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没人再有问题,都散开干活去了。
徐静萍那个月的咨询服务不多,四个青少年心理咨询,三个婚姻咨询辅导,没有一个符合叶潮生的要求。
叶潮生无法,只得叫他们继续排查被咨询者的背景。他自己沉着脸,翻看徐静萍的咨询记录。
曹会被释放三年后突然作案,而作案之前,两次出现在和秦海平有关系的场合,很难不令人产生联想。
叶潮生怀疑秦海平圈定的下一个刽子手就是曹会,而曹会的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查徐静萍的咨询记录正是基于这一点。
下午同事从看守所打来电话,说徐静萍指认了曹会。
“她说这个人自称是秦海平的同事,专门过来旁听一个孩子的咨询。” 同事说,“不过她又说,她自己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个是大学老师。”
叶潮生心里一跳,翻开手边的咨询记录:“那个孩子叫什么?”
同事说了句“稍等”,和旁边的人低于几句,又说:“叫陈琦,是焦虑和社交障碍。”
叶潮生已经翻到了陈琦的档案。
陈琦的家长自述孩子上初中的时候常常被老师责骂,同班同学也跟着孤立她。青春期的孩子敏感,很快演变成焦虑,试图自杀。这几年断断续续,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小办公室的门敞着,汪旭直接进来:“叶队,我们挖了一下受咨询者者的背景,有一个可能符合我们的侧写。”
“有一个叫做陈琦的受咨询者,三年前因为在学校里经常被老师责骂,想不开起了轻生的念头。我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事情当时一度闹得很大。”
汪旭递来一张纸,上面印着一份简历。
“这个涉事的老师叫石明华。这件事后来经过家长和学校协调,给陈琦转了班,但老师并没有被处罚。直到有几个孩子跑到网上发帖,引来网民来人肉了这个老师。后来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当年撤了她的班主任职务。现在早就恢复正常工作了。他们学校去年还给她评了先进教师。”
汪旭挠了一下头:“叶队,会是她吗?”
叶潮生盯着简历上的一寸照片看了一会,说:“年纪有点对不上。曹会的几个受害人年龄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五岁,这个老师都三十了。” 他说着站起来,“曹会还没带回去吧?我过去一趟。”
叶潮生进去的时候,押送曹会过来的看守所狱警正在给他重新上手铐。
叶潮生摆摆手:“先不忙,我还有点问题要问。”
于是曹会又被塞回椅子里。
“今年一月你去过徐静萍位于商务区的咨询室,你去干什么?”
叶潮生坐下,开口便问。
曹会似是要开口否认,立刻被叶潮生截住了话头。
“你先想清楚再开口。” 叶潮生盯着他,“你和秦海平的关系,你觉得我们知道多少?”
曹会的脸色蓦地一变。
他只听得叶潮生仍在说:“当年你当庭翻供,秦海平可是出了大力气。怎么样,他没少以你的救命恩人自居吧?”
曹会阴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有恩?有恩算什么?老子要听他的吗?”
叶潮生反问:“你不听他的,你去徐静萍的咨询室干什么?看望心理受挫的青少年,做好人好事吗?”
曹会的表情顿时一僵。
叶潮生没放过曹会脸上的这点变化,盯着他看了数秒,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正在观看一幕讽刺剧。
他看着曹会,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你真的是打算去做好人好事的。你已经见过石明华了,对吗?”
曹会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唐小池打从曹会被抓回来就在跟这个案子。一个多月以来,曹会惯常是一摊任杀任打的烂肉。警察把证据拍到他脸上,他就认,警察拿不出证据的,他就甩着张死人脸说不知道。
这是第一回,唐小池在曹会的脸上看到了这么多变而复杂的表情。
叶潮生在方才的一瞬间几乎推测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脸上端着赤|裸|裸的怜悯和嘲笑,如同看着一只想要攀上天际的爬虫。
“你能有这种想法,就说明秦海平对你的洗脑真的很成功了。” 叶潮生说,“可惜他功亏一篑,没想到你还是控制不了你自己,深更半夜跑去作案,还让人抓了现行。”
曹会的脸上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他扭过脸,仿佛耻于面对叶潮生。
“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想要做善事的连|环|奸|杀|犯。秦海平到底是怎么说服你的?”
叶潮生口吻十分恶劣,好像在逗弄一条用徒劳的翻滚来逃避天敌的肉虫:“秦海平怎么跟你说的?强|奸也分善恶?你无法自控的欲望也能充作正义的镰刀?”
曹会默不作声,用沉默来回应。
“你许老师错过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场面,” 叶潮生扭过头和唐小池小声说,“一定会很后悔的。”
许月快下班的时候来了刑侦队。
他听过唐小池复述当时的整个审讯过程,拧着眉头想了想,说:“虽然少见,其实这不奇怪。曹会这样的边缘人,会长期处于心理失衡的状态。他一方面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社会道德,另一方面又不能摆脱欲望的控制。”
“秦海平给他一个自我平衡的机会。引导他,将他不为社会法律道德所容的行为,强行正义化。”
他叹一口气:“其实这也算是邪|教|洗|脑的一种常见手段了。帮对方建立起价值感和我归属感,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培养起绝对的服从和权威。”
他顿了顿,又说:“只是性驱动性动机的罪犯,比如陈欧,比如曹会,都很容易失控,他们的冲动建立在欲望之上。相比之下心因性动机的罪犯反而更容易被控制,因为情感反而比本能的欲望更容易被人为|操|纵。”
叶潮生凑过来:“但我觉得秦海平恐怕不会因为曹会被捕而更换目标受害者。”
许月想了想:“我们的思路是没错的。曹会是个奸杀犯,如果秦海平要用他,那么受害者必然是女性。”
“强|奸……”他盯着石明华的资料,喃喃自语,“这像不像以牙还牙?”
