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 第122章

作者:吕吉吉 标签: 强强 年下 欢喜冤家 推理悬疑

  “你想清楚了没有?”

  戚山雨又重复了一遍,“这可是杀人案。”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了还不行吗!”

  拾荒者似乎将他面前这位警官的警告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以为对方这是要把杀人的锅往他身上扣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仿佛骤然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噗通”一声软倒在地上。

  随后,他在两位刑警的盯视之中,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一叠钞票来,战战兢兢地捧起,递给戚山雨。

  “我、我从那死鬼身上拿了这些……”

  拾荒者哭丧着脸回答。

  戚山雨戴上手套,接过那叠纸钞。

  他在手上翻动了一下,发现面额并不算大,除了六张粉红色毛爷爷之外,都是些零散的碎钞,总额加起来也就七八百的样子。在这些零散的钞票里面,还夹了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超市购物小票,看小票末尾的日期,是在四天以前。

  但无论是钱还是小票,都显然是在水里泡过的,现在摸上去,中间的几张还没完全干透,纸片与纸片还半湿不干地黏连在一起。

  戚山雨不敢再随意翻动了,把这叠钞票装进一个小物证袋里以后,再次盯着跪趴在地上的拾荒者。

  “除了这叠钱以外,你还拿了别的东西没有?”

  他严厉地追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拾荒者将一颗脑袋摇得仿佛拨浪鼓一般,“真的没有!我发誓!真的就这些了!警官同志,你们要相信我啊!”

  林郁清气得直咬牙。

  他朝拾荒者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擅自偷走死者身上的遗物,是妨碍警方侦察,要负刑事责任的!”

  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戚山雨抬了抬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搭档怒气冲冲的话语。

  他蹲下来,在两人视线平齐的角度,目光炯炯地盯着拾荒者,继续逼问道:“你真的没拿走别的东西吗?”

  他拿出自己手机,在对方面前挥了挥,“那人的手机呢?你有没有拿?”

  “没、没有!”

  拾荒者回答得飞快,“我翻了他的口袋,没找到手机!”

  说完以后,他又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再度低下头,小声地辩解道:“是……我当时是有想过要拿他的手机,但……真的没找到啊……”

  戚山雨仔细看着拾荒者的表情,半饷之后,才点了点头,又换了一个问题:“那叠钱,你是在哪里翻出来的?”

  “在那死鬼的口袋里啊。”

  拾荒者答道:“就……衬衣胸口那个袋子。”

  盘问完尸体第一发现人以后,戚山雨带着林郁清,回到了正在做尸体现场勘查的柳弈等人那边。

  “怎么样,你们问完了?”

  柳弈见自家小戚警官回来了,弯起眼,朝他微微一笑,“有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

  “有。”

  戚山雨拿出那个装了一叠纸钞的物证袋,递给柳弈,“尸体发现者说这是他从死者的衬衣前胸口袋里拿的,我摸了摸,发现这些钱是湿的。”

  柳弈挑起眉,“好巧,我也发现了这人曾经落水的证据。”

  时值盛夏,鑫海市中午的地面气温接近四十度,且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就算是把一床棉被丢进水里,捞出来摊在烈日下晒上两三小时,也能晒到干透。

  同样的,因为气温太高的缘故,用测量尸温的方法来判断死亡时间,就会变得十分不准确。

  事实上,与大部分人“人死了身体就会变冷”这个常识认知不同,人身体变冷的速度和程度,是与环境温度直接相关的,当尸体身处的地方温度超过三十七摄氏度时,尸体的体温非但不会下降,反而还会升高。

  所以,法医在用尸温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的时候,通常会根据当地的实际温度,用回归方程进行逆推算。

  不过,柳弈检查过尸体的基本情况以后,发现这具男尸的角膜已经呈现轻度浑浊状态,尸斑处于坠积期,指压可褪色,尸僵已经形成,且遍布各大关节,但还未达到顶峰。

  综合判断下来,柳弈觉得,这尸体应该已经死了六到十小时左右——也就是说,男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今天凌晨四、五点钟到天色刚刚亮起这几个小时里面。

  柳弈一边向戚山雨和林郁清说出他的初步死亡时间推断,一边指点他们去看死者的右手,“你们看他的拳头。”

  林郁清蹲在尸体旁边,伸手就要去抓男尸的拳头。

  “等等,你不要乱碰!”

  戚山雨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林郁清的手腕,“你没戴手套,连这点常识都要我提醒吗?”

  林郁清悻悻然收回了手,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委委屈屈的瘪着嘴,不敢再乱动了。

  柳弈瞥了自家恋人一眼,目光中带了两分无奈,三分责备,又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他抽出一对没用过的一次性薄膜手套,递给林郁清,接着伸手轻轻地掰开了尸体的拳头,露出了死者掌心里的东西,“死者手里握着海藻,指缝和指甲里还有泥沙。”

  然后柳弈又指了指尸体的衣摆和裤脚,“他的衣服上有盐粒析出,所以我推断,他在死前很大概率曾经在海里泡过。”

  柳弈说完以后,抬头对林郁清笑了笑,“小林警官,你觉得呢?”

  “嗯,对!对!”

  林郁清红着脸,好似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不知不觉中还用了敬语,“您说得对!”

  他说完,又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朝发现尸体的拾荒者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向柳弈,态度诚恳地问道:“您刚才怎么知道那个流浪汉曾经动过死者的尸体的?”

