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第16章

作者:普通的鹿 标签: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强强 推理悬疑

  老头自己“咦”了一声,怪道:“搬走了?这搬走也不说一声啊。”

  “这个地下室是什么时候开始租的?” 老马问。

  老头想了下,“哎哟,得有几年了,估摸着有四五年了,我得回去看看合同。她租金都是一口气付两年的,今年我说要涨价,人痛痛快快地就把差价补给我了。警察同志,这么好的房客可不好找了,你看,” 老头指指四处,“走了还给我把这弄得干干净净的。”

  老马皱眉,“她租的时候有没有说用来干什么?”

  “就说放个杂物,哦还说她家穷亲戚多,不舍得住酒店,有时候来城里办个事,就借这地下室住一晚上。”

  洛阳小心地走进去沿着墙转了一圈,敲敲墙壁,又摸了摸墙漆,“马老,消毒水味道太大了,我觉得不对劲。”

  老马沉吟一下,摸出手机,地下室信号不好,他走到入口拨出叶潮生的电话。

  车还没停稳叶潮生就跳了下来,辖区派出所所长老远看见他们就跑过来,“张庆业和一名女性下午四点二十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们找了两个航拍器在外面拍了一圈。屋子里现在还是有人活动的,但是具体在干什么,看不清楚。”

  叶潮生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快六点了,他心里开始发沉。

  他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哭喊,“警察同志!我女儿,我女儿她在哪啊?”

  许月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眼看着一个头发有些发白的老妇踉踉跄跄地从他面前冲过去,差点跌倒。许月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老妇见他站在警车边,像溺水的人看见一根浮木,扑上去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警察同志,我女儿找到了吗?”

  许月被她抓得生疼,“您是贾淑言的妈妈?”

  老妇连连点头,希冀地看着他,语无伦次:“你们找到我女儿了吗?我听说,最近有个什么杀人犯,我女儿她在哪?啊?”

  许月非常不擅长面对受害者家属,几乎到了望风而逃的地步。他一时无措起来,求助地往周围张望了一下。

  叶潮生看在眼里,回头拍拍旁边的警员,“贾淑言的家属来了,你赶紧过去安抚一下。”

  警员过来几句哄住了家属,许月这才得以脱身。

  叶潮生先给局里打电话汇报,请求增援,然后穿带好无线电设备和警具,随后回头嘱咐队里的人,“留两个在这接应,剩下人跟我上去。”

  “受害者很可能还活着。” 许月过来,“我跟你们一起上去。”

  叶潮生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不行,你留在这里。”

  没成想人家压根就不是跟他商量的意思,口头通知一下而已。

  许月自顾自地拿起无线电设备开往身上戴,“受害者也许还活着,我上去可以帮你们,争取时间等增援来。”

  “最新的尸检报告你还没看,” 许月的手指白而细长,缠绕着黑色的电线,看起来很脆弱,像一用力就会被勒断,“我看过了,他杀死薛敏一共用了一个半小时。我们有机会救下贾淑言。”

  

  ☆、寄居蟹 四十

  老马连打三次都没人接,打到第四个,终于有人接起来,却不是叶潮生。电话那边说叶队领着人去抓张庆业了,身上装了无线电设备,都没带手机。末了,问老马什么事。

  老马顾虑重重,啥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洛阳从下面上来:“马老?”

  老马掏出烟盒,两块五一包的软红梅,他点上,猛咂了一口,才吞云吐雾着徐徐说:“叶队带着抓嫌疑人去了。”

  洛阳眼睛一下子亮了:“找到了?”

  老马点点头,“等人抓回来连夜一审这案子就可以结了。嗐,其实也没啥好审的,三个现场都拍到他了。四条人命,承不承认都是一枪子儿的事。” 老马顿了一下,“那我们这边还查吗?”

  洛阳答不上来。

  人抓着了,物证也有,结案就是立马的事。案子结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盯着受害者租过的地下室不放?

  老马再次拨出电话,“喂?张法医,哎哎,那个我这有个现场想麻烦你做个鲁米诺测试——对,清洗过,现场消毒水味道特别大,您看您方便吗?行,好,我这就把地址给您发过去,辛苦您跑一趟了。哎哎好,一会见。”

  老马挂了电话,手里的烟还剩个屁股,他不舍得扔,又吸了两口才蹲下灭了烟头,回头跟洛阳玩笑:“叶队说了,有啥事,黑锅都是他的。”

  法医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老远就看见单元楼门口蹲着两个黑影,一点闪烁的火光一明一灭,走近了就是一股扑鼻的烟味。

  “老远就闻着烟味,我看等回头得叫局里组织个参观活动,好好带你们看看那些个烟肺。” 张法医提着箱子走过来,伸手指指面前两个人,“老马,该戒了啊。”

  老马站起来,拍拍裤子:“戒,这个案子完了立马戒。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现场。”

  房东老头急着回家看电视剧,左右地下室里也没啥东西,他留了个电话拍屁股就走了,倒是心大。

  张法医进了地下室,抽抽鼻子“这味是够大的啊。”

  他打开工具箱拿出已经配好的试剂瓶,带上口罩和护目镜,关了灯,又回头嘱咐老马三人站远点,随后地下室房间最里侧开始喷洒测试溶液。

  站在门边的三人屏息,紧张地看着张法医在里面操作。随着沙沙的喷水声,墙壁,地热水管,还有地面上,或呈斑点或呈成片状的蓝绿色荧光,在黑暗中开始一点一点显现。

  地下室房间被幽幽的荧光包围,像一个巨大的屠杀场。

  “我操……” 唐小池忍不住爆了粗口。

  张法医从业十数年,也算见过大风大浪,还算镇定,“我看咱们今晚上都得加班了。”

