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攻略 第22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推理悬疑

  正好沈万沙提着饭菜进了门,卢栎头也不回地扑上去,“什么东西,这么香!”

  沈万沙神秘的嘿嘿笑着,先把门关了,再把食盒打开,“是我贿赂了寺里斋菜房的大师傅,让人给现做的……县令大人那儿的席面都没这个好。”

  卢栎帮他一盘盘往外拿,连素鸡素鸭都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师傅也能贿赂?这里可是佛门清静地!”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沈万沙神神叨叨说了一通,“再说庙里念经师傅多,灶房不一定都是和尚。”

  两个人快手快脚把饭菜碗筷摆好了,招呼赵杼过来吃饭。

  赵杼端起碗,看卢栎吃的欢快,略沉默。刚刚他当然是故意按的那么狠,卢栎明明感觉到了,竟然还能反过来感谢他,人怎么能蠢到这地步……太天真。

  几个人都饿了,风卷残云的吃完饭菜,才有精力喝茶说事。

  沈万沙拽住卢栎的袖子,眨巴着眼睛求他,“尸检格目送过去了,大概一会儿黄县令要问话,我是头一个发现死者的,定要去一趟,你陪我一起嘛……”

  卢栎知道他害怕,很干脆的点头,“好啊。”

  沈万沙眯着眼睛笑的满足,拉着凳子往前挪了挪,离卢栎更近,“你之前不是纳闷黄县令为什么来那么快么?我打听到了。黄县令的老婆每年都要来这里几次烧香礼佛,这回三天前就来了,就住在东北香院,黄县令一大早到这里,是为了接她回去。至于为什么有王得兴,因为最近黄县令在清查过往卷宗,经常会有些疑问,王得兴便寸步不离,连黄县令来山上接老婆,他也跟着来了……”

  沈万沙说到这里掩唇偷笑,“我看他是想拍马屁想疯了,人家接媳妇与他有什么关系……”

  “县令夫人住在东北香院?”卢栎想了想位置,那岂不是离案发现场非常近!

  “管她住哪里呢,”沈万沙摆摆手,“反正还有一会儿,你来同我说说,你推测的死亡顺序怎么与王老头之前所说完全不一致?”

  卢栎笑笑,“记得你写的尸检格目么?”

  “当然记得!”

  “生前和死后伤痕不同,在验尸时我同你说过区别,判断死亡顺序与此道理相似。”卢栎指着自己身体,“我们的身体很奇妙,只要活着,便会有自愈功能,生前受伤,例如割伤,皮肉会试图自愈,会收缩,会有凝血,而死后皮肉没有此功能,伤口平整,水洗后亦不会发现凝血。”

  “而击打伤,尤其没有出血的击打,会有淤青,充血,肿胀。不管什么样的伤,初伤,伤了一柱香,两刻钟,一个时辰,表象都会有轻微区别,只要掌握了伤痕随时间自愈的变化程度,就能推断出哪处先受伤,伤了多久。这次的几个死者伤痕很多,判断起来并不复杂。”

  卢栎解释完,皱着眉头,“这几个人都中了毒,可惜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他们口中微苦,有很重酒气,大约凶手把毒下到了酒里。还有那短剑,我瞧着极特别……”

  他正想着,就听赵杼说,“他们是西夏人。”

  “西夏人?”卢栎想了想,西夏……大安的北边?

  “死者身上那柄短剑,尖如矛,白中带青,锋利无比,是有名的‘夏国剑’。他们相貌也与我们不同,身形高大,高鼻深目,颌下有沟,明显是异族人。”

  卢栎惊讶地看着赵杼,“你怎么知道?”

  赵杼顿了一下,才悠悠的答,“你房里的书。”

  卢栎歪着头回想,他的书里,好像有介绍利器的……照赵杼这样子,对兵器有兴趣很正常。认出夏国剑,再根据面部特征想到西夏人,顺理成章。

  外族人大都身材高大,高鼻深目,但不能说只要有这种特点的就是外族人,不然赵杼这样的五官硬朗的大个子妥妥的外族人了,可同时拥有西夏剑……就是了。

  “西夏人来咱们大安做什么?”卢栎阴谋论的立刻想到了什么探子内贼勾结,战乱将起。

  赵杼视线越过窗子看着远方,大概是因为……那个吧。

  沈万沙没有参与兵器这个话题,他更感兴趣的是毒药,“什么毒这么厉害,让他们吃了就乖乖被打杀?”

