过她对味道很敏感,甲油都要搬到大厅里去涂。那魏子虚料想,情/事过后的味道她一定也能闻出来。只是她立即开窗通风的行为还是有些冒险,对魏子虚来说实在过于顺利。她这么急着驱散味道,是因为还会有谁来到她的房间吗?而她不想让那个人发现他们刚刚做过的事?不过这些都跟魏子虚无关就是了。
至于他为什么看到韩晓娜拉走陆予时就料定是情/事,只能用一句“经验过人”来概括。
他调整好角度,在韩晓娜背朝窗户的时候,打开激光枪,精准射穿她的颈动脉。
室内立刻就见着一束红光闪过,韩晓娜跪倒在地,用右手掌用力捂着脖子,离开窗口,向墙角挣扎爬去。魏子虚担心她发出的声音会引来别人,不打算久留,收枪撤离树冠。
随后,他跳上墙壁,手指扒着二楼窗沿,迅速攀到洋馆另一个侧面,轻巧落地,大大方方地走向湖边。
魏子虚散步到湖边,天已经完全黑透。
他坐到草毯上,三寸厚的草地干燥柔软。湖面黑漆漆的,今天是个阴天,看不到月亮,也没有繁星。魏子虚安静地望着径自起伏的湖水。水会一层一层地拍上岸边,归还一具冰冷的尸体,尸身泡得浮肿软白,皮肤表面结满盐粒。那一天也是阴天吗?
魏子虚感到诧异,他本来不喜欢回忆往昔。这次的DEATH SHOW开场以来,他却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很多。刻意遗忘的,和满怀遗憾的。director设定了时间、背景、审判和处刑,让一个人的生命像一场戏剧一样徐徐推进,起承转合,迎来高潮之后瞬间终结,只残留绕梁余音。可是大多数人的生命都很普通,没头没尾的,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猝然中断,既无聊又荒诞。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出声。
他见过很多人死于非命,他早该习惯。
可能就是因为见过了太多,他渐渐成为一个对未来没有期待的人。那些等待着一个人,一段经历,一场感情能带来救赎的人,相信一份合同书,一句法律条文,一堆狗肉朋友能给予保护的人,欣欣向荣地穿梭在魏子虚身边。而他也乐意混迹于人群,在听到那些正能量的故事时,拍手叫好,露出孩子一样单纯明朗的笑容,像根茎都吸饱了水分的太阳花,始终追着光。
那种时候魏子虚总会想,原来他们还拥有那么虚妄的幻想啊。
魏子虚发散一阵思维,回过神来之后有点尴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感觉今天想得太多,像个文人骚客似的,酸的不行。
追究一下原因,也许是因为刚刚杀了人?是了,杀人这种不日常的活动,是该有点感触的。但过程描述起来就是他按下开关,关机,走人,狼这边的杀人过程和DEATH THEATER比起来没什么看头,播出的时候都占不了几帧呢。
杀人的意义远大于杀人的过程,可是魏子虚并不了解韩晓娜,杀了一个不了解的人,于他而言就像ban掉一个没翻开的剧本,再好的故事,不为人所知,就是不存在。
漆黑水面上隐隐亮起光芒,光源距魏子虚不远,他好奇地循着光走过去。
“呦!你别悄摸摸地出现啊,吓我一跳。”彭岷则正在树下扥绳子,冷不丁听见脚步声,陀螺一样掰过身子。
“岷则,你在这里呀。”魏子虚欣喜地笑起来,眼睛瞥见他手中那根粗粗的麻绳,立马瞪圆了,“你干嘛往树上绑绳子?岷则,虽然现在的处境是挺绝望的,你也别想不开啊?窒息死很痛苦的我跟你说。”
“哈?谁想不开了?”彭岷则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绳子,“你他妈不会以为我要上吊吧?什么玩意儿,我是在赶工秋千呢,白天刚固定了一根绳子,用铆钉钉在树枝上了,绝对结实,我现在在测量秋千座的位置。”
“啊,这样啊,哈哈...哈哈哈。”魏子虚赔笑。
彭岷则测量完毕,把做好的秋千座拿出来给魏子虚过目。在手提灯暖黄色的光芒中,魏子虚看见实木座椅中间挖了很深的凹槽,椅背也高,想要屁股滑下来被秋千拖着走简直跟杂耍一样高难度。
彭岷则放下座椅,叉起腰休息,“等做个大概,叫骆合坐上去实验结不结实。”
魏子虚:“咦?为什么要骆教授去实验?”
