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绅士贾
赵伦脚跟发麻,站起来头重脚轻,眼看就要栽个跟头。幸亏他顾忌砸到陆予坟头,两腿一分扎了个马步,练功夫似的,等气血顺畅,才晕晕乎乎地往洋馆走。
他一进去,顺手带上大门。关门声不小,他正向西侧走廊走去,莫晚向打开自己房门,探出头,冲他说了一句“午饭去厨房吃吧。”
他囫囵着听进去这一句话,也不细加分析,硬是把“厨房”转化成目的地,无所谓几点开饭,稀里糊涂地停在厨房门前。
刚要拧门把手,厨房里闷闷地传出两个人的对话。
“岷则,其实今天审判上有一件事我没说。”是魏子虚的声音。
彭岷则把调料下锅,刺啦一声,夹杂着一声低沉的“嗯。”
“第六天晚上我用摄像头看过,流井那晚也不在自己房间,他去陆予房间了。”
听到这里,赵伦头脑陡然变得清醒,挨近门缝,凝神静听。
而魏子虚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听墙根,继续说道:“摄像头听不到声音,我不知道他对陆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第五天中午,陆予要用花瓶砸流井吗?他们两个关系不好,那晚流井堵在陆予房门口,我怀疑他抓到陆予什么把柄,在威胁他。”
“流井不是狼悍跳预言家吗?预言家归票,如果他声称陆予是狼,确实很有威胁力。”
“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可是在后来的审判上,流井和韩晓娜都活着,我不好直接跳身份,就没有说。现在想来,如果我胆大一点说出来,第七天票死流井,也许陆予就不会死了。”
可能是因为彭岷则站得离油烟机近,炒菜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回答。魏子虚坐在吧台外沿,背对门口,说话声倒是能比较清晰地传出来。
赵伦听到魏子虚的自白,死寂的心情又燃起一丝余温。好像那些灰烬还不肯熄灭,扑簌扑簌抖落,当中又露出陆予安详的睡脸。他任由赵伦揪着领口,怎么叫唤都不肯醒来。
“我真的...很后悔。”魏子虚速度放慢,忏悔一般,“我没想到我的自私会害死陆予。第七天下午我和陆予聊过,他真是很好的人,至少比我好。可是最后是我活下来,如果陆予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很不甘心吧......”
他说的其他细节赵伦无法证实,第七天他和陆予坐在阳台上聊天,赵伦却是亲眼见过的。再说,魏子虚也没有理由捏造事实给自己引仇。所谓管中窥豹,通过那点点痕迹,赵伦几乎确信无疑。
“砰”!厨房门被粗暴推开,赵伦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口。
“哦?你来早了。”彭岷则系着围裙,盛出一盘菜,语气自然,“饭还没做好。”
但魏子虚就没那么镇定,回头看见赵伦,立刻心虚地转过头去,怯生生地附和道:“是,是啊。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吧。”
赵伦呼吸粗重,幸好油烟机的声音比他更大,勉强盖住。他不得不别过脸去不看魏子虚,才能避免从眼睛里喷出火星子来。他几步跨到角落的皮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不去搭理他们两人。
现在只剩下四个人,照理说是没有狼的,他发火暴打魏子虚一顿,要用什么理由呢?魏子虚说他为了保命没说这件事,听起来非常正当,至少对其他三人来说很正当。他若是对魏子虚表现出强烈敌意,明天的审判上会不会被当成狼票死呢?就算他可以带走魏子虚,证明自己猎人身份,那他也必须通过死亡证明。
用自己的命给陆予报仇,值不值得?
况且,即便这么做了,陆予也不能复活。
赵伦确信自己非常冷静,因为他能坐在沙发上想到这些,而不是上去对魏子虚拳打脚踢。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忍耐,等DEATH SHOW结束,再找魏子虚算账也不迟。
这顿饭气氛尴尬。
赵伦盛了餐盘远远地坐到沙发上吃,而魏子虚背对他,脊背僵硬,小口小口地吃米饭。彭岷则夹什么都雨露均沾地给魏子虚夹一份,坐在他们对面的莫晚向觉得自己在发光。
彭岷则酒足饭饱,为改善气氛做出了努力。
“我们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流井的尸体?”