  “不知道。”卢栎很遗憾,没有检测设备,他不能确定。

  三人坐着讨论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来请沈万沙,说是县太爷要问话。

  三人便一起往外走。

  一路上没遇到半个僧人,明明是晴朗的下午,寺里却如深夜一般寂静,四下无声,只隐隐听到僧人们前殿颂经的声音,悲悯苍凉。

  沈万沙有点怕,挨卢栎更近了些。

  赵杼眉梢还没挑起来,就见墙边银光一闪……有人!

  他想也没想,手腕一翻,一枚暗色薄刃已经飞了过去。

  薄刃颜色乌黑,周身没有光泽,速度很快,很难察觉。赵杼从容地跟着一点也没注意聊的欢快的两个少年走,耳朵支着听四下动静。

  墙上传来轻响,响声非常轻,像是薄刃刺进了墙壁……

  没中?

  赵杼眉头微皱,能躲得过他暗器的人不多……他手负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邢左洪右远远看到,很是纳闷,“有外人窥伺?”

  “查吧。”

  ……

  走到黄县令临时办公的院落,卢栎看到了一个年轻僧人,这僧人二十出头,很瘦,眉目间有些许慌乱,看到沈万沙仿佛很高兴,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沈万沙亦以同样姿势还礼,二人并没有说话。

  卢栎拽拽沈万沙袖子,“认识?”

  沈万沙悄声说,“就是和我一起在野外发现尸体的那个僧人。”

  进了门,黄县令和王仵作都在。

  黄县令招手让卢栎过来坐下,“本官看了尸检格目,非常细致,诸多推测有理有据,有了这些,想来破案不远矣。”他态度谦和,“本官观卢公子不仅验尸出色,推敲断案亦有真才实学,此案颇重,说来惭愧,本官到此也没什么头绪,卢公子不急着走的话,不如与本官帮帮忙?”

  卢栎微笑,“若大人肯信在下,在下必竭尽全力。”

  “卢公子谦虚……咱们这便开始吧。”黄县令开始问沈万沙,“怎么见到尸体的?过程详详说来。”

  沈万沙早已将过程说与卢栎,黄县令再问时,他已经不那么害怕,话说起来很稳。

  卢栎端起茶盅细听,见赵杼站在门侧,招招手让他过来,拍拍身边凳子,示意他坐下。

  “……见到尸体过程便是如此。”

  黄县令‘嗯’了一声,他知道沈万沙是同卢栎一行,问了几个问题,也没让他出去,在卢栎身后给他安了个座——因为他看到卢栎特意让赵杼坐了过来。

  之后请年轻僧人过来问话。

  “小僧弘然,这个月轮值,负责外殿洒扫,”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有些低,仿佛有些羞赧,“今晨小僧起晚了,便想抄近路从寺外穿过,没想到就遇到了……遇到了那位死者。”

  沈万沙举手,“这个我可以做证,我看到他时,他还抱着扫帚呢,结果被尸体吓的慌张退后几步,扫帚都丢在了地上。”

  弘然看了沈万沙一眼,明显目带感激,“正如这位施主所言,小僧看到死者时,这位施主应该也是才看到尸体,小僧不及他,被吓的失仪了。”

  黄县令扫了眼门外,门外捕快悄悄冲他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这二人刚刚没有说话,不存在串供可能。

  “你平日在寺里,可认得死者?”

  弘然安静片刻才道,“认得的。小僧见过另外几位死者,这几人是一起的,五日前来寺里上香,脾气有些冲,掌事给安排了东北角的院子。”

  弘然说话间眉宇间似有不喜,卢栎便问,“这几人来自何处,平时表现如何?性子如何?”

  “他们好像是异族人,偶尔避着人时会说我们听不懂的话,性格也不太好,会在外面买了酒肉回来吃。师兄们曾好心提醒,他们非但不听,还言语威胁……”弘然念了句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当清心寡欲,戒嗔戒怒,师兄们虽有不满,但这几人不能度,便没过多干涉,左右他们住不了几天就会走。”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住不久?”