  老马一言不发地扭头出去。洛阳掏出手机,对着整个房间拍照取证。

  荷韵小区里,长长的警戒线被拉起,不少人在楼下围观。

  十楼的另一家住户已经被警察带到别处。

  楼道里的灯泡被卸了下来,门上的猫眼也被堵住了。

  无线电耳机“滴——”地响了一声,叶潮生按下通话键:“说。”

  “叶队,增援来了。”

  叶潮生压低声音:“叫他们带上侦听器去敲楼上和楼下的门,还有他们这是室外阳台,这家没有封窗,看能不能创造条件从外面破窗进去。注意安全。”

  眼前的门上镶着镀铜的几个数字:1001。

  一个警察在门边仔细听了一下,对叶潮生摇摇头。

  叶潮生还在犹豫,是直接破门进去,还是等侦听器到位再说。

  许月拍拍叶潮生的肩,做了个口型。

  我把他引过来。

  不等叶潮生阻止,他走上前,抬手敲敲门。

  里面毫无动静。

  许月咽了咽口水,粗着嗓子喊起来,夹着一口海城的本地口音:“喂,老婆,哎——楼上没人呀!”

  他说着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继续绘声绘色地装作讲电话的样子:“真没人,我敲了,那人家要在家不就知道自己漏水嘛。我刚才也问物业了,估计就是楼上水管子锈了漏水——不是,那没人怎么办啊,物业这会都下班了——啊呦祖宗你报警你干什么?就这么点事你还要报警,以后邻里邻居的见面多尴尬啊!”

  叶潮生的无线电响了,“叶队,里面有两个人,一个在卧室。另一个好像往门口去了。”

  叶潮生扭头给许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许月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他伸出左手死死地捏住右手。

  “不是,警察来了也没用呀,他来了他也不会修水管呀?哎,行行行,我吵不过你,这样,再等会行不行?万一过会人家就回家了呢?就等十分钟,好不好?”

  一直站在门边听动静的警察突然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紧绷起来。

  “谁?” 男人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哎哟兄弟,你在家啊?我敲这么半天你也不应,那什么,你家门口那个厕所漏水了你知道吗?” 许月隔着门,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不敢让自己的声音泄出一丝马脚。

  里面的人不说话。

  “不是兄弟,你要不开门我帮你看看?我老婆快急疯了,那水全淹她新买的鞋上了,她这会闹着要报警呢。嗨,你说这事儿弄的……”

  “没漏水,不是我家。” 门里的男人一口回绝。

  许月把一个被神经质老婆折磨的男人演了个十成十,好声好气地相求:“不是,兄弟,这样,你说你家没漏,我也信,但是我老婆我也是真拿她没办法。要不你让我进去,我就在你家门口厕所拍个照,给她看看她就不闹了,行不行?她这真闹起来了,我真的拿她没办法,咱们这邻里邻居的,我也不想整得鸡飞狗跳的。都是男人,咱们互相帮帮忙,兄弟我记着你的好,成不?”

  里面的男人似乎松动了:“……你就在门口厕所拍个照就走了?”

  “真的真的,我老婆就是较死理儿,让她看一眼不是你家漏的,我再去问问别家儿就完了。不然她那个倔脾气上来了,我真的一点没办法。”

  叶潮生给旁边警察使了个眼色,冲门打个手势。警察立刻会意,接过从后面递来的撬棍,轻轻地顶在了门缝上。

  门锁被从里面拧了一下。

  握着撬棍的年轻警察双手攥得通红,衣服下的肌肉鼓胀暴起,随时准备发力。

  “叶队,他们下去了,准备破窗。”叶潮生的无线电设备里有人在汇报。

  门锁再次被拧动。

  门板开始慢慢向后退却,逐渐与门框分离。

  握着撬棍的警察抓住机会,一声暴喝,猛地发力把撬棍直直捅了进去,门被瞬间大开。

  几乎是同时,客厅阳台传来一声巨响,窗户被从外面破开,几名警察从天而降,前后夹击。

  “警察!不许动!”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玄关的男人转身往屋里跑,被叶潮生冲上来飞起一脚,狠狠踹倒,“贾淑言呢?!”

  男人被踹得说不出话,“嗬嗬”直咳。

  “受害者还活着,快叫救护车!”率先钻进卧室的警察大喊。

  叶潮生把人交给别的警察,自己两步跨到卧室,刚一进去,又倒退着出来,拿着通讯器找蒋欢:“让蒋欢赶紧上来,带件大衣。”

  年轻的女人浑身血污,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床头一角,双腿被摆成一个M 形,小臂,脚腕,锁骨……身上多处非要害的部位被凶手用刀子割出长长的伤口。有的伤口不深,已经凝血。有的深及真皮层,还在汩汩地流血。

  床的另一侧摆着几把不同尺寸的刀具,宽胶带、钳、和一瓶胶水,依次排开,整整齐齐。

  许月是最后一个进的卧室。

  受害者经过折磨和巨大的惊吓,理智接近崩溃。她身上的束缚一被解开,立刻口齿不清地大喊起来,拼命拍打推阻身边想要帮忙的警察。

  许月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拆掉夹在外套上的设备和缠线,把脱下来的外套罩在女人身上。他不顾受害者的拍打,伸手遮住女人的眼睛,语气轻柔:“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抓到他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你赢了,你赢了……”

  女人挣扎拍打的动作立时顿住,随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蒋欢和救护人员上来了,七手八脚地把受害者抬上担架。

  张庆业已经被拖下去了。

  叶潮生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拿起床上的胶水仔细看了看,又隔着物证袋拿起方才被医护人员从女人身上取下的乒乓球拍,仔细端详了一会。

  “下|体擦伤,应该就是这个了。”许月手里挽着沾了受害者血迹的外套,站在一旁。

  叶潮生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