彭岷则面不改色:“他皮实。”
魏子虚:“哦...是吗。”
魏子虚不想继续纠结骆合为什么是这群人里最皮实的,他欣赏地望着秋千雏形,“做的真不错,全是你自己雕的吗?”
“嗯,这种实木材料质地软,挺好削,还上了一层清漆。”
魏子虚看向他:“你真的很喜欢秋千呢。”
彭岷则笑起来,却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你见过救生圈吧,小型船出海会挂上的那种。以前村子里时常会有破了的救生圈,补好也不保险,于是大人们就把里面装上棉套子,做成秋千座挂起来,给孩子们玩。”
他想到那些简易的秋千,却是孩子们的乐园,走出家门去就有数不清的小伙伴,从来不会感到寂寞。暖光映照得他脸上半明半暗,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我们那个地方,不像城市里的重点学校竞争那么激烈,小学生们都不肯好好在教室上课,一堂课总是有人翘课出去玩。于是先生干脆把上课地点改在了一片秋千旁边,小孩子们安静地荡着秋千听他讲。”
“大宝啊,你知道两点之间,什么最短吗?”
门牙全无的男孩子大嘴一张:“我知道!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诶?”男人困惑地一歪头:“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吗?”
大宝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率先开口:“因为数学老师是这么说的!”
“哦......可是数学老师也没办法证明啊?”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了!”
“嘻嘻嘻,”男人笑起来,坐到草地上,手掌向后撑着地,全然没有一个老师的样子,“可是他只能在黑板上画出来啊,点和线段,在自然中都是不存在的。打个比方,大宝的妈妈让大宝去卖鱼,大宝从这里到鱼市,如果按照最短的直线去走,那就要游过水沟爬过房子,用的时间并不比走弯路短啊?”
“可是...可是,”小女孩觉得男人说的不对,可是她年纪太小,一时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驳倒他,支吾道:“可是有直的东西!筷子就很直,筷子两头放上两只碗,如果把筷子折成弯的,就够不到了,不能说明两点之间最短的是线段吗!”
“嗯,说的不错呢,小花是个好孩子。但是啊,筷子就真的是直的吗?筷子的影子投在地上是直的,投在救生圈表面就是弯的了,而两点之间最短的还是这根弯了的筷子啊?”
男人脑中浮现出在不同位面里扭曲的一切,愉快地眯起眼睛,坐直身子,用跟小朋友们谈心的语气说道:“筷子不一定是直的,换了种介质就会不一样,而我们生活的世界不像黑板上的痕迹那么均匀。大家在荡秋千,可是对更庞大的体系来说是静止不动的。数学老师说的规则,在现实生活中并不适用。时间并不总是先向前走的。光也不是沿直线传播......”
“先生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孩子们交头接耳,“先生,给我们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听吧!”
男人正陶醉在过于抽象的想象中,听见孩子们的要求,注意力被拉回,笑着说:“不是讲过很多次了吗?”
“因为先生讲的白雪公主,每次都不一样啊!”
“好好,那这次就从,猎人杀死了白雪公主开始......”
“什么?”魏子虚诧异地皱起眉毛,“你那位先生,在给一群小学生讲广义相对论?”
彭岷则表情颇为自豪:“先生总是出人意料。”
魏子虚现在开始对彭岷则总是挂在嘴上的先生有了些兴趣,看他骄傲那样,不禁揶揄道:“你们关系真好,你好像很喜欢那位先生,让我有点嫉妒。”
“啊?这有什么好嫉妒的。”彭岷则挠挠头,“对了,说到关系好,你和骆合最近走的太近了,那人心眼太多,你最好注意回避。还有住你旁边的流井,我看他对你没安好心,二楼西侧只有你俩太不安全了,出了什么事你叫我啊。”
魏子虚本来似懂非懂地听着,等他罗列出这两个人来,魏子虚品了品,嘴边就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岷则,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我们叫什么吗?”
“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