  弘然道,“他们自己说的,最多在此地留五日。”

  黄县令又问了几个问题,就放弘然出去,“若有疑问,本官可能会派人问询。”

  “师傅交待过了,小僧等人会全力支持官府破案,大人有事使人唤小僧一声便是。”

  之后黄县令继续让捕快去请人。

  “这次去请的,是本县大户孟家的公子。”黄县令给卢栎解释,“死者的左右院落都住了人,左边便是这孟家公子,他来为他死去的娘亲做七七法事,右边么……说来惭愧,是本官的家眷。”

  黄县令叹了口气,“因出了命案,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本官详细问过贱内。她是女子,出入遇到男子皆会避嫌,大家作息不同,她并没有见过这些人,倒是与她同来的妹妹遇到过一次。妻妹说这五人视线无礼言语无状,她曾与他们吵了几句,这几人笑闹后就算了,并没有寻后帐,双方相安无事。昨日贱内与其妹做过早课后,就回室内诚心礼佛,未有出门,睡的很早,并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卢栎眼神闪了闪,“我当然相信大人的家眷,但此地出了命案,越早分说清楚摆脱嫌疑越好。我猜大人私底下问话并未写供状,我等愿意为证,大人还是尽快请夫人过来,写个正式供状才好。”

  “本官也是正有此意,才特意请卢公子过来,顺便监督一下办案过程,不会存在任何偏私。”

  “大人说笑了,在下何得何能,怎能监督办案呢?”卢栎赶紧推辞。

  黄县令却笑了,“以卢公子的身份,自然当的起。”

  卢栎心想,他有什么身份?腰被戳了两下,他听到沈万沙低笑,立刻想起来,对了,平王未婚妻的身份。

  没想到一个身份这么有用啊……

  赵杼眼睛扫了下黄县令,再扫一眼卢栎,眸底神情似是满意。

  “只是贱内初初听闻命案,有些惊惧,妇人皆是如此,胆小。我们先把旁人问了,再让她过来。”黄县令话带怜意,卢栎也觉得这时给个方便没什么,微笑道好,“不急。”

  孟家公子来的很快,知道是问命案之事,立刻笑了,“死的好啊……死的好!”

  

  第26章 两邻

  

  “死的好!”

  姓孟的公子一来就以非常解恨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一屋子人都很好奇。

  黄县令立刻问道,“孟公子认识五位死者?”

  “不认识,”孟公子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不认识也不耽误我讨厌他们!”

  “如今五人身死,情况不明,请孟公子详述与这五人交往经过,如未有交往,亦请公子细细回想,可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可疑之处,尤其昨日夜晚,可有听到异响,见到生人?”

  黄县令提示孟家公子回想方向时,沈万沙拽了拽卢栎的袖子,在他耳边悄悄跟他说这位孟公子是什么人。

  山阳县比灌县略富,辖区也大,县里大户都比较有钱,而这孟家正是魁首之一,不但有钱,人家族里还出了四品官,可能在权贵满目的京里算不得什么,在这边陲小县却是面子极大,没人轻易敢惹。

  这位孟公子,是孟家嫡孙,现年十七岁,该是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物,可事实有点让人惋惜。

  孟家老爷子是个有打算的,瞧嫡幼子无能,便给他选了一门好媳妇,不但亲家小有权势可以扶持,这位主母也极贤惠,一来就把家里打理的处处妥当,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了嫡长子,便是这孟谦。

  可孟谦的爹不但无能,眼睛还不好使,他觉得照着父亲的意思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以后就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思来了。不知道从哪找回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远房表妹,愣说是青梅竹马,两情相许,非要和人一块过。

  那女子穷困潦倒,经常走街串巷卖花,或者绣品,姿态倒摆的正,说幼时之事当不得真,使君有妇,她不愿为妾,亦不想破坏他人幸福,见到孟谦的爹就躲。

  这几人牵扯,自有一番精彩故事,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孟谦顺顺利利长大了,那女人也生了几个孩子。孟谦的娘亲身体一直不好,一个多月前死了,趁着还没过百日,孟谦的爹就张罗着把那表妹娶过了门。

  孟谦来寺里给他娘做七七法事,情绪会有激动愤怒很正常。

  沈万沙话说的又轻又快,因缘过往明明白白,卢栎偏头眨眼,以手掩唇,“又是你花银子买来的?”

  “哪啊,”沈万沙一脸‘真瞧不起你家少爷’的样子,得意挑眉,“这事整个山阳县都在传,随便听听就知道了,哪用得着花银子!”

  自己就不知道……卢栎冲沈万沙伸了大拇指,“少爷真能干,以后继续!”

  他觉得沈万沙真是人才!

  两人的话赵杼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他没说话,只伸手捏了捏卢栎的手腕,示意他听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