叶潮生微眯了下眼:“以牙还牙?”
“强|奸|极具侮辱性,受害者还时常被放在舆论放大镜之下遭受二次伤害。” 许月拿着那份报道陈琦轻生未遂的网络报道,“而报道里写,这个孩子经常在全班甚至全校的面前被老师责骂斥责。”
叶潮生沉吟:“如果秦海平的犯罪模式是以牙还牙的话……苗季的下|体被异物刺入代表了他的性|侵,齐红丽的眼睛被黏住和那些乞讨儿童……”
“不,不对。” 许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我们之前都被迷惑了。因为针对女性身体的侮辱在刑事案件中太过常见,而张庆业也反复使用了这个模式,以至于我们疏忽了这一点。”
“齐红丽的象征记号应该是赤|裸 —— 把一条寄生虫,从它的宿主内拖出来。”
叶潮生顿时扭头发问:“这个石明华现在在哪?”
同事应声:“下午已经联系过学校了,学校说她出去学习了,回来的日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叶潮生点头:“和学校那边再联系一下,盯住她回来的日期。暂时别通知她本人,以免吓到她。”
人不在海城,叶潮生能稍稍松一口气。
目前看来秦海平的所有行为都在海城的范围内,说明他暂时还没有能力把手伸出去。
“但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许月提醒,“曹会已经伏法,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换一种杀作案方式,要么换一个受害者。我们得抓紧时间抢在他前面。”
☆、昨日重现 四十八
坏消息总比好消息多长四只脚。
“叶队,这个邝平现在找不到人。”
唐小池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
邝平是那三个和秦海平有接触的怀疑对象之一。
“我们在他家扑了个空,派出所也在找他,他上个星期就该去报道的。现在他的手机打不通,家里看样子至少至少有三四天没人住过了。”
唐小池用脚拨开地上的饭盒,几只苍蝇应声而起,满房子都是腐败饭菜的馊味。
他捂着鼻子,在逼仄的室内扫了一圈,发现墙脚整齐地立着两个铁皮大桶。
唐小池举着电话,从地上的垃圾杂物上迈过去,揭开桶盖。
“卧槽,他怎么在家存了这么大一桶汽油啊!”唐小池惊呼。
刑侦队里气氛凝重。
“这个邝平是海城本地人,四年前因为纵火未遂被判了三年,今年年初刚刚因为表现良好,提前半年释放。” 蒋欢说,“他坐牢是因为打工的单位扣了他的奖金,心存不满,就想把人家存货的仓库烧了报复,结果被保安发现了。”
“他被逮捕的时候,恰好是秦海平在和看守所那边做一个关于审讯心理的项目。我们查了他后来在监狱里的访客记录和通讯记录,秦海平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
“另外,按邻居的说法,这个邝平好像从小就喜欢点东西玩。以前家里失火过一次,把消防都招来了。从高中退学也是因为他在天台点火,还点了不止一次,学校怕他哪天惹出大事来,就把他开除了。他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在他坐牢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叶潮生磕了一下笔:“十足十的纵火狂。”
“假如秦海平上一个选定的是曹会的话,强|奸倒还能说得过去,纵火算怎么回事?” 同事提出疑议,“难道他打算劝说邝平,把目标受害人活活烧死吗?”
叶潮生又在桌上磕了一下笔。
这确实是个问题。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论,仅仅是把人烧死,显然太过低调了,无法达到舆论审判的程度。
叶潮生想了想,拍板道:“保险起见,还是先联系石明华,把人保护起来。”
同事站起来去打电话。
过了几分钟,去打电话的同事匆匆过来:“学校说有人看见石明华昨天就回来了,但是他们现在联系不上人了!”
叶潮生猛地站起来,怒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盯紧人?”
同事一脸郁闷:“这个石明华给学校说的是她明天回,实际上她昨天就跑回去了。估计是为了多拿点差旅补助吧。现在她手机电话全打不通,怎么办?”
这个当口找不到人,谁也不会觉得石明华只是出去逛街手机没电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打起了最坏的预想。
叶潮生立刻指挥人和派出所联系,自己喊了唐小池直奔石明华的家。
他们离开没一会,摆在汪旭桌子上的监听仪忽然“嘀”地一声,尖锐地响起来。
教研室开会,许月回了一趟主校区。
几个老师七嘴八舌地讨论今年学生实习的去向,许月听着,心不在焉地想着案子的事,随手蹭了蹭衬衫领口伪装成扣子的那枚监听器。
旁边的老师也百无聊赖,凑过来和他搭话:“哎,你这个扣子怎么跟别的颜色不一样?还挺特别的。”
许月笑了笑,没说话。
散会以后,许月在门口被系办的助理叫住。
“许老师,能帮个忙吗?你是要回南校区吧?” 系办的秘书双手合十,满脸堆笑,“印刷厂今天要把实习手册的样品送过来,主任他人这两天都在南校区,麻烦你帮我领一下转交给主任吧?”
也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许月点了头。
助理松了一大口气:“太谢谢你了,帮了大忙。印刷厂的车这会应该已经到了,你一去就能看到,麻烦你了。”
许月客气了几句,便提包走了。
正是老师办公的时间,露天停车场里停满了车,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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