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他扭过头,干咳一声:“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他面露无奈,“你要查,当然谁也拦不住你,我只是提醒你,适可而止。我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情要说。”
叶潮生挑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廖永信又咳一声:“马勤他们申请了搜查令,从你家老宅里搜出一些东西……”
叶潮生越听越不对劲,急忙抬手打断廖永信:“等下廖局,你跟我说这些不太好吧?”
廖永信笑起来,摆摆手:“这你不是早晚都要知道的吗?提前告诉你一下,免得你太担心。”
叶潮生心下奇怪,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廖永信两眼:“廖局,我按照规定是要避嫌,不能接触任何相关的信息,咱们还是都遵守纪律为好。”
廖永信突然上赶着来说这些,让叶潮生有些摸不清他肚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货,反倒催出了他十二分的警觉。
路远虽然不肯说,但当年温林案多半就是廖永信在主导侦查。叫路远他们忽略掉那些疑点紧盯着温林审,也多半都是廖永信的意思。
但他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廖永信要这样做的理由。
在叶潮生看来,廖永信这个人怕事是有,喜功也是有,但尚算谨慎,远没有到好大喜功的地步。为什么偏偏在温林的案子里这么冒进呢?
他回到办公室时,洛阳已经带着人从办公室走了。
唐小池溜到他旁边:“曹会的律师联系上了,答应见咱们。不过我感觉这人不太好对付。”
律师姓刘,约他们在商务区一座写字楼下的咖啡馆里见面。
到唐小池真的见到了曹会的律师,才知道面前这个西装革履,头发向后梳得油亮的男人何止不好对付。
这简直是条抹了发油的泥鳅成精了。
“麻烦你们快点,我还有个委托人要见,时间不多。”刘律师一见面就频频看表,姿态高傲。
叶队长倒是好脾气:“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曹会的案子,不会耽误你太久。”
刘律师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杯,眼都不抬:“那恐怕我要说一声抱歉了。我们有我们的规定,即使委托结束了,我依然对我的委托人有保密义务。坏了规矩,就算行业协会和委托人不追究我的责任,传出去,我的职业生涯也毁了。”
他看着对面两个警察:“真的非常抱歉。”
叶潮生点点头:“我们只是想了解当时你给曹会辩护时,那个温林案的资料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应该不涉及你委托人的隐私吧?”
刘律师扬着那张打理得精致的精英脸,脸上的笑标准得像用尺子比划过。他再次礼貌地摇头拒绝:“抱歉,我想这可能还是事关我委托人的隐私。不能给你们提供帮助,非常抱歉。”
唐小池一直坐在对面,把对方拿腔拿调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绷不住火气,啪地一拍桌子:“你糊弄谁呢?!你怎么不说诉讼法还规定了在保密会造成严重伤亡损失的情况下律师应当及时汇报相关规定呢?你知不知道曹会这孙子又犯事了,又是强|奸!都这会了你还提保密义务,是以为警察都不懂法是不是?”
周围随着他话音落下而静了一静,唐小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引人注目。
原本骂刘律师的三丈三的气场,顿时缩到椅子脚。
“小唐,坐下。”叶潮生轻声斥他一句,又转头看向对面的这位刘律师,脸上有了些冷意。
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在刘律师面前,一边摆一边说:“这个女孩,遇害的时候二十岁,这一个二十二岁遇害,还有这一个二十一岁……”
刘律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坐在对面试图打断叶潮生:“她们的遭遇确实不幸,但是我也有我的职业操守。这不能相提并论。”
叶潮生停下摆照片的手,看着刘律师,忽然转了话题:“刘律师应该结婚了吧?”
唐小池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插嘴:“结了,生个女儿,今年上大学。”
笑意终于从刘律师那张脸上消失了:“你们什么意思?”
