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唐小池一摊手:“就是你们还是不知道呗。”
他站起来:“行吧,同志辛苦你了。”
大堂经理客气两句,引着他往外走。
从银行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出来,唐小池一抬头,就看见几个人从停车场方向迎面往这边走。打头的那个是洛阳,后面还跟几个人,好像是经侦的。
自从马勤带着大部分人上楼办公后,唐小池跟同事就没太多机会见面了。
这会在外头突然见到同事,唐小池欢快地朝那群人挥挥手跑过去:“洛哥——你们也来办事啊?”
洛阳见到他,不见喜色,反而脸色更沉了些。
他冲唐小池点点头:“你也来这家银行了。”
“是啊,来查点东西。”唐小池扬了下手里的资料,“你们最近是不是挺忙啊?我看你眼圈又黑了,没睡好吧?”
洛阳点点头,并不搭他的话,只说:“那我们先进去了。”说完带着几个人就走了。
唐小池坐上车了才回过味来,刚才洛阳那态度,好像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
唐小池心里不舒服,撇了下嘴,发动车回市局。
只是他车开到半路,又接到洛阳的电话。
“你说你刚才在这家银行查东西?”洛阳上来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就问。
唐小池本来就有气,语气也好不到哪去:“怎么了?”
洛阳:“你查的是账户吗?是什么账户”
唐小池有点来火了:“案子的账户。”
洛阳那边的声音一下子闷了,好像捂着话筒在跟谁说话。过了几秒,才有又传来洛阳的声音:“你查的那个账户是从哪来的?”
这口气差不多就是审讯室里审犯人的口气了。
唐小池忍不了了:“洛哥,我唐小池怎么了啊让你这么问?我查的账户从哪来关你们什么事啊?手里正在侦办的案件相关细节不得透露给无关人等,纪律你没背过啊?既然这样,我倒要先问问你,你来过问我侦办的案子,你有手续吗?老郑给你批条子了吗?”
唐小池一肚子火气憋不住,在电话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洛阳劈头盖脸一顿怼。
洛阳听完,也不跟他吵,一把扣了电话。
唐小池这就来更气了。
一直到回了办公室,他这口气都还没顺过来,一进办公室就嚷嚷:“叶队,我快被气死了!洛哥路上给我打了个电话,那口气就跟审犯人似的审我——”
许月和叶潮生好像正在说话,正被他打断。
唐小池没注意,只顾着压低嗓子,给叶潮生学洛阳说话:“——唐小池,你查的什么账户啊,哪来的啊——叶队,你说他们怎么回事啊?现在见了面,一个个跟不认识似的,招呼也不打了,话都不想多说两句,跟咱们有传染病似的。”
“不就是叶队避了个嫌吗?至于吗这帮人?谁还能保证自己家就没个傻逼犯事的亲戚啊!”唐小池一顿,自知失口,“啊不是叶队,我不是说你家亲戚傻逼……”
叶潮生过来:“怎么回事?账号查到了吗?”
唐小池把桌上的资料推过去:“查是查到了,但是我听银行的意思,就是这个打钱的是个子账户,是匿名的。他们只给了这个账户的主账户,但是主账户呢又在海外,银行追查不到账户持有人的信息。等于啥也没说。”
叶潮生拿起桌上的纸看了两眼,放下,又问:“你刚刚嚷嚷的又怎么回事?”
唐小池:“我从银行出来,大门口碰上洛哥和几个经侦的人。我就跟他打招呼,他好像都不爱搭理我似的。不爱搭理算了呗,我就走了。回来半路上,接到他给我打的电话,上来就问我查的什么账号,账号哪来的。嗨哟,我这个气——”
叶潮生皱了皱眉:“你告诉他了吗?”
唐小池猛地把眉毛挑得老高:“怎么可能?凭啥啊?他跟我好好说话,我兴许还能说。就他那口气拿我当犯人审似的,我凭啥告诉他啊?”