  “因为尸体的口袋翻出来了。”

  柳弈好脾气地解释道:“你看,这人的外套口袋和牛仔裤侧袋边缘是外翻的,证明肯定是有人匆匆掏过他的口袋,然后又忘了要把它们恢复原状。”

  他看了看死者的装束,又看了看流浪汉,“从这尸体的情况来看,这不太像是一桩抢劫杀人案,所以我猜,有可能是尸体发现人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论攻受在面对暗恋者/小情敌时的态度:

  戚警官(严肃地):你这样不行!那样不对!

  柳主任(笑眯眯地):人家只是个新人,你不要这么凶。

第151章 9.dark water-06

  林郁清低声地发出“啊!”的一声惊叹他那双原本就很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表情简直像是个向老师提问的中学生,“您是说, 这是一桩谋杀案?”

  “对, 这很明显是一桩谋杀。”

  柳弈回答。

  “死者的头部有四处外伤,一处在额头,三处在后脑。”

  他拨开男尸的额发, 让戚山雨和林郁清看死者额头上的伤口。

  “根据我的经验,这几处伤口,应该是由硬物敲击造成的钝器伤,具体凶器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得等我们做了尸检才能确定。”

  柳弈朝林郁清笑了笑, 态度显得非常柔和,“不过, 只集中在人体要害部位的多处钝器伤,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意外,对吧。”

  “对对对!”

  林郁清再度点头如捣蒜。

  虽然他和柳弈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光是刚才这位法医露的两手,就已经够让他这只初初接触刑侦的小菜鸟佩服得五体投地, 简直恨不能抱着对方的大腿儿,求他直接告诉自己, 到底凶手是谁了。

  “可是……”

  林郁清犹豫了几秒, 想到另一个问题,“您又是怎么确定,这不是一桩抢劫案呢?”

  他问完这个问题以后, 自己又随即想到了答案,“因为他身上的钱没有被拿走,对吧?”

  柳弈点了点头。

  “除了头上的四处钝器伤之外,他身上暂时没有发现更多明显的外伤,证明他在遇到袭击的时候,完全没有警觉,受袭后也没做出多少抵抗。”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男尸身上的衣服,又拉住尸体的手腕,举起来,让林郁清看他的手。

  “这名死者身上的衬衣、外套、裤子、鞋子,都是很便宜的地摊货,而且这人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身材也长得颇为高壮,肤色黝黑,从手掌的老茧来看,应该也是个做惯了体力活的。”

  柳弈歪头一笑,“我想,一般的抢劫犯,也不大会挑这样的人当作下手目标吧?”

  “也对哦……”

  林郁清显然被说服了,一边点头,一边轻声嘀咕道:“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简单检查完男性死者的遗体之后,法医们把尸体装进敛尸袋里,准备送回法研所进行尸检。

  随后,他们又以尸体的发现地为中心,朝外围进行勘察。

  众人很快在河堤上发现了疑似男性死者滑落下来的压迹,他们爬上河堤,又在河堤延岸的人行道上,找到了零零星星的盐粒痕迹。

  因为他们知道死者在生前曾经因为某种原因落进过海里,所以地上这些圆形、类圆形还带着彗星尾的盐粒碎屑,很明显应该就是从死者的衣物上滴下来的海水干燥以后留下的痕迹了。

  所幸今天天气晴好,无风无雨,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柳弈等人找到的盐粒大部分都还保持着原状,没有遭到破坏,完整地记录着当它们还溶在海水里面的时候,那每一滴水落地时的形状。

  因为人在运动的时候,从他身上滴落的液体——无论是血、水还是其他任何一种流质,都会留下他们特殊的运动痕迹规律,柳弈他们仔细研究过那些盐粒的形状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当时死者应该是用相当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的。

  地上干燥后的盐粒呈现出经典的滴状图案。

  它们的形状呈圆形和类圆形,周围溅出逗点状或者线条状的小锯齿,朝南的一面拖出一条短短的彗尾,而这彗尾的朝向,指示的正是死者当时行走的方向。

  于是柳弈和戚山雨几人,顺着彗尾的反方向往前追踪,一边走一边在路面上仔细搜寻,小心翼翼地寻找相似的盐粒痕迹。

  几人足足往前走了将近百米,盐粒越来越多,随后还找到了与死者所穿的鞋子鞋底花纹相同的脚印,脚印上全是海水干透后留下的盐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滩涂上的泥沙。

  “这里,老板,在这里!”

  走在最前面的江晓原忽然大叫了起来,“我发现死者上岸的地方了!”

  柳弈和戚山雨等人闻言,快走几步,赶到江晓原身边,果然在一片浅浅的滩涂上,发现了一连串脚印和手掌印,以及身体在泥地上碾压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曾经挣扎着从此处爬上了岸。

  “嗯,这就奇怪了……”

  林郁清蹲在江晓原身边,看他在地上摆好了长长短短的比例尺,然后卡擦卡擦地不停拍照,一边拍,还一边喃喃自语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就只发现了死者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啊,那他是什么时候受到袭击的?”

  “对哦!”

  林郁清听江晓原这么一说,也连连点头,同时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柳弈和戚山雨,眼神仿佛一只睁着眼等着主人们指点的狗狗,“所以那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柳弈侧头看看戚山雨,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

  他回答:“或许,这伤是在他落水之前受的呢?”

  “哎?”