叶潮生继续把手里的照片一张张地摆下去,边摆边说:“曹会这一次是被我们抓了现行。我们的行为分析专家说,他这一次的犯罪,同之前的六起比对,从受害者的侧写,到犯罪行为模式,几乎是一模一样。从行为分析学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认定这六起案子,加上这一起,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也就是曹会。”
叶潮生的手指在桌上的七张照片上轻轻划过,划过女孩们光洁又可爱的脸。
“我们的专家还说了,像曹会这样的犯人,只要不被制止,就会一直作案下去。这样的强|奸犯不会悔改,也不会主动停止暴行。”叶潮生的目光移到了刘律师的脸上,“刘律师,你精通刑法,帮我们算算,如果按照强|奸初犯,受害者轻伤来判,再雇个像你一样的好律师,法院能给曹会判几年?三年?五年?”
刘律师喉咙滚了一下,没说话。
叶潮生摊开手:“三五年之后他被放出来后,就会继续犯罪,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他最青睐二十岁左右长发的年轻女孩。”叶潮生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聊家长里短,“到时候您的女儿,可最好不要留长头发。不光是您的女儿,恐怕我们得通告全城的年轻女孩,都不要留长发的好。”
刘律师嘴唇紧紧抿着,眼神直越过那些照片,好像不敢去看。
他沉着脸恨声道:“抓人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害你们抓不着人一样。要怪,就怪你们警察自己先行事不端,给人留了把柄。”
叶潮生点点头:“是,抓人破案确实我们的工作,但我们不是万能的。我们也只能在法律的约束下,行使法律赋予给我们的权力。一旦出界,”叶潮生顿住,笑了笑,“……就会被判罚下场,刘律师不是对这一点研究得很透彻吗?我很佩服刘律师的专业能力,但我想提醒你一点,一个律师,首先是一个法律人。他在替罪犯辩护之前,首先维护的是法律本身。而法律维护着什么,刘律师还记得吗?秩序,正义,自由。”
叶潮生随手拿起一张照片,冲刘律师晃了晃。照片上女孩的脸随之摇摆几下,仿佛仍然鲜活地存在着。
“当你想方设法替曹会钻制度上的漏洞,到现在还扯着法律的大旗,替他掩盖罪行的时候,你就是在和他一起,剥夺着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个女孩留长发的自由。”叶潮生说。
刘律师坐在对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叶潮生不打算再继续谈下去了。他一把收起桌上的照片,站起来,最后说:“如果到最后我们仍然不能将曹会真正绳之以法,让他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作为侦办此案的警察,我会遗憾,会为未来的那些受害者痛心,但至少我不会愧疚,不至于无颜面对。因为我尽力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叶潮生从钱包里摸出两百块钱扔在桌上,“这单我买了,刘律师慢用。”
唐小池跟着叶潮生出了咖啡厅,快步追上去:“叶队,咱们拿这个律师没办法了是不是?”
叶潮生开了车锁,坐上去,唐小池也跟着钻进去。
叶潮生一边发动车,一边说:“他良心发现了,愿意配合是最好,实在不愿意配合,我们也只能走程序强迫他配合。只是到时候难免就费功夫了。对了,有个事,你去查一查。”
唐小池:“什么?”
叶潮生声音发沉:“当年负责这两个案子的法医,陈来,他的尸检,看守所那边的监控,记录,遗物,还有……他的家人现在在的住址。”
他们一回到刑侦队,叶潮生就钻进了小办公室。唐小池奉命办事去了,不见人影。
许月敲敲小办公室的门,便推开了。
叶潮生正躺在椅子里,腿架在办公桌上,手里举着一本厚厚的公安系统业务技能竞赛资料书。
许月走进来:“律师怎么说?”