“他怎么会问你这个?” 许月在旁边不解,“你说他跟经侦的人在一起?”
唐小池点头。
叶潮生沉吟不语。
唐小池这会气消了点,听许月这么问,也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不是,你说他怎么知道我在查账户呢?”他自己愣了半秒,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大堂经理?他前脚帮我查完,回头就全告诉洛阳了?”
“还有一种可能”,叶潮生缓缓地摇了下头,“我们和他们撞车了。”
唐小池一顿:“撞车?你的意思是他们也在查这个账户?”
叶潮生没说话,过了几秒,拍拍唐小池:“联系一下温从,我们要尽快见她。”
唐小池出去后,叶潮生才接着和许月说他们刚才没说完的话。
叶潮生刚才给马晴的亲属打了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告诉他,康明小时候确实走失过一次,因为闹得厉害,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马晴带着康志勇去医院输液,回家都很晚了,才发现儿子还没回来。当时立刻就报警了,后来派出所,亲戚朋友,还有班主任老师一起帮着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马晴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孩子回来了,叫他陪自己去派出所撤销报案记录。
他立刻就去了马晴家,看见马晴正抱着康明在哭。康明身上穿着一身他从来没见过的衣服,人好像还有点昏沉。他问马晴孩子去哪了,马晴什么都不说。
到了派出所,民警也问,马晴只说孩子贪玩跑去同学家了。
这个亲戚知道马晴在撒谎,当时就觉得不对头,但又不好多问,毕竟孩子也找回来的,也就算了。
“现在看来,马晴当年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隐瞒下了这件事,私下和你父亲达成了协议。”许月说。
叶潮生点头:“估计就是拿钱封嘴了事。马晴缺钱给她老公看病,叶成瑜有钱。而且以叶成瑜的作风,多半是连哄带吓。马晴面对他,没得选。” 他摇摇头,“但还得再仔细查查这事。给康志勇打钱的账户,到底是谁,现在还不知道,也不能排除是叶成瑜的可能。”
许月皱着眉头:“温林如果不是凶手,只是一是贪心拿走了钱,那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凶手不是图财。那就只剩下仇杀和情杀。”他看向叶潮生,“你父亲……有没有可能……”
他咬着唇有些说不下去。
叶潮生看他一脸为难,反而笑了一声,伸出手捏捏他的手:“你不用这么忌讳。我和叶成瑜之间,这些年也就剩个血缘关系了。”
许月的手瘦得只有一层薄薄地皮贴着骨,可是却很暖,蕴藏着一股和外形不相衬的能量。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父亲。”许月说,“这件事情,如果要查下去,你恐怕还得接着避嫌。”
叶潮生摇摇头:“这回不能避。”
许月稍一想就明白了:“因为陈来?”
“还有温林和王新平。”叶潮生沉着声,声音压得非常低,“我现在怀疑是我们内部有问题。这个案子如果我交走,最有可能来接手的人——”
他看着许月,比了一个口型。
许月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又说:“那就要抓紧时间了。这件事情你没办法瞒太久,更何况……”
他冲上面一扬下巴:“现在我倒是有点好奇他们到底在查什么了,怎么会跟小唐撞车。”
叶潮生摇摇头:“这个管不了了。”
唐小池很快约好了温从。温从听说警察找她,很痛快地答应见他们。只说自己今天工作还在外地,明天才能回海城。
陈来的头发被法医科的加班加点地做了出来。
叶潮生当时把东西送过去时嘱咐,只要一出结果,立刻给他打电话,不论几点。
叶潮生晚上蹲在在沙发上边看马晴银行的流水,边等电话。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法医科终于打来了电话。
许月一直没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那两个现场。听到叶潮生接电话,他索性穿上衣服走下来:“我跟你一块去吧。我还想回办公室,再看看那些照片。”
春日的夜又静又暖,像一杯温热的水,轻轻地抚慰久渴的人。
到了市局,许月自己去了办公室,叶潮生直奔法医科。
胡法医的徒弟拿着份报告单过来:“其实电话里说就行了,不用你专门来一趟。”
叶潮生说:“这是个重要证据,我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他在报告上飞快了扫一眼,立刻被“芬太尼阳性”五个字擭住了目光。
“毒物分析本来很快,但我看了你们死者的死亡报告后觉得不太对头,又重新做了一遍,才发现问题。”胡法医的徒弟说,“这些头发被测出芬|太|尼阳性,但芬|太|尼不是从头发里面检测出来的。”
叶潮生难掩讶异:“芬|太|尼?”