如果魏子虚的厨艺天赋没点亮,那他的话术天赋也没点亮,总是让气氛向更糟的方向发展。
流井死得很透,死因据director所说是心肌梗塞。众人进他房间察看,没有异常。彭岷则从他床下抽出担架,对赵伦说:“魏子虚手受伤了,你过来和我抬。我抬头,你抬脚。”
“凭啥!”赵伦不干,看向尸体的眼神深恶痛绝,“我才不抬,谁爱抬谁抬!”
彭岷则耐心解释道:“二楼的尸体要运下楼梯,一个人抬不稳,你别闹脾气。”
看赵伦不愿配合,魏子虚适时插嘴:“其实不抬下去也没关系,把门关紧就行,我不介意。”
彭岷则不同意:“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尸体放着不管会发臭,招苍蝇,可能还会爬进老鼠之类的。”莫晚向听见这话,立刻就觉得午饭往上返,及时捂住嘴。赵伦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起给流井抬尸他宁可看它被老鼠啃烂。赵伦“嘁”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
经过魏子虚身边时,他听见魏子虚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最后还是莫晚向愿意帮忙。彭岷则走在前头,让她把重量往他这边卸,魏子虚跟在一旁。白色被子蒙住尸体的脸,依稀能看出英挺的轮廓。他活着时不择手段,死后却连尸体都成为别人的麻烦。
处理完毕,彭岷则把担架送回,魏子虚说要回房睡午觉,退出了流井房间。他站到自己门前,谁料彭岷则也跟过来了。魏子虚看他,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个,我早上不是说要帮你修浴室的门吗?”
“你看,门已经没问题了。”魏子虚把他带进浴室,把螺栓松了的地方指给他看,修理用的五金工具还扔在地上。魏子虚转过身,“不用担心——”
彭岷则却没在注意门。魏子虚转身看他时,正落进他深沉柔软的注视里。他伸出右手,手背缓缓磨蹭魏子虚的下颌。魏子虚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会意,握住他的手腕,微笑着轻吻上去,一寸一寸,一路吻到他锁骨。
空气变得又热又慢,香熏精油的味道刺激彭岷则嗅觉,浓郁得无法开解。与之相比,洗护用品的香味透着暖意,令人昏昏欲睡。彭岷则圈起胳膊,将魏子虚拥入怀中,他比看起来结实,但彭岷则还是担心稍一用力他就会破碎。从他皮肤表面散发出的气息像是酒精,寒凉迷醉。彭岷则不解,含糊地问他:“你喝酒了?”
魏子虚笑起来,吐息一阵一阵擦过彭岷则后颈。他语速缓慢,喑哑暧昧。
“我还用喝酒吗?”
在被他引向床边时,彭岷则还在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哦,原来他没喝酒。
他没喝,彭岷则也没喝,为什么却像是醉了呢?
“岷则,这次别让我停下了。”魏子虚靠近他说,“现在你满眼都在说‘可以’。”
彭岷则被魏子虚在脸上吹了气,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各处涌上头顶。亲密的行为以前也做过,相互爱抚或者进入身体,彭岷则不是一个热衷于此的人,除了高潮前那几分钟,其他时间都是在为那几分钟做准备,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是魏子虚不同,他每句话都带来骚动。像他现在明明没有触碰彭岷则的皮肤,彭岷则却清晰地感到从耳孔往下游走的快感。当魏子虚在他耳边温言软语时,他又想起第一天晚上那个吓得腿软的魏子虚。他走过去扶起倒在地上惊恐的男人,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副身体会拽着他不停堕入深处。
魏子虚改变了那么多,潜移默化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彭岷则发现一些端倪,追寻上去时,却发现不论是哪一个魏子虚,他都不了解。
他将魏子虚推倒在床上,覆身上去,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便把全身重量转移到右侧胳膊,侧卧在魏子虚左侧,略带迟疑地抚摸上他脖颈。
他在迟疑,他仍然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如果这就是魏子虚的目的,便也是抓到他破绽的时机。既然魏子虚用的熟门熟路,彭岷则为什么不可以反客为主呢?在他跟着魏子虚进了门时,就在不断告诫自己:这不是他的本意,这是捷径。
“呵呵,”魏子虚被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逗笑了,坐起来,按住彭岷则肩膀,让他平躺在床上,而后抬起一条腿,骑到他腰间,“岷则,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