叶潮生扔了手里的书,摇摇头:“功力不够,没能感化到位,没张嘴。”他冲着许月勾勾手,“我现在是在想,到底是继续感化他呢,还是直接打申请走流程,把人弄进队里来问。”
许月走过来:“你们走了以后,我去查了查这个刘律师的从业经历。”
他靠在叶潮生的桌上:“温林的案子之前,他是一个非常默默无闻的人。他打的辩护几乎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真正让他在刑辩业内声名大噪的,就是曹会的案子。”
“我在想,这样一个人,他是怎么想到利用温林的案子,来替曹会翻案呢?”许月拿起叶潮生扔在桌上的书,随便翻了两页。
叶潮生不由得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有人指点他。”
许月放下书:“这么些年过去了,如果说还有人不仅记得温林,熟悉他的案情,甚至想要把他的案情公之于众,那这个人跟温林的关系应该一定很亲密。”
叶潮生晃了晃翘在桌上的腿:“温林的家属。”
许月看着他笑起来,抛过去一个眼神,不等叶潮生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站起来拉他,就转身出去了。
叶潮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月和去年刚来刑侦队的时候不大一样了。他那时像个泥塑的雕像,好看是好看,可总透着死气。如今倒像向阳的植物被从阴暗处搬到了阳光下,整个人渐渐舒展鲜活起来。
“许老师!”
门外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音量不小,是唐小池。
许月应该是被他叫住了,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唐小池依旧音量不减,叶潮生在办公室里坐着,连标点符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从上面下来,听说他们拿着搜查令搜到了一批毒|品,送去一化验成分,许老师你猜怎么着,据缉毒的说,和之前在X 国边境被拦住的那批,杂质成分一模一样……”
叶潮生听不下去了,猛地起身走过去拉开门:“唐小池!”
唐小池见叶潮生脸色难看得很,吐了下舌头,装腔作势:“哎哟,叶队你怎么在呀。”
说完,拔腿就跑。叶潮生伸手一抓,捞了个空。
叶潮生气得七窍生烟,站在后面骂人:“唐小池!你现在能耐了!你别以为跑了这事就算了!滚回来给我写检查!”
许月憋着笑,又有些莫名:“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他……”
叶潮生差点从鼻子里喷出火来,打断许月:“上午才有人跟我说从我家老宅里搜了东西出来,这会他就跑来我门前说这些,他,我看他唐小池是这身皮不想穿了!”
叶潮生气得语无伦次。
许月这才回过味来:“他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叶潮生喘出一口粗气,压了压火:“就怕是有人想借他的嘴,把这事露给我。”
许月不由得皱起眉来。叶潮生是主动申请避嫌,这么要紧的关头,是谁要借唐小池的嘴,把这件事说给叶潮生听,又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唐小池当天躲着不敢露面,直到第二天查清陈来的身后事,不得不和叶潮生碰头时,他才像被人拨了毛的鹦鹉,畏畏缩缩地凑到叶潮生跟前。
“……叶队。”
叶潮生伸手,唐小池赶紧把陈来的资料递上去。
叶潮生拿过资料,反手就在唐小池脑门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这里面是空的啊?水都不带灌的啊?”
唐小池心亏:“叶队……我错了。”
叶潮生没好气:“错哪了?”
唐小池委屈巴巴地眨眨眼:“我昨天想了想,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叶潮生低头看手里的资料,不搭茬。唐小池低着头偷瞄他一眼,又说:“我是上去找小汪来着,出来的时候路过廖局的办公室,听见他在里面打电话,还没关门……”
叶潮生抬眼看他。
唐小池继续说:“我我……我听见他说了个什么叶宅,我一时好奇,就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就听他说在叶家老宅子里搜到了……”
“你给我闭嘴。”叶潮生再次拿手里的资料敲了下唐小池的头,“还说?还往下说?是不是要让我给你把嘴缝上才行?”
唐小池捂着头,更委屈了:“叶队你昨天都听到了,你这再听一遍也没啥区……”
他在叶潮生要杀人的目光下噤了声。
叶潮生拿着手里的材料指指他:“你,今天不要跟着我了,留在办公室里。两个任务,一,五千字检讨,二,给我查查温林的家庭信息。”
☆、昨日重现 九
叶潮生自己开着车,按照唐小池给的地址,在老居民区迷宫般的胡同巷道里钻了半天,才找到这栋旧得连楼号都看不清的四层居民楼。
这楼应该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再挺立两年,大概就能当保护建筑围起来了。
叶潮生爬上顶层,敲敲面前已经有点漆皮的防盗门。
里面有人扬着嗓子问了句“谁呀”,接着便听见汲拉着拖鞋往门边走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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