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绅士贾
了解之后,那些喜爱就退缩了。
那些喜爱或者停留在“能认识他就好”,或者止步于□□。因为那里还是安全的范围。
但是进入DEATH SHOW,他们完全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彭岷则看到的魏子虚的样子,全部是魏子虚想要让他看到的。信息的匮乏会让人盲目,而盲目最适合产生爱情。
这种盲目的爱若是交到一个好心人手上,说不定还能开花结果。只可惜交到了魏子虚手上。
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喜爱,让魏子虚想起常常跟在他身后的小动物。它们愣头愣脑,毫不畏惧,从他手心里吃东西,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给他,前赴后继地寻求他的爱抚。那种轻信出现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让魏子虚觉得十分有趣。
彭岷则可能是DEATH SHOW里最有趣的突发事件。
“岷则?”
每个人都有适合的节奏,魏子虚试探这么久以来,基本也找准了彭岷则的节奏,就跟驯化牧羊犬差不多。牧羊犬大只还凶,但一看见羊群出闸门就静下来,老老实实走在羊群外围看护它们。想要和牧羊犬变得亲昵,魏子虚只需要做一只绵羊就可以了。将他的尖牙利爪用纯白毛皮裹起来,没有防备,仿佛随时都会受到伤害。牧羊犬就会一直注意他。
魏子虚本意不是想要他的爱。不过如果他喜欢这个名号,魏子虚乐意配合。
反正配合他的时间,最多不过五天而已。
他叫了彭岷则一声,后者没有搭腔。魏子虚清楚他脑子里想的事多半跟自己有关,像这种一个人想不明白的时候,来咨询他这个合伙人多好,他一定知无不言。于是他低伏下身,姿势滑稽地鸭子走几步,将下巴稳稳搁置在他肩膀上:“想什么呢?”
一有身体接触,他反应就大了,像惊吓盒里的小丑一样弹跳起来,丢下一句“7点开饭”,便拎着他的小空桶,大步流星地往洋馆走。
魏子虚在他身后笑,还要体贴地提醒一句:“岷则,你顺拐了。”
彭岷则走后不久,魏子虚也站起来。
其实除了跑来外面散心,他是不想呆在那个房间里。他精神崩溃的迹象越来越严重,所有他恐惧的事物,争先恐后地围拢在他身边。以前他吞吃毫无作用的药作为心理暗示,现在没有了足够强烈的心理暗示,魏子虚每时每刻都在下沉。独处时,便有冰凉的海水将他淹没,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他转过身,却在树林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抱歉,我是正巧经过,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陆予说着,大方地走出树木阴影。
“没关系。巧合而已。”魏子虚对他微笑。
陆予:“那倒也不是。我在找你。”
魏子虚微微吃惊:“找我?特地找我的人可不多。”
陆予笑了:“那我就不用排队了。”他态度谦恭惯了,玩笑话也要帮对方圆回来。
客套完毕,陆予直奔主题:“今天审判上,你说昨晚去了厨房,你在那里看到什么了吗?”
“嗯......”魏子虚想了想,“面包,黄油,海鲜披萨。橱柜被锁着,披萨只能手动撕,吃得我有点郁闷。”
“呵呵,好吧。”陆予干笑几声,“我是指厨房外面。其实昨天晚上,赵伦非要去找偷袭他的狼,拉着我在这片树林里搜索。如果你看到了,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魏子虚:“哦,这样。激光狼的武器是远程的,没必要近身接触他。所以袭击他的不是肖寒轻。那狼没死,难怪他会担心。”他又说,“不过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行动?我以为你们关系并不好。”
“不,恰恰相反。”
陆予说着,信步向前走,直到湖泊边缘才停下来。他站在魏子虚面前,两人隔了五米远。簇新簇新的秋千架在他身后摇摆,是适合回忆往事的背景板。
“我和赵伦,从很小就认识了。我小学转学来中国,不认识汉字,中文也说不好。赵伦家境不好,小孩子嘴馋,他就有点小偷小摸的习惯,于是也没人愿意和他玩。我没有嘲笑他,经常带我妈妈做的便当给他吃,他每天吃的饱饱的,不再去偷小超市的零食吃,而且积极地教我中文。”
他长相平庸,但微笑时的温存气质却能滋润人心,那双眼睛是成年人少有的清澈分明,巩膜白得发蓝。他提到这些往事,脸上挂着和提到家人时一样的温暖满足,“他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脑子笨,在审判时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带节奏,但是和他讲清楚道理,他是会明白的。他说话直,有时候可能冲撞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了。”
魏子虚不解:“我不在意。可是,如果你们这么熟,为什么在人前从来不接触,他还总是一副在欺负你的样子。”
“哈哈,在外人看来是那样的吗?”陆予笑容活泼一些了,“那是他想太多。我之前一篇水纹勘探的论文得了奖,往行政处升的时候,被管理层的领导驳下来。明面上说‘资历太浅’,但有人谣传说是因为我有一个小偷朋友,物以类聚。传到赵伦耳朵里,他便觉得像他这样的朋友会给我抹黑,于是在外人面前都装作跟我不熟。”
“那真是意料之外。”魏子虚回答说,“你找我是为了解释这个吗?我知道了。”
陆予说:“是的。谢谢你。”
魏子虚点点头,准备离开。
他转身后,陆予却毫无征兆地问道:
“魏子虚,彭岷则这个人,对你来说重要吗?”
于是魏子虚意识到,陆予还是说了谎。他一直在留意魏子虚,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魏子虚觉得奇怪,他本不用向自己解释这么多,陆予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他话锋突然转到彭岷则这里,可能这里才是重点。只不过这话是试探还是威胁,还有待观察。
魏子虚回头看他。天空是阴的,光线陈旧,如同褪色纸张。陆予置身其中,恭顺的表情让他并不显眼,随时会被糅进环境里去。他的血统来自两个关系紧张的民族,一个擅长隐忍,一个驯良危险。他与魏子虚对视,平静地说:“你会为了他,放弃DEATH SHOW吗?”
魏子虚仿佛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礼貌地问:“你找他有事吗?”
他的反应传达了很多,陆予回以微笑,视线垂到地上,里面有若隐若现的同情。
“不,没事。”
“诶,你回来了!”
魏子虚刚进门,立刻就有人招呼他。他转过头,坐在休闲区的韩晓娜冲他招了招手。她面朝落地窗坐着,桌面上摆满了美甲工具。她打完招呼就有点尴尬,因为没想好后话。是魏子虚的回应拯救了她。
魏子虚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说:“嗯,刚回来。在做指甲吗?”
“嗯!”韩晓娜答,看向横七竖八的甲油瓶子,灵光一闪,又发现魏子虚很清闲的样子,便弱弱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有空吗?帮我选个颜色吧。”
当五十种色差极小的瓶子被推到魏子虚眼前,他才发现这是个多么浩大的工程。
这些,不会要一个一个试吧?魏子虚表情镇定,心里已经虚了。幸好他在这里看上的是个男人,换成女人,十天时间都不够赞美完她所有的衣服和妆面的。可是更关键的是,韩晓娜为什么会主动邀请他?虽然这种机会他求之不得,不过女性用品这方面是他知识盲区。他从前送女人东西都是直接买贵的,哪里会挑。
难道真应了流井那句“人气小王子”?引人注目不是个好现象,他以后改。
魏子虚仔细辨认了几圈,看向韩晓娜,选了毫无差错的回答:“现在的颜色很好看,为什么不继续用呢?”
韩晓娜:“已经整整半天都是深色系了,我想换个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