芬|太|尼是一种这几年逐渐在市面上露头的毒」品。它一开始只是被当做管制类药物用于镇痛和麻醉,但因其上瘾性和易合成性,逐渐受到瘾君子们的青睐。
“你们的受害者从被发现到宣告死亡,整个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身体里的毒物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循环到头发上去。我怕是我弄错了,慎重起见,又重新做了一遍,这才发现问题。”
胡法医的徒弟拿起操作台上的一点头发样品,说:“这个芬|太|尼,是沾在头发表面的,原本可能是液态或是气态。我又重新做了提取,计算了头发上的芬太尼浓度。”
胡法医的徒弟顿了顿:“这个浓度是致死量的十八倍。”
“十八倍?”
胡法医的徒弟点点头:“芬太尼的致死剂量非常低,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而且能够通过皮肤和呼吸道粘膜来吸收。这个剂量的芬太尼,不论是滴在皮肤上,或是气化后喷在空气里,只要接触,就会在短时间内造成严重呼吸抑制和肌无力的情况,不及时注射解毒剂,很快就会导致人的死亡。”
“多快?”叶潮生追问。
胡法医的徒弟说:“基本上,吸进去立刻就会出现症状。到完全死亡的话……这个剂量,可能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吧。不过——我看你们那个受害者死亡报告写的是自缢?”
他摇摇头:“这不太可能。芬太尼一旦吸入,又是这么大的剂量,当时人就软了,怎么可能还能自缢?”
叶潮生不置可否:“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尸体当时连尸检都没做焚化了。” 他拿过报告,“辛苦你了,走了。”
胡法医的徒弟喊住他:“叶队,你这个上面的人写着,叫陈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是那个陈来吗?”
胡法医的这个徒弟是陈来出事以后才进市局的。平时这些事都跟密辛似的,没事也没人说起。偶尔有人不小心提一两个字,旁人就立刻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了。
“你小子又在这不干活瞎打听什么?”胡法医从两人身后进来。
两人一回身,正对上胡法医手里拿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刀。
胡法医的徒弟夸张地朝叶潮生身后退了一步,作惊恐状:“师傅,你说话就说话,拎刀干嘛啊——”
胡法医啪地把手里的刀拍在操作台上:“写你的报告去!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爱跟这听故事。这么爱听你怎么不揣把瓜子儿上天桥去?”
胡法医的徒弟根本不怕他,嘿嘿一笑就溜出去了。
叶潮生也想走,胡法医喊住他:“刚好你来了,我跟你跟你说说这个刀。”
“这把刀,这个叫做出刃。”胡法医说,“这个才是你们要找的刀。”
☆、昨日重现 十三
所谓出刃刀,是日式料理店专门用来处理鱼鲜海货的刀。单面开刃,刀背厚而直,刃角窄而锐,碳钢精制,吹毫断发。
胡法医拿起操作台上的刀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这把还不算是真正的出刃,是我八十块钱从西城市场买回来的,只能用来模拟入刃的角度。”
他打开操作台上方的显示屏,调出受害者的伤口照片,放大:“这是温林案的受害者脖子上的伤口。”
“这是用混合凝胶制成的假组织模拟出来的伤口,用的是我从西区市场买回来的那把刀。这二者入刃的角度是一样的。”
胡法医又调出另一张照片:“这个模拟伤口,是用现场发现的带指纹的那把刀造成的,现